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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1章 亞瑟黑斯廷斯報告

2024-12-20 23:36:44 作者: 趨時
  第621章 亞瑟·黑斯廷斯報告

  問:根據你在拿破崙戰爭中的觀察,假設法蘭西騎兵在戰場衝鋒中突破了北方諸國的步兵方陣,他們就會繳槍投降並任由你控制嗎?

  答:如果這種情況發生,奧地利步兵會扔下武器,人人都自稱是波蘭人,忠實地跟隨你。普魯士步兵也會放下武器,但只要他們察覺到友軍過來增援,就會馬上再次拿起武器加入戰鬥。俄國步兵則會伏在地上,讓騎兵躍過去,接著重新起身使用武器。

  ——法國輕騎兵專家,讓-巴普蒂斯特·德·布拉克《輕騎兵前哨》

  機密

  致:帕麥斯頓子爵,大不列顛及愛爾蘭聯合王國外交大臣

  發件人:亞瑟·黑斯廷斯爵士,大不列顛及愛爾蘭聯合王國駐俄羅斯宮廷文化參贊

  抄送:上議院領袖威靈頓公爵、內務大臣墨爾本子爵、戰爭及殖民事務部大臣斯坦利勳爵、海軍大臣詹姆斯·格雷厄姆爵士、英國陸軍總司令羅蘭德·希爾勳爵、第一海務大臣托馬斯·哈迪爵士

  《關於俄國現狀調查的第一次外交報告》

  承蒙閣下委託,作為駐俄文化參贊,我已於近日通過陸路入境俄國,並就俄國當地的風土人情展開了深入的觀察和研究。在一些機緣巧合的情況下,我偶然發現了一些通過常規手段無法收集到的重要情報。在此,我謹向閣下匯報我的初步發現,並逐步闡述我在俄國的初步工作進展。

  在入境俄國的過程中,因為受到極端惡劣天氣影響,我被暴風雪圍困於某俄國境內西北地區小城,並偶遇途徑此地的俄國烏克蘭第2騎兵團指揮官帕維爾·安德烈耶維奇·巴爾科夫。根據巴爾科夫自述,他是受到俄國內務部派遣沿小俄羅斯地區搜集早年普加喬夫叛亂的相關信息。

  (註:普加喬夫是一名生於頓河沿岸貧困農民家庭的俄國哥薩克,早年加入俄國軍隊,並因在俄國針對奧斯曼帝國的戰爭中作戰英勇被提拔為少尉。他於1773年退伍後,冒稱自己是被宮廷政變殺死的彼得三世本人,並指責時任沙皇、通過殺死丈夫彼得三世而登上皇位的葉卡捷琳娜二世便是釀成繁重農業租稅的罪魁禍首,鼓動俄國農民發動起義。巔峰時期,普加喬夫起義的參與人數達十多萬人,波及了烏拉爾、西西伯利亞直至伏爾加河中下游地區等廣大區域)

  通過與巴爾科夫的談話,我隱約探聽到了俄國宮廷中似乎存在著一個名為『農民委員會』的秘密組織,該組織以沙皇尼古拉一世為最高領導,委員會成員涵蓋了俄國內務部、財政部、司法部、農業部和戰爭部的最高官僚。根據目前我得到的信息,該秘密委員會的成立應當與1831年發生的諾夫哥羅德省軍屯區暴亂有關。

  1812年戰爭結束後,為了解決緊張的軍費和糧食供應問題,時任沙皇亞歷山大一世聽取陸軍大臣阿拉克切耶夫的建議,在全國各地劃設軍屯區。軍屯區的居民主要由在正規部隊中服役6年以上的老兵和當地18到45歲的『國家農奴』組成,根據軍屯規模的大小,其建制通常會分為營或團。

  軍屯區中的男性兒童從7歲起就登記為「世襲兵」,日常生活都穿軍服,農閒時節接受軍訓,孤兒或流浪兒等沒有住處的人員統一住在專門修建的營房內,按照嚴格的軍事條例生活,按時起床、吃飯、訓練和勞動。軍屯區的田間勞動由士官帶隊,統一指揮。士兵可以結婚,配偶由長官指定。任何違犯紀律的人,包括婦女和兒童,都要受到軍規處罰。

  根據這一路上的見聞,可以粗略估算,目前俄國各地的軍屯部隊人數應至少在16萬人以上。除此之外,世襲兵的數量應當也與這個數目很接近。


  當初俄國政府實行軍屯制度,本來是想用這個辦法取代徵兵,大大減少軍費開支。但依照我入境俄國後途近幾個軍屯部隊的見聞,想法與實際顯然存在很大的距離。我不能斷定所有軍屯部隊都把生產搞得一塌胡塗,但是,至少我見到的那幾個軍屯全都不能自給,軍屯區軍官向我直言:他們需要國家大量補助才能養活自己。

  更嚴重的是,這種全民武裝的農村,成了農民起義的有利條件。新沙皇尼古拉一世登基僅僅8年時間,俄國各地爆發的大小農民起義卻已經超過了140起。而其中影響力與破壞力最大的農民起義,無一例外,全部來自軍屯區。

  1831年由於霍亂降臨,沙皇下令在全國主幹道路上建立防疫站,但由於防疫站阻塞交通、妨礙生產,把承包工和馬車夫變得一貧如洗,斷絕了地方上農民的收入來源,在俄國西部的十六個省份都引發了大規模暴動。

  其中,諾夫哥羅德軍屯區幾乎所有的軍官和醫生被暴動農民打死,其中包括了數位將軍和數十位上校,甚至連普魯士國王派來的外國軍官團也沒留下活口。為了逃脫懲罰,暴動農民派出代表到伊諾拉向皇帝請罪,農民代表隨身攜帶了一份逼迫軍屯區軍官臨死前寫下的、偽造的投毒名單。

  根據這份投毒名單,農民們聲稱軍官與醫生合謀在軍屯區投毒製造大規模霍亂。尼古拉一世召見了農民代表,向他們保證將會親赴諾夫哥羅德嚴懲投毒兇手並寬恕暴亂者的罪過。尼古拉一世兌現承諾率軍前往了諾夫哥羅德,根據某位在場憲兵的陳述,皇帝在軍屯區用了午餐,士兵們為他獻上了蜂蜜和麵包,他原打算按計劃寬恕暴民,但隨行阿爾恩特將軍卻站在皇帝身邊暴怒的宣布:『今天不應該為您獻上麵包,而應該為您獻上我們的葬粥。』

  尼古拉一世於是在操場集合部隊,命令神甫為死亡將士念祈禱文,他吻了吻十字架,隨後轉身沖暴動參與者宣布:皇上永遠不會饒恕他們,並且要求他們交出帶頭鬧事的人。暴動領袖被下令全部斬首,但參與暴動的八個軍屯區人員並未受到嚴懲,而是被遷往聖彼得堡以南約30英里的加特契諾,那裡是沙皇夏宮的所在地。

  我有充足的理由懷疑,外交部不曾知曉的『農民委員會』的成立應當與此次起義存在重大聯繫,因為該委員會的成立時間與諾夫哥羅德軍屯區起義的時間高度吻合。沙皇當局派遣軍事人員考察18世紀普加喬夫叛亂經過,多半是由於意識到了軍屯的存在已經大大威脅到了統治的穩定,並試圖通過分析『普加喬夫在民間為何能收穫巨大影響力』為農業政策的制訂提供方向。

  雖然俄國政府在1831年軍屯區起義後,頒布了新的兵役條例,新條例申明俄軍仍實行徵兵制,但其中規定徵召對象主要是:農民、小市民和士兵之子(世襲兵)等勞動人民。而貴族、商人和神職人員等統治階級的子弟照例免服兵役。而且,新條例並未解決根本問題,因為按照先行規則,俄國士兵的服役期仍然長達22到25年。

  而諸如實行義務兵役制,縮短服役期等建議,並沒有被沙皇政府所接納,這主要是由於這些建議曾經是發動十二月黨人起義的貴族軍官的重要主張,因此在俄國被視為對皇帝的大不敬。並且由於義務兵役制在很大程度上將會影響到俄國地主的利益,這會將他們的農奴從土地上抽往軍隊,所以在俄國國內也遭到了普遍反對。

  談及俄國軍隊,尤其引發我注意的是俄國士兵普遍的低識字率,我曾受邀參觀某城駐防軍軍營,通過與駐防軍士兵的接觸,我發現該城百餘名士兵中能夠讀寫自己名字的僅有2人,而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俄國精銳的哥薩克騎兵當中。而同樣的標準放在英國陸軍當中,我們的識字率是接近48%。當然,我無意詆毀這支曾經擊敗了拿破崙的軍隊。


  這是一支擁有許多服役25年老兵的出色軍隊,俄國兵是操練方面的典範,在參觀軍營時,我為這支軍隊的紀律性感到大為震撼。然而,我還發現,這支部隊組成的方陣隊形無可挑剔,但他們也非常不善於散開隊形和以小部隊進行戰鬥,以致俄國軍官的戰術選項中只有命令士兵方陣向敵人發起猛衝這一個選項。

  一切戰術機動的思想在這裡都被放棄了,我聽到的口號只有:前進,前進,前進。這樣稠密的步兵方陣,由於非常密集,所以自然非常適合成為炮兵最理想的射擊目標。在這裡,我必須要借用在旅店與一位俄國商人侃大山時聽來的言論:單獨挑出一個俄國人是進不了天堂的,但如果是整村的人就不能不放行了。

  而根據該地軍官的自述,他引以為豪的戰術思想全是從武備學校里學來的。由於俄國的最高軍事學府,旨在為總參謀部提供優秀作戰參謀的總參謀部軍事學院,是兩年前才剛剛成立的。而在此之前,除了大約七成沒有上過軍校的世襲貴族外,俄國剩下三成軍官都是從武備學校畢業的。

  因此,我有理由認為,俄國的絕大多數軍官與我遇到的這位駐防軍軍官秉持著同樣的戰術思想並以同樣的方式訓練他的士兵,並且這樣的戰術觀念應當還會至少影響俄國軍隊20年。

  我的觀點在俄國的《步兵條令》里得到了驗證,通過我從駐防軍大尉手中借閱的俄軍條例,我發現其中的第一條便點明了訓練的重點是密集隊形和步伐,強調嚴格而複雜的行軍動作,而對戰術動作隻字不提。

  在我與這位大尉建立了熟絡的關係後,他曾向我四下透露了他對士兵的要求:槍要擦得發亮,但不要求射擊準確。一切為了檢閱,而不是為了實戰。炮兵不訓練瞄準射擊,命中率極低。但不論是否命中目標,報告的聲音一定要響亮。

  與此同時,根據我沿途觀察到的情況,俄軍炮兵的裝備大體上也停留在拿破崙戰爭時期的水平上,他們的火炮主要由6到12磅野戰炮、1/4普特和1/2普特的獨角獸炮組成。這些火炮的極限射程,根據我的目測估計,大約在600碼左右。而目前不列顛陸軍使用的6磅、9磅野戰炮,有效射程均在800碼以上,24磅攻城炮則可以輕鬆覆蓋到1500至1800碼。

  通過與烏克蘭第2騎兵團指揮官巴爾科夫將軍的接觸,我觀察到這群俄國最精銳的哥薩克騎兵,目前裝備的依然是圖拉軍工廠生產的1812型卡賓槍。

  在哥薩克們的盛情邀請下,我親自試射了該款手槍,並確認了它的有效射程應當在100碼到150碼,一旦超過這個距離,精準度就會變得很差。

  駐防軍手中的1812年模型步槍我也嘗試了一下,這款步槍的理論射程可以達到300碼,但由於後坐力較大,所以通常只有資深老兵才能最大限度的發揮它的潛力。

  在現有背景下,選擇與俄國人進行陸軍競賽,比拼軍隊數量顯然不是個明智的選擇,而且也不符合不列顛一直以來貫徹的軍事原則。俄國軍隊的發展路線主要強調發揮人的潛在能力,而我則更建議不列顛將陸軍發展的重點放在技術革新。

  目前不列顛陸軍主要裝備的貝克式步槍,其有效射程約為200碼,最大射程可達500碼。而根據我的了解,目前皇家軍械局正在研發的新型恩菲爾德步槍,其有效射程可達300碼,最大射程則可以提升至600碼。

  如果軍械局可以朝著這個方向繼續努力,當步槍有效射程超過600碼後,我們便可以輕而易舉的將陸軍散兵線布置在俄國的火炮射程之外。更值得慶幸的是,根據我從駐防軍大尉、憲兵軍官及巴爾科夫將軍方面得到的消息,俄國目前尚不存在研製新式武器的計劃,所以只要稍稍努力,我們還是很有希望達成這個目標的。


  除此之外,我必須向內閣發出友善的提醒。即便尼古拉一世非常喜歡通過軍隊插手地方事務,在選擇派往地方的省督等地方高官時,他通常也喜歡選擇具有軍事背景的將軍。但是,即便如此,調動巴爾科夫這樣精銳騎兵部隊的軍事主官,依然是非比尋常的動作。

  也許巴爾科夫並未向我說謊,他的確奉命調查普加喬夫叛亂史,但我認為這可能並非是他身上肩負著的唯一任務。鑑於巴爾科夫下屬部隊在高加索地區擁有多次戰史,因此在抵達聖彼得堡後,我將向大使達拉莫伯爵當面匯報此事,並建議立刻責成駐基輔領事喬治·哈靈頓爵士聯繫扎波羅熱附近的英國商人儘快查明——駐紮當地的烏克蘭第2騎兵團有無調動,並將相關信息以外交渠道轉呈英國駐波斯公使約翰·麥金尼爾閣下。

  亞瑟·黑斯廷斯爵士

  1834年2月1日

  亞瑟坐在那輛德魯伊斯克市長贈送給巴爾科夫將軍的維也納馬車上,慢條斯理的書寫著抵達俄國後的第一份外交報告。

  忽然,馬鞭挑起窗簾,巴爾科夫的臉出現在窗前,這位哥薩克將軍剛看見亞瑟手裡的信,便半開玩笑半是認真的問了句:「赫斯廷戈夫老弟,你該不會是在向上面偷偷打我的小報告吧?」

  亞瑟將那封信插進上衣兜里,笑著開口道:「打您的小報告?您有什麼值得我向上報告的地方嗎?難道您是在說這輛馬車?可這輛車不是您從巴卡爾金市長的手裡賭贏的嗎?可惜我那天晚上沒您的運氣好,只贏了幾件衣裳錢,我但凡運氣好點,這馬車現在可就該姓赫斯廷戈夫了。」

  屁股下墊著小毯子的果戈里吐了口氣:「將軍,多虧了您的好運氣,要是沒有這輛車,我肯定還得受上一路的活罪。」

  巴爾科夫聽到這話,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

  赫斯廷戈夫這小子至少不像是有的憲兵那麼死心眼兒,非要和地方上斗得你死我活,把一省官場的人頭都拿去換了憲兵司令的位置。像是這樣的人,將來或許還能合作。

  等他從高加索打完仗回來,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往上調一級。

  如果得了少將的軍銜,那就有機會申請去地方上當上一任省督,到時候天高皇帝遠,如果赫斯廷戈夫願意的話,看看能不能把他運作去當憲兵司令,到時候他們倆雙劍合璧,針扎不進水潑不透,打了一輩子的仗,也該輪到咱巴爾科夫享享那土皇帝的福了。

  忽然,馬車外響起了士兵的通報聲:「將軍,彼得堡已經出現在地平線上了!」

  亞瑟聞言,用手杖挑開窗簾向外張望。

  初時,彼得堡的身影僅是天邊一抹模糊的色塊,仿佛是一幅畫作中的隱約輪廓。

  隨著馬車緩緩向前行駛,城市的輪廓愈加顯現,逐漸從一片冰雪的廣袤中拔地而起。

  涅瓦河貫穿了整座城市,那些宏偉的建築群,莊重的圓頂,雕刻精美的橋樑,金頂的冬宮,寬敞的尼夫斯基大街,就像是從寒冷的冬季中破土而出的一朵冰雪之花在向亞瑟招手。

  就好像在說:歡迎來到彼得堡,歡迎來到俄國的心臟,亞瑟·黑斯廷斯,或者赫斯廷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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