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時墨掛斷電話,瞳孔輕顫,久久無法平靜。
孟梓歌在電話中告訴他:許知俏以前得了很嚴重的心理疾病,無法與人共情。
她在國外治療了很久,也不見好轉。
所以當時的她,才對周圍的一切那麼冷漠無情,包括他。
可在她回國之後,和他相處之後,她的病情竟然一點點轉好,到現在幾乎和正常人沒什麼差別了。
而讓他在意的那個男人,也並非許知俏的前男友,只是她的心理醫生。
傅時墨攥緊手機,大腦一片空白,心臟卻一陣陣地抽痛。
他竟然才知道她是得了病。
怪不得她一開始對自己的付出始終沒有回應;
怪不得她對待一切都漠不關心;
怪不得她明明表現得對他很依賴,可轉頭又把他丟在一旁。
原來並非她涼薄自私,而是她生了病……
一想到自己曾口不擇言地說她「冷血」,說她「無情」,傅時墨就懊惱得眼圈通紅。
他抬手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他真該死啊!
他竟從未了解過她的過去。
以至於被偏見蒙蔽了雙眼,還說了那些傷害她的話……
孟梓歌還告訴他,許知俏是明天中午的飛機,她打算和他不告而別。
她想要出國,想要徹底離開這裡,歸期未定。
想到這兒,傅時墨眼底一片猩紅。
他立刻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聲音急切:「準備一架小飛機,給我申請一條航道,我明天一早回京市!」
電話那端勸阻道:「京市這兩天一直下雨,明早預報還有雷電,起落都很危險啊!您不如等等……」
「等不了了。」
傅時墨攥緊手機,聲音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顫抖:「我必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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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天空灰濛濛的,壓得人心頭悶悶的。
雨像斷了線的珍珠,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地上,濺起一個個小水坑。
許知俏坐在計程車上,看著窗外的雨,忽然就想到了她向傅時墨提分手的那個夜晚。
一模一樣的大雨。
他就那樣形單影隻地站在雨中,聲音悲切地喊著她的名字。
可她卻沒有回頭,就那樣將他留在了雨中。
許知俏降下一點車窗,將手探出窗外,任憑冰冷的雨澆在掌心。
「那晚的雨,一定很冷吧?」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打斷了許知俏的思緒。
電話是夏清寒打來的。
「小知,你到哪裡了?」
許知俏看向不遠處的航站樓一角,彎了彎唇:「馬上就到了。」
「好,」夏清寒的聲音中多了幾分愉悅:「我已經在門口等著你了。」
計程車停靠在臨時停車位,許知俏剛打開車門,頭頂就多了一把黑色大傘。
她詫異抬頭,看到傘下的夏清寒,面容清雋,氣質乾淨,一雙黑色眸子中漾著笑意。
「快下車,雨太大了。」他將大半雨傘都撐在許知俏頭頂,自己的肩膀瞬間就被淋濕了。
許知俏連忙下車,扶正了雨傘:「你也別淋著。」
「沒事。」
許知俏剛下車,計程車便緩緩離去,夏清寒頓時愣了愣:
「你沒有行李嗎?」
許知俏示意他走到遮雨棚下面,才仰頭看著他微笑:「我決定不走了。這次來,是專門送你的。」
夏清寒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半晌才遲緩地開口:「什麼叫……不走了?你不是說要和我一同離開的嗎?為什麼突然改變了主意?」
「嗯,忽然就不想走了。」許知俏低頭慢慢吸了一口氣,鼻息間滿是雨水的清洌。
再抬頭時,眸子中多了幾分堅定:「我覺得還是留在這裡好一些,畢竟這裡有我的朋友,有我即將開始的工作,也有能令我開心的人。」
「是因為他?」夏清寒心口緊縮:「你們和好了?」
許知俏唇角翹了翹,沒有回答。
她抬腕看了一眼手錶:「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去安檢。」
「小知!」夏清寒胸腔起伏了一下,聲音艱澀:「我喜歡你。」
許知俏愣住了,仿佛聽到了什麼困惑的問題,輕輕蹙了蹙眉。
夏清寒像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氣,又說了一遍:「我喜歡你。」
「我知道現在這樣說有點突兀,但我不想再等。」
他認真凝望著許知俏,緩緩告白:「我們認識了這麼多年,可我一直沒有看清自己的心。直到你回國之後,我才發現自己每天都在想你,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病情如何,心情怎麼樣,什麼時候回來……小知,我喜歡你,你能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嗎?」
許知俏仰頭望著夏清寒,完全沒料到他會向自己表白。
在她心裡,對方一直是她不可或缺的朋友。
因為病情,她的朋友很少,所以對每一個朋友都格外珍惜。
「夏醫生……」許知俏一時間有些不知如何開口。
她輕輕抿了抿唇,半晌,才語氣委婉地說道:「抱歉啊,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不能給我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嗎?」夏清寒臉色有些蒼白,握著傘柄的大手攥得很緊,骨節凸出。
「我們認識了這麼久,我了解你的一切,我也許更適合你呢?」
許知俏搖了搖頭,語氣平和卻又堅定:「感情不是選擇題,不是A就是B。它是一道填空題,只有唯一的答案。」
夏清寒垂眸與她對視。
她眼中的堅定執著,他從未見過。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和她相遇的畫面。
她就是用這雙眼睛,輕輕地掃了他一眼,又沒有任何情緒的收回。
毫無焦距,清冷淡漠。
不像此時,明亮璀璨,如同星辰。
他像是瞬間就明白了什麼。
原來愛,真的可以讓一個人轉變。
哪怕她病入膏肓,墜入深淵,都可以因為那個人變得美好又勇敢。
夏清寒眼眶有些熱,沉默片刻,唇角輕輕翹起:「好,我明白了。」
他垂下眼眸,慢條斯理地收起雨傘,將傘柄遞給了她:「謝謝你能來送我。再見。」
許知俏望著夏清寒推著拉杆箱,步伐緩慢地走進安檢口。
直到他的身影再也看不見,她才握著手中的雨傘,輕輕嘆了一口氣。
落地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電子顯示屏上的延誤信息也越來越多。
許知俏拿出手機,剛想約個車回去,卻發現幾分鐘之前,傅時墨給她發了條消息:
「俏俏,別走。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