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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火車上的偶遇

2024-09-05 16:02:06 作者: 地黃丸
  九十年代,還是兒行千里母擔憂的時代。

  從六七十年代走過來的父母們,不像後世80後90後父母那麼的想得開。

  孩子不在家,解放的是自己,是兩個人的小天地,偶爾的思念,抵不過自由重要。

  石悅晚上沒怎麼睡,三番四次起來給林白藥檢查行李箱,再把熟睡的林正道喊醒商量:「要不咱們也去送送孩子吧?鄰居家好幾個考到外省去,那麼遠,人家還去送呢……」

  「哎呀,就是因為近才不用送,白藥長大了,男子漢該鍛鍊鍛鍊。再說了,咱店裡全靠旺季賺點錢,這十幾天因為胡偉康那騙子耽誤了多少生意?再去越州,老主顧也要跑完了……」

  石悅掐了他一下,眼眶垂淚,道:「就知道賺錢,兒子也不要了?」

  林正道趕緊翻身坐起,安慰道:「這不是給兒子攢錢娶媳婦嗎?上大學了,兒子那模樣,隨我,高大帥氣,不知道得多少小姑娘屁股後面追著談朋友,談朋友不花錢啊?出去吃個飯,逛個街,送個禮物,看個電影,再開個房,哪個不要錢?啊,不是,老婆,你聽我解釋……」

  「瞎說什麼呢?兒子多大,你當老子的要不要臉?」石悅杏眼圓睜,又掐了上去,聲音低沉又透著殺氣,道:「還有,你套路挺熟啊,不是說我是你初戀,以前沒談過嗎?嗯,怎麼沒見你送我禮物,請我看電影?開房?老實交代,跟誰開過房?」

  「那能一樣嗎?」

  作為一米八幾的東江壯漢,拿起菜刀六親不認的無情廚子,當代大男子主義的代名詞,林正道疼的很委屈,道:「咱們那時候住招待所還得單位開介紹信呢,我在機械廠當個廚子,又沒出差的機會,能跟誰去開房啊?」

  「咋啦?我聽著,你這話里話外,還有些不甘心啊?」

  「沒有……對了,主要我買車的事不是假的嗎,要是真的,咱開著車送送兒子也沒啥,來回方便……」

  對付老婆,轉移話題是天底下所有老公都具備的必殺技。

  果然,石悅的注意力從開房變成了買車,道:「你說你多大的人了,還那麼的虛榮心,借人家楚剛的車,就直接說借的好了,非得吹牛……我真當你不和我商量就買了十幾萬的車,幸好是假的……」

  林正道氣的差點離家出走,道:「石悅,你這思路絕對有問題,如果真有十幾萬買車,說明家裡富裕了,這不是好事嗎?再說了,瞞著你,還不是為了給你製造驚喜嗎?」

  石悅想了想,道:「那也是!沒事,兒子上了大學,我們好好賺錢,總會買得起車的!」

  爸媽夜晚裡的鬧劇,林白藥渾然不知。早上醒來,換上帥氣逼人的休閒運動套裝,出門和爸媽一起吃了飯,然後檢查錄取通知書和身份證,以及錢包等等,確認無誤,坐等朱大觀上門來接。

  朱大觀家裡有車,雖然不是啥好車,紅色的夏利TJ7100,經典兩廂,售價7萬左右。

  7萬元,在98年具有的購買力毋庸置疑,雖然朱大觀老爸是東江職專的老師,老媽是文化局小領導,可也沒有奢侈到花七萬元買車。

  這輛夏利,是朱大觀他二大爺的,那個蘇淮師範大學的教授。他是獨身主義,無妻無兒,平時工資、津貼、補助和演講出書的錢沒地方花,買了輛夏利提高生活水平。

  開了兩年,適逢他的一個得意弟子做生意發了家,感謝恩師的多年照顧,換了奧迪,把自己的二手桑塔納送給了他。


  二大爺一開神車,確實比夏利舒服,轉頭把夏利送給了朱大觀老爸。

  對,就是這麼無情!

  說好了八點出發,可等到了九點,還是沒見車的影子,林白藥站在門口觀望,心想這段時間忙,放了好幾次朱大觀的鴿子,這老怪不會今天放他的鴿子來報復吧?

  不至於,不至於,兩人互懟慣了,可輕重緩急,老怪還是分得清的!

  正嘀咕時,遠遠看到朱大觀那肥壯的身影出現在道路盡頭,跑的很急,重點是他的身後也沒有車。

  林白藥知道出了事,趕忙迎了過去。

  朱大觀氣喘吁吁,渾身衣服濕透,褲腿和袖子都沾滿了灰土,一把抱住林白藥,哭道:「老妖,出車禍了……」

  林白藥心裡發緊,別是叔叔和阿姨出了事,忙輕撫他的後背,道:「別急,先說怎麼了?」

  「我,我們七點多出門,來的路上,被一輛突然變道的渣土車撞了。我爸傷到了胳膊,我媽這會陪他去醫院,他說你還在家等,讓我過來告訴你一聲……」

  前世里由於家裡發生變故,林白藥去大學報導沒和朱大觀一起,所以印象里並沒有這場車禍。

  也就是說,如果不是朱大觀要過來接他,這場車禍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而最讓人感動的是,朱叔叔自己受了傷,還記掛著約好的時間,怕林白藥等急了——這是人家的情義,要牢牢記住!

  「傷得重不重?」

  「傷的倒是不重,胳膊被玻璃碎片劃傷,就是車頭撞的凹進去了,好嚇人……」

  「人沒事就好,走,我們去醫院!」

  「可我爸說,讓我們先去火車站買火車票,別誤了開學報導的日子……」

  「報導有三天,今天是第一天,還有時間。真要是買不到火車票,我再借輛車送咱們去越州,不要慌。」

  「好,我聽你的!」

  回家和林正道石悅一說,他們也跟著去了醫院,在急診科見到了朱大觀的爸爸朱半農,媽媽何雪。

  朱半農右小臂劃傷了數寸長的傷口,比較深,經過急診簡單的止血處理,還得進手術室作清創縫合手術。

  過了不知多久,手術完成,朱半農麻醉清醒後精神還行,先問朱大觀和林白藥買了火車票沒有。

  朱大觀看向林白藥,林白藥笑道:「買到明天的了,朱叔,你安心養傷,大觀和我一道,誤不了開學的日子。」

  「那就好,白藥你聰明,也沉穩,去了越州幫我看著大觀,別讓他學壞。」

  「爸,留點面子……」

  朱大觀聽見有人夸林白藥,總是比誇他自個還高興,哪怕這個人是他老爸,也只不過要求給留點面子,並不反駁。

  林正道笑道:「老朱,林白藥不著調的樣,你是沒見過才被他騙了。照我說,還是大觀樂呵呵的,瞧著就讓人喜歡。」

  「林伯伯有眼光,要不我也跟您得了,和白藥做個真兄弟……」

  朱半農怒道:「我還沒死呢,你就盤算著改姓了?」說著要伸手打,牽動了傷口,哎喲一聲。

  朱大觀趕緊投降,道:「爸,開玩笑呢,我就是捨得我媽,也捨不得您啊。快好好躺著,別傷口再崩開……」


  「朱叔,您安心休息,別的事不用操心。我有個哥哥認識交警隊的人,我已經給他打電話,這會應該去了事故現場。接下來定責、賠償、維修車,他會全程跟著,最多讓何姨去簽個字,包您出院後就能看到完好如初的小轎車。」

  朱半農聽說有交警隊的關係,也不和他客氣,沖林正道說:「林哥,還是你教育的好,白藥這孩子以後肯定成大事……」

  ……

  見朱半農沒大礙,林白藥帶著朱大觀去了火車站,當天下午的票已經沒了,只好買了第二天上午十點的T字頭車。

  他沒打算開富康,一來李崇山回東江,富康車還回去了,再借的話,又得欠人情;二來新生報到,開輛富康有些高調,沒必要惹人注目。

  坐火車挺好,幾個小時的路程,可以重溫一下沒有動車和高鐵的年代,那形形色色的旅人的人生。

  「你們兩個娃娃行嗎?」石悅還是擔心。

  「放心了,兩個大男人,又不是女孩子,誰多看我們一眼算我們輸。明天你和老爸送我們進站上車,到了越州,出火車站就是學校迎新的人,保管萬無一失。」

  「好吧,到了學校,記得給我們打個電話報平安……」

  第二天大早,林白藥和朱大觀會合,在林正道、石悅和何雪囑咐聲中,踏上了南下的列車。

  「6車35座……老妖,這裡!」

  朱大觀擠著人群,對著票找到了座。

  他和林白藥買的是三人排,他的座靠窗,林白藥中間。

  兩人跑得快,上車早,只有對面靠窗的一個中年禿頭大叔,其他三個位置空著。

  過了幾分鐘,陸續有人上車,林白藥旁邊是個戴眼鏡的男生,和他同行的是個穿著碎花裙的圓臉女生,坐到挨著中年大叔的位置。

  最後一個人直到火車快要啟動時才姍姍來遲,也是一個拉著行李箱的女生,穿著白短袖牛仔褲,容貌清麗,身材很好。

  各大學開學在即,整個列車學生和家長居多。經過開頭的陌生和沉默,後面聊了幾句,兩個女生果然都是去越州上大學的大一新生,而戴眼鏡的男生則是大三,和碎花裙女生是老鄉兼鄰居,從小一起長大,又是同一個大學,所以直接由他陪著去報導,沒讓家長跟隨。

  身材好的清麗女生很冷漠,只是和林白藥他們搭了兩句話,就閉上眼睡覺去了。

  誰都知道這會又熱又悶,根本睡不著,閉眼只是不想和別人多廢話而已。

  眼鏡老哥不愧是大三的老油子,口條很過得去,和林白藥安利大學的各種明規則潛規測,說的吐沫橫飛,卻忽視了對面碎花裙女生的神態略微有點不正常。

  林白藥眉頭皺起,發現她似乎在躲閃中年大叔,故意裝作繫鞋帶,彎下腰,透過小桌子的縫隙,看到大叔的手從後面借著衣服的遮掩,緊貼著女孩的大腿。

  如果後世,林白藥可以直接把這大叔給按住,因為社會輿論環境的進步,不會有太大的麻煩。

  可在98年,不考慮後續的麻煩,單單可能會給碎花裙女生造成的惡劣影響,就讓他不能魯莽。

  「孫同學,你和任哥是一起的,這樣分開坐不方便,要不咱們兩個換換位置?」

  碎花裙叫孫也,眼鏡男叫任浩,剛才聊天的時候都通過姓名。


  聽了林白藥的提議,孫也感激的看了看林白藥,任浩還沒心沒肺的心裡暗道:哥沒白給你傳授大學真經,上道啊兄弟!

  「好啊,林老弟你過去,乾脆我坐中間,孫也,你坐我這。」

  他催著孫也趕緊起身,三人互換了位置。

  中年大叔應該是個慣犯,不僅不收斂,反而對林白藥壞了他的好事感到不滿,冷哼一聲,扭過頭去看向窗外,也不知盤算著什麼。

  旁邊的清麗女生睜開眼,俏臉毫不遮掩的露出厭惡的表情,身子往靠近過道的位置移了移,側身留給林白藥半個後背。

  顯然,她把林白藥當成那種看到鮮花就去采的狂蜂浪蝶,以致於連表面的和諧都不願意維持。

  林白藥無所謂,他又不是對著空氣還能抖三抖的泰迪,看到漂亮妹子就要上。

  你誤會你的,我做我該做的事!

  說句不好聽的,下了火車誰認識誰,愛幹嘛幹嘛去吧您!

  「林同學,你考的什麼大學?」

  孫也感激林白藥的幫助,主動詢問,她是比較害羞的女生,這麼和一個陌生男孩子聊天,顯然鼓起了很大勇氣。

  「我啊,蘇淮財大。」

  聽到蘇淮財大四個字,清麗女生的身子輕微動了動,卻還是背對著林白藥,沒有轉過來。

  「啊?好厲害!」孫也羨慕的道:「那你成績好好,我學習不行,只考上蘇淮工業大學……」

  任浩笑道:「財大是厲害,可咱們工大也不差,有些專業可是全省都名列前茅。」

  林白藥對任浩倒是刮目相看,這個年紀的大學生,要麼傲慢自大,覺得清北不值一提,要麼妄自菲薄,把母校罵的一文不值。

  他既不埋汰財大,也指出工大有部分專業優勢,難得的清醒和聰明。

  「對,各有所長!學校的牌子固然重要,但專業也很重要,比如我考的經濟學系,屬於萬金油專業,完全是壓線被錄取的,其實成績說不定還沒你考的高……」

  朱大觀立刻反駁,道:「別瞎謙虛!小也同學,林白藥可是我們學校四大才子之首,高考考了六百八十多分,清北爭著要的。為了追心中的女神,毅然放棄大好前程,屈尊來財大求一段真愛!」

  孫也聽了,何止是羨慕,眼睛裡都要冒出星星,崇拜的道:「林同學,你太厲害了!」

  任浩也伸出拇指贊道:「牛啊兄弟!」

  這時,清麗女生發出一聲嗤笑。?

  同樣的毫不遮掩,我,就是這麼大大方方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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