第740章 進擊的大郎【求月票!】
潯陽王府門內,人影幢幢,甚是忙碌李從善、妙真帶領的三百白虎衛甲士們正在集結,準備撤離。
離大郎目送葉薇睞乘坐的那輛奢華馬車離開,安靜片刻,轉身走回府中。
「阿兄,外面是什麼事?」
身後傳來離裹兒的聲音,離大郎回頭,愣了下:
「阿妹,你怎麼在這裡?不是回院子收拾去了嗎——」
離裹兒帶著彩綬等丫鬟走來,左右看了看,隨口答:
「我去看看阿母和謝姐姐,主要是擔心阿母又忍不住和那個妙真女史吵起來,耽誤時間,謝姐姐勸不住的,得我來———-現在這個節骨眼,還是少些紛爭比較好。」
「原來如此,阿母確實有些控制不住脾氣。」
離裹兒話鋒一轉:「阿兄還沒說剛剛什麼事,聽人說是歐陽良翰家眷找來了。」
離大郎指了下身後:
「是檀郎屋裡那位葉姑娘,她帶繡娘姑娘過來的,來找檀郎,好像是繡娘姑娘擔檀郎出事。」
「在咱們王府這裡能出什麼事,偏找過來,倒是去慶典那邊也小心些,但歐陽良翰應該有分寸,從他囑咐咱們的事就能看出,不是準備萬全他是不會過去的,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
說到此處,離裹兒頓住,不知是想到什麼,撇了下嘴:
「不過倒也正常,昨日剛敬茶入門,咱們晚宴結束走後,他們想必是膩歪了一夜,今日一大清早歐陽良翰就被咱們喊了過去,打斷了人家春宵餘留的纏綿,小娘自然滿心掛念,夫唱婦隨,過來瞧瞧。」
梅花妝小女郎說到這兒,點了下頭。
不過發現自家阿兄好像不說話,她不禁看了眼他:
「阿兄幹嘛這樣看著我?」
離大郎注視少頃,收回目光。
「沒什麼,就是發現對於檀郎那邊的情事,不管是涉及謝姑娘還是涉及繡娘姑娘,阿妹好像話多了點——平日裡阿妹對這類話題,話都是挺少的。」
不等離裹兒柳眉倒豎,離大郎已經岔開了話題,他忽問道:
「阿妹,那位繡娘姑娘的身份和宗門,咱們在龍城的時候就知道了,你說——-檀郎知不知道?
離裹兒也不知是因為剛剛話題氣惱,還是聽到阿兄的蠢話氣惱。
她沒好氣道:
「廢話,歐陽良翰他會不知情?整個江州就屬他心眼最多,不可能真的瞞在鼓裡,裝傻罷了,
他最會裝傻了,謝姐姐都被他玩的一愣一愣的。」
離大郎不知是想到了什麼,有些移情,臉色惆悵,聲音低沉了些:
「那阿妹你說,他倆最後能走到一起嗎,繡娘姑娘宗門那邊——·那些各有個性的師姐——」
離裹兒擺擺手說:
「你還是替她那些師姐們擔心下吧,給歐陽良翰操什麼心,你以為他是阿兄你啊。」
離大郎寂靜下來,站在原地,些許落寞。
離裹兒隱約察覺到阿兄的情緒低落,抿了下嘴,難得的上前一步,起腳,拍了拍他肩膀,俏美小臉露出洒然的神色:
「好了,放寬心,也不是說你不是,而是每人情況不同,繡娘姑娘那邊或許肩負責任,但是歐陽良翰和你不一樣,他並不是生來肩負什麼甩不掉的重擔的,他一切都是自己努力出來的,可以自己做主,隨便如何走,自己能負責即可。
「而你不同,你身上有太宗血脈,有些責任,是生來就刻進骨子裡的,敵友親疏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定下,有好有壞吧,終究話說好處更多,各人有各人的命數,包括衛氏那個小娘也是,說不得她比你更清楚一些—.
離大郎忽然打斷:
「那她為何還要屢次邀我過去。」
「請你去你就去,那餵你毒酒你喝不喝?」
離大郎沉默了下,搖搖頭:
「可上一回邀請去湖口縣觀音禪寺的事情,檀郎後面也帶來情報解釋了,她確實是要回京,路過觀音禪寺禮佛,被我拒絕的那份邀請,幾乎可確定是無害的,可能真的只是想再見一面。」
離裹兒咪眸問:
「那大郎是何意思,這是見到了歐陽良翰和繡娘姑娘的事,想要學學他們?也去行動,爭取一下?」
離大郎搖頭:
「沒有此意,此事已過,再提無益,況且她今日也要走了,離開潯陽返回京城—·阿妹,我最近讀書,明白一些話了,有些事錯過了就是錯過了,當時不把握住,後面再反悔也是無用,錯過了就回不去了。」
他低頭呢喃:
「我此前一次次的拒絕,她應該也知我心意—至少是明白了此舉展露的戒備之意,還說那麼多作何「阿妹,不是誰都有檀郎和繡娘姑娘那樣的好運氣和勇氣,能抓住機會,能雙向奔赴,互相在乎,也無比清楚對方在乎自己,都毫無顧慮的奮不顧身走到一起,不是誰都能碰到這樣的姻緣。」
「這點我倒是不認同,想要什麼,你下定決心後,就自己去爭取,你管她是否在乎,你在乎就行,你管她是否喜歡,你喜歡就行,你管她是否覺得有意義,你覺得有意義就行。
「你去做的事,你的韶華,這麼在乎對方的態度感受幹嘛,這就是你不去做的理由嗎?不,這是你停步不前徘徊猶豫的藉口,阿兄,我今日說的不只是說你和衛安惠的事,我說的是很多世間事,皆是如此。」
離裹兒一聲呵斥,話音清脆可聞,周圍的丫鬟們在彩綬帶領下早已暫時退避,不敢多聽,她言語如同一把鋒利的劍,插入離大郎的心:
「我且問你,若是不見那位繡娘姑娘展露決心,難道歐陽良翰他就不會去竭力爭取了嗎?若是不見歐陽良翰展露決心,難道那位繡娘姑娘就不去努力奔赴了嗎?
「雖然我不太清楚,但你大可去問問他倆,他們難道是未下先知一般、提前瞧見了對方心意,
知道成功的曙光很大,才如此有底氣的放心的去靠攏的嗎?
「不是這樣的,龍城那件事發生的時候你也在,你也看到了,作為被歐陽良翰家裡拋棄的童養媳,這位繡娘姑娘是自己主動一次次過來的,歐陽良翰甚至都不知道她,當時她也不想讓他知道。
「看到沒,這世間很多事都是這樣的,不是用真心換真心,而是只有真心才配真心,絕不是什麼「侍價而活」般的換,這與交易何異?
「若是這樣,未免太廉價了些,雖然我更喜歡利益交換的乾脆,但也知道,感情這事是不一樣的。若是有一天,我遇到這種事,我才不管對方願不願意,我願意就行,我做的都是我願意做的,
我的喜歡也是,與對方無關,哪怕對方是辜負,也不用有絲毫的抱歉與壓力,那些是我願意給的罷了,不是要和他『換」,我也不要換來的,我要的,是能配上此心的。」
離裹兒說到後面,食指指著心口,傲氣昂首。
離大郎聽著聽著,魂魄出竅一般呆愣在原地。
「阿妹—」
他咽了咽口水,只覺得今日阿妹身影真是諷氣無比。
離裹兒揮揮手,有些小嫌棄道:
「好了,囉嗦這麼多,真是想罵醒你,世上多少人被這男女之事困擾,終其一生也想不通這個,最後都是換來了一個怨字,何其可笑?
「做胞妹的,只是不希望阿兄你也如此,如此俗氣,這一場無果的邂逅,就當是買個教訓,你剛剛不也說了,事已至此,沒必要再回頭了,從現在起,你精神點,你是離氏兒郎,是太宗的曾孫,婆婆媽媽成何體統。」
脆聲說完,離裹兒抬腳走人,抬手招呼後方丫鬟們一起離開。
她走路帶風一般,經過離大郎身邊,身影遠去。
離大郎愜在原地,過了一會兒,周圍人來人往經過了不少目不斜視的丫鬟管事們,這時,他緩緩抬起手,拍了拍自己臉龐,回過些神來,轉身走人。
離大郎嘴中猶自呢喃:
「不是真心換真心——.而是真心才配真心,若未配上又何妨———.是啊,又何妨——」
離大郎有些漫無目的走了一陣,緩過些神來,左右望了下身處的位置,離書齋很近。
他整頓衣襟,準備去往書齋找父王。
就在這時,後方突然傳來兩道呼喊。
「大郎?」
「世子?」
離大郎回頭一看,是兩道熟悉的身影,正快步走來。
「六郎、陸——·陸道長?你們這是?」」
燕六郎身邊正跟著多日不見的陸壓。
離大郎看見燕六郎一副嚴肅臉色,有些氣喘吁吁,似是跑回來的,一路未歇。
陸壓則從容不少,或者說,本就是面癱臉,看不出什麼情緒,不過他頭髮油膩膩的,戴道冠的髮鬢也被江風吹亂,能看出些許的風塵僕僕。
「大郎你在正好,陸道長回來了,你帶他去見王爺和謝姑娘,道長說是有要事秘告王爺,好像關於湖口縣那邊的。」
燕六郎匆匆擺手,把陸壓交給離大郎,轉身就要走人。
離大郎下意識喊住了他:
「等等,交給我?六郎要去作何?」
燕六郎面露苦色,張望了下左右,從懷中取出一份歐陽戎早晨蓋印過的手書,小聲示意道:
「忙著呢,我早上去了一趟江州大堂,傳達明府口令,城中今日戒嚴,只准出不准進,除非有明府、王爺的印信,否則殺無赦——這是明府早上出城前下達的嚴令。
「不過我現在還要去一趟潯陽渡,頒布手令,那邊船隻進出人流量大,也得封鎖起來,不准任何船隻再靠岸了,渡口的船隻要全部入港——·-與城門一樣,今日渡口只准出,不准進—·—
『潯陽渡歸市貿司管,那是朝廷直接任命的官員,權力較大,需要我親自跑一趟,我已經召集好人手,現在正在外面等著呢,我帶過去封渡——·..
燕六郎指了下面無表情的陸壓,話語如倒豆子般連珠:
「剛剛是在路上碰到了陸道長,順路護送他過來,世子帶陸道長進去吧,我不能久留了,先走了....
說完也不等離大郎反應,燕六郎飛速跑掉,丟下了陸壓。
離大郎轉頭看了看陸壓,後者表情嚴肅:
「世子,王爺和公主殿下在哪,請立即帶貧道過去。
離大郎點點頭,讓開身子,攤手示意:
「好,道長這邊請。」
「嗯。」
陸壓慢半步,跟在離大郎後面,一同趕往書齋。
路上氣氛沉默。
陸壓本就是悶油瓶的性子,離大郎則是在外人面前一向正經端實,話也不多,除非是在歐陽戎、燕六郎這樣的好友面前才活躍輕鬆些。
對於陸壓,離大郎接觸不多,不過他卻知道這上清道士和阿妹離裹兒走的頗近,包括三清道派那邊的勢力也是。
還有,這位陸道長眼下明顯是帶了點情報回來的,卻不率先和他講,而是要等父王和阿妹到場....·
雖然,檀郎不在的時候,阿妹和父王確實是家裡做主的,有時候阿妹的話甚至比父王還要管用但依舊體現了親疏之分,不過離大郎心中絲毫不介意,反而有些擔心,這些三清道派的道士們是不是想哄阿妹以後去修道,大乾、大周的皇家公主,去入觀修道的不是沒有,反而挺多,皇帝賜予的尊貴道號一大堆。
離大郎捨不得,心底還是希望阿妹嫁一個好人家,早生貴子,還能常回娘舅家看望,而不是什麼入觀吃齋,出世清修———
靠近書齋,一路沉默的離大郎,主動搭話:
「對了,陸道長知不知道湖口縣水賊那事?」
陸壓疑惑搖頭:
「什麼事?」
不等離大郎開口,他反問一句:
「剛剛貧道在潯陽渡下船,瞧見了安惠郡主的車轅進入碼頭,好像是要坐船離開,這是要回京了嗎?
「貧道記得王府似乎蠻關注衛氏的人在江州的動靜,所以這位郡主今早出行一事,王爺、公主殿下還有世子,你們知道嗎?」
離大郎募然頓在原地。
陸壓疑惑:「世子怎麼了?」
他看見前方停頓的青年身影繼續往前走,還笑著擺擺手:
「沒事,其實之前聽說過這事了,她是今早走——-要到了,父王就在書房裡,我去外宅喊阿妹,道長先進去。」
「嗯。」
離大郎把陸壓送進書齋,又耐心給陸壓和臉色欣喜接客的離閒倒了杯茶,轉過身,安靜出門。
約莫一刻鐘後,離、謝、韋三女趕來,關上大門。
離裹兒朝離閒冷靜匯報:
「父王,妙真和李從善已帶三百甲士離開,我與阿母排查了一遍,府內已經沒有他們的人了,
至於其它的下人丫鬟,已經被順伯找理由支走,內宅被清空了,不准他們靠近————.」
「好,好,好。」
離閒連說三聲,鬆了一大口氣,眾人瞧見他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數女也紛紛吐氣,有一種掙脫牢籠監視、海闊天空之感。
謝令姜想起什麼,朝面癱道袍青年問道:
「早上最新傳來的消息,湖口縣已被水賊攻占,陸道長從那邊回來,知道沒?」
陸壓臉色驚,已經給出了答案。
「竟有此事?」
離裹兒觀察了下他細微表情,然後輕輕搖頭:
「幸好,你們應該是先走了一步,沒有撞上-那批水賊現在已經搶了官船南下,隨時可能抵潯,現在起,通往湖口縣的那條水路十分兇險,說不得就會撞到水賊刀口,在江上水戰,絕難斗過他們,會成待宰的羔羊。」
韋眉忽然問道:「那豈不是說,也把咱們逃去龍城縣的水路給堵住了?龍城縣也在湖口縣那個方向。」
「是這樣沒錯。」
離閒一臉欽佩道:
「難怪檀郎今早走前叮囑咱們時,絲毫沒提走水路去龍城那條路線,直接吩咐咱們準備飲冰。」
離裹兒、謝令姜二女,此刻皆站在書齋中央的一副大地圖前,首低垂,各自打量。
離裹兒一根蔥指順著地圖上的江水順滑而下,在坐落有潯陽王府的修水坊與匡廬山之間的位置,停頓下來,她低聲讚嘆:
「幸虧有他,未雨綢繆,早備新路,此前他剛提出擴展冰窟、運輸冰塊,咱們還有些覺得是多此一舉..
謝令姜重重點頭,清音響亮:「大師兄從不做無用之功,王爺,現在王府束縛解除,咱們繼續大師兄走前安排的路,去飲冰」
眾人毫無異議,立即動手出門,就在這時,走在後面的韋眉,左右望了一圈,陡然問:
「等等,大郎呢?」
眾人停步門前,臉色皆愣。
「剛剛不還在嗎?」
「是不是倒茶去了?」
「問下順伯有沒有看到,也可能回院子收拾東西了—
眾人七嘴八舌,找尋一圈無果,召來順伯與管事們,下去搜查。
兩刻鐘後,依日毫無線索,不在內宅。
離閒眉頭緊皺,韋眉急的打轉:
「這個節骨眼,大郎跑哪去了?!」
離裹兒眉,沉吟片刻,當眾走出,對順伯低語幾句。
順伯異臉色,遵令出門,不多時,老管家顫顫巍巍返回,身後帶回來了一個馬棚管事。
管事「噗通」一聲跪地,重重磕頭道:
「世子剛剛匆忙跑到馬棚,奪了一匹快馬出門,他說是要、要去潯陽渡攔一個人,做個了結,
不走一趟,他會遺憾很久很久——」——-世子還說,讓王爺、王妃你們放心,燕參軍也在那兒,暫無危險..」
眾人面面相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