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1章 真意
賈詡聞言，搖了搖頭道：「大王，不用試探，也不用威脅我。」
「你知道我是不吃這一套的。」
「我之所以跟隨大王對付凶虎，自然有我自己的原因，大王覺得可以拿我家人威脅我，那實在是看低我了。」
「身為謀士，自然是以達到目的為先，要是能被身外之事所困，只能說他不夠資格。」
柯比能聽了，驀然爆發出一陣大笑，「好個賈文和！」
「你如此說，就不怕我懷疑你詐降嗎？」
賈詡冷笑道：「大王自然有自己的判斷，若是凡事都依靠別人來告訴你，又如何能服眾？」
柯比能聽了，斷然喝道：「好！」
「既然你如此說，我也陪你賭一次！」
「那你說說，你怎麼看孫權？」
賈詡出聲道：「孫權應該是詐降。」
柯比能饒有興趣道：「哦？」
「先生何以見得？」
賈詡出聲道：「很簡單，我的判斷依據只有一個。」
「以孫權的為人，他想要叛離晉國，投奔的也應該是魏國，而不是鮮卑。」
「大王也不想想，鮮卑能給他什麼，能幫助他什麼，能比得上魏國嗎？」
柯比能冷哼一聲，「怎麼給不了了，我鮮卑控弦之士百萬，豈是魏國可比？」
「而且我鮮卑進退自如，即使打不過晉國，也可以北去大漠，等將來晉國有變，便可以趁機南下，入主中原！」
賈詡冷笑道：「大王說得好，說的太好了。」
「要是晉國百年無事，那大王也只能將此重任交給後人了。」
柯比能噎住，他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出聲道：「我也曾讀過漢人歷史，中原之地，三五十年安定都少見，更不用說百年了！」
「而且中原畢竟地域太廣，即使是開明的皇帝，也有理所不能及之處，劉邦當年不還是奈何不了匈奴？」
「之後漢人雖然出了衛霍那樣的能人，將匈奴打的四分五裂，但我鮮卑卻是能夠趁機兼併匈奴諸部，趁機崛起，方有如今掌控關外，人口數百萬的盛況！」
「中原名君不常有，自漢武帝死後，中原就無法對草原造成大的威脅，這數百年下來此消彼長，攻守之勢已經改變了！」
「如今我鮮卑等待的機會，便是中原大亂，皇帝昏庸，而我鮮卑一旦出現明主，便可以一鼓作氣打入關內，覆滅漢人王朝！」
「漢人出多少代明君，也只能守成，但我鮮卑為了生存，只能不斷擴張，只要出現一個明主，就可以找到覆滅漢人王朝的機會！」
賈詡心道果然如晉王所說，這柯比能是個雄才大略之人，他不僅有野心，更有眼光，這種人的存在，本就是對中原的巨大威脅。
賈詡還不知道後世五胡亂華的事情，如果他知道的話，便會柯比能的話是對的，遊牧民族往往只需要一個機會，便能對中原政權造成致命的打擊。
賈詡想起了自己和袁熙相見的時候，對方說過的一句話。
漢人攻擊性太弱了，弱的連子孫後代的擴張都成了大問題。
如果不想著走出去，那就永遠只能將主動權放在外族手裡，尤其是面對關外異族的時候。
最後袁熙對賈詡說道：「寧願草原不住人，也不能交給別人，必須要拿在自己手裡。」
「為此便要有勞先生，做下這功在千秋之事。」
「當然，如果先生不願意的話，大可以遠走大漠，我自然管不了先生。」
想到這裡，賈詡心中暗罵，兩邊的王，腦子都很清楚，正因為太清楚了，所以這次他用計才如此兇險，稍有不慎就是喪命身死之局。
賈詡和袁熙都認為，其實在這場對局中，柯比能是占著優勢的，因為他完全可以放棄正面對決，而是北逃千里蟄伏起來，然後相時而動。
這雖然會在之後的數十上百年間的嚴寒氣候中死不少人，但人這種動物是最為頑強的，再冷的地方都會有人類生存下去，更何況北面貝葉湖地區，再怎麼說人類也繁衍了幾千年沒滅絕。
真要讓鮮卑占住了後世這塊地方，還真說不準會發生什麼，以晉國現在的能力，也不可能遠征千里去和鮮卑決戰。
所以袁熙要做的，就是讓賈詡去忽悠柯比能，讓其產生誤判，從而選擇和晉國死磕這條路。
這其實難度是很高的，如今袁熙已經打出了威名，柯比能再自負，經歷了數場戰敗後，也不會選擇將鮮卑的未來賭在和晉國的決戰上。
偏偏這就是袁熙的目的，絕大部分人都以為，他想要阻拒鮮卑入關，卻沒有想到他真正想要的，是讓鮮卑儘可能磕死在幽州戰線上。
只有通過不斷的交戰，民族才能加速融合，漢地才能將鮮卑人變為漢人，不然對方都跑了，你還融合什麼？
所以之前晉國做的所有一切，都是為了這個目的，包括襲擊鮮卑營地，不是讓對方害怕而逃跑，而是激起對方的仇恨和對滅族的恐懼，從而選擇和晉國不死不休。
如今這些目的在漸漸達成，很多部族也意識到不能放任局勢惡化，要求和晉國大戰的呼聲也越來越高。
在這種情況下，孫權的投誠，則是為此加上得了另外一個砝碼，此時柯比能已經有了和晉國決戰的意圖，不然他只要率領部族遠遁就好了，何必還要招攬孫權賈詡。
而賈詡上來就毫不可客氣的將孫權賣了，對他來說，為了達成目的，誰都可以放棄，畢竟孫權再可靠，能有自己可靠？
賈詡笑道：「大王目光如炬，這正是鮮卑的優勢所在。」
「若能找到晉軍和魏軍大規模交戰的機會，大王成事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柯比能沉聲道：「你也不用過於誇讚我，鮮卑現在什麼情況，我心裡有數。」
「那晉王可是這百年來，甚至數百年來中原最為難對付的漢人，沒有絕對的把握，我是不會出手的。」
賈詡笑道：「聽說那晉王在薊城，那大王為何不嘗試去刺殺他？」
柯比能冷哼道：「你以為我沒試過？」
「他手下的探子太過厲害，有一套秘密的暗號和辨別方法，而且鮮卑人特徵太過明顯，屬於重點關照對象，根本找不到可以下手的時機。」
賈詡道：「難道大王手下就沒有漢人？」
柯比能道：「有是有，但是.」
他隨即像是醒悟過來，當下住口不言，賈詡知道柯比能心機深沉，這怕是有些重要關節在裡面，便識趣的沒有追問下去。
柯比能隨即道：「那先生覺得，如何利用孫權，對那凶虎造成最大的傷害？」
「聽說孫權母親是凶虎夫人，我要是拿孫權要挾，會有用嗎？」
賈詡搖頭道：「凶虎這人看著仁義，其實極為冷酷，他斷不可能為了孫權，而讓自己安全受到威脅。」
「我想來想去，覺得要引凶虎入彀，需要一個契機。」
柯比能問道：「什麼契機？」
賈詡緩緩道：「誘餌。」
「足夠讓凶虎踏入陷阱的誘餌。」
柯比能聽了，點頭道：「我明白了，讓我好好笑想想。」
「先生若能助我成就大事，我願以千里之地酬謝！」
賈詡抑制住激動之色，俯身道：「詡只是想達成自己目的而已，一切都憑大王之意。」
讓侍衛送走賈詡後，柯比能臉色陰沉下來，賈詡說的話半真半假，還以為能騙過自己？
他暗示自己做餌，那誰又能保證，做餌的人會不會真的成為餌料？
柯比能誰也不信，他只信自己，但當前對他來說，賈詡還有可以利用之處，就暫時這麼放著好了。
他隨即對侍衛道：「悄悄去孫邵那邊，把他叫過來。」
經過兩天的私下秘密接觸，柯比能分別面見了賈詡之外的孫邵嚴畯兩人，甚至連孫權那邊都見了一面，一番試探過後，柯比能得出了一個結論，就是這群人根本就是各懷鬼胎。
賈詡指證孫權也就罷了，孫邵嚴畯這兩個大臣，竟然也覺得孫權靠不住，這就讓柯比能不禁有些笑出聲來了，江東原來就是這麼一群東西，怪不得短短几年就被晉國滅了。
他也沒有功夫分辨到底這些人的話是真是假，必要的時候，他可以用這些人的人頭去和晉國談條件，讓對方踏入自己的陷阱。
正當柯比能正盤算如何利用孫權這群人時，南邊鮮卑部族的情況再度惡化，很多族長來找柯比能哭訴，要求柯比能想出解決的辦法。
對晉軍這種壕無人性的滅族舉動，柯比能也是義憤填膺，漢人實在太過卑鄙無恥，這還是教化萬方，自詡正統的中原文明嗎？
於是他派出使節，向晉國抗議，同時要求就此事進行談判。
晉國那邊回復的也很快，要和談可以，先交出叛逃的孫權等人的腦袋。
這下把柯比能整的有點不會了，對方是真想孫權死啊？
至於袁熙這邊，則是坐在薊城書房裡面，詳細看著戰報上的鮮卑動向。
因諸葛亮之能，眼下能壓制住魏國，讓袁熙能夠騰出手來對付柯比能。
只有袁熙知道，如今晉國的時間窗口很急，因為根據天象，這兩年冬天將會急劇降溫，這會促使鮮卑決策產生改變，如果其選擇逃走，那將是今後幾百年裡的隱患。
所以袁熙也只有兩個冬天的機會，將鮮卑的未來扼殺掉，而其中最關鍵的，便是如何弄死柯比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