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7章 立場
袁熙一進去,便看到糜夫人對著自己笑,便覺得對方誤會了,趕緊道:「我和夏侯夫人沒什麼。」
這話一出口,糜夫人笑得更開心了,「陛下,我什麼都沒問啊。」
夏侯氏臉騰的一聲紅了起來,「妾先告退了。」
她起身便慌慌張張往外走,袁熙出聲道:「過幾日漢南國使節團過來,夫人可以跟著他們回去。」
夏侯氏轉身福了一禮,又轉過身去急走,卻不防被門檻絆了一下,她哎呀叫了一聲,狼狽地扶住門扇才穩住身形,然後飛也似逃了。
糜夫人見其身影消失,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夏侯夫人似乎很害怕陛下啊。」
袁熙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也懶得解釋,反正是越描越黑,於是話題一轉道:「這次你長兄也過來了。」
「你們有十幾年沒見了吧?」
糜夫人點了點頭,出聲道:「雖然妾經營糜家商隊到處走,但是為了兩邊避嫌,所以也不好和阿兄聯繫。」
「這次托陛下的福,能夠得見阿兄一面,自然是心中高興。」
袁熙突然失笑道:「說來當初糜家二人,眾人都覺得子仲強於子方,但最後卻是你二兄當了國主,真是世事難料啊。」
糜夫人嘆道:「其實只要平安就好,據糜泰說,倭奴國群島其實生活相當困苦,遠不如中原,二兄能夠堅持至今,只怕是憑著胸中一股意氣吧。」
「同時妾聽說,長兄這些年在漢南國朝堂上已經是遠離漩渦,幾乎不怎麼出現了。」
「妾很擔心,便急著早早趕過來了。」
袁熙道:「孩子還在海西?」
糜貞點了點頭,袁熙稱帝的時候,就已經給糜夫人生的一對兒女在徐州封了地,糜夫人又多奔波各地,所以都是由族人照料。
袁熙嘆道:「身為父親,卻不能和孩子時常相見,這也許是天子的無奈吧。」
「這次若是南昌事情順利的話,回去的時候走海西好了。」
糜夫人聽了,臉上現出驚喜的神色,趕緊答應下來。
她見袁熙心情不錯,便壯著膽子問道:「陛下和夏侯夫人,到了哪一步了?」
袁熙又好氣又好笑,「我和她真的沒什麼。」
「雖然故去的張將軍對我態度一直不怎麼好,但我還是很尊重他的,怎麼可能染指她的遺孀?」
糜夫人聽了,臉帶憾色道:「可惜了,其實這幾年她在漢南過得很是一般。」
袁熙一怔,「怎麼會?」
「張飛可是劉玄德的兄弟,且關羽尚在,夏侯夫人還有什麼不如意的?」
糜夫人搖頭道:「這幾年她去壽春,都是托我派船的,所以我和她接觸次數不少。」
「她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話里話外,卻是對於現狀很是擔憂,至於箇中原因,妾倒是不清楚了。」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袁熙在朝堂浸淫多年,馬上就敏銳的發現其中的問題,夏侯氏沒有必要故意在糜夫人面前做出這種樣子,所以很有可能是真情流露。
但問題來了,是什麼導致其對局勢悲觀的?
袁熙腦中飛速思索起來,糜夫人見了,也不敢打擾,靜靜等在一邊。
過了好一會,袁熙才想到了一種可能,他忍不住出聲道:「不會吧?」
按道理,夏侯氏有張飛那邊的面子,關羽肯定對其是非常尊重,且能夠想辦法照拂的,若非如此,那便是關羽因為常年在外打仗而無法顧及。
這種局面雖然看似正常,但要是人為將關羽調離朝堂中樞的呢?
這就能解釋為什麼這次派出來的人都是和自己有些關係的,關羽其實也是同樣道理,那掌握朝堂的人,其實是對自己有敵意的?
袁熙一旦得出這個結論,越想越是可能,他對糜夫人道:「以後漢南國這邊的商路,你交給糜家的人來做,自己不要到南昌以南的地方。」
糜夫人聽了,頓時明白過來,「陛下意思是,漢南國有可能不穩,會做出對晉國不利的事情?」
袁熙沉聲道:「只是猜測,但未雨綢繆總是要穩妥一些。」
「過幾日漢南國使團便即過來,你和你長兄見面的時候,可以想辦法探探他的口風。」
糜夫人聽了,點了點頭,說道:「大王這些疑問,為何不從夏侯氏那邊探探?」
袁熙道:「這樣做就不好避嫌了,夏侯夫人孀居守身,我何苦去惹她?」
「不過我聽說她那女兒不錯,要不要給我們的孩子說個親?」
糜夫人笑道:「要真成了,妾可是高興的要死。」
「妾以前曾見過其女兒一次,長得粉砌玉琢,完全不似傳聞中張將軍的模樣,倒和夏侯夫人一個模子倒出來的。」
袁熙笑道:「要真是那樣,倒是我們的孩子占便宜了啊。」
「可惜這話只能說說,眼下夏侯夫人境況不佳,咱們此時提這還總是情,只會讓她處境更壞。」
糜夫人打趣道:「除非陛下像當年對侯夫人那樣」
袁熙狼狽的擺手道:「你怎麼跟曹憲她們幾個學壞了,再說今晚我就不客氣了啊。」
糜夫人眼波流轉,「妾就等陛下這句話呢。」
過了幾日,漢南國使節團終於是到達了南昌,一行人從碼頭下來,坐上晉國早已備好的馬車,往驛館而去。
她們路上被告知袁熙出城巡查去了,要過幾日才能回來,當下只能按捺住性子等待。
袁熙卻是在城外等著,在確認漢南國情況之前,他不輕易現身,畢竟外交也是戰場的一種,能在談判中討的多少便宜,取決於之前做了多麼充分額的準備。
負責接待使節團的,則是魯肅和楊修,當然,魯肅是個幌子,負責試探的是楊修。
楊修作為弘農楊氏未來的家主,自然是在天下士人中地位不低,如今隨著曹魏退入益州,在三輔地區控制力減弱,弘農楊氏也漸漸脫離了曹魏的控制,楊修也沒有了後顧之憂,可以光明正大出現了。
楊修本來在天下士人之中,就有才子之稱,加上他的家世背景,所以他在酒宴上如魚得水,和劉協糜竺蔡瑁三人談笑風生。
三人之中,尤以蔡瑁為甚,他雖然投了漢南國,但蔡氏的基本盤還是在荊州,這裡面還需要在晉國和魏國之間找好平衡點,所以這次出使,蔡瑁是三人之中最為積極的。
相比之下,糜竺倒是顯得與世無爭,他和糜夫人見了面,兩邊相對感傷無言,無形之中糜竺對於晉國這邊的防備,也放下了不少。
而最為謹慎的,反而是劉協,他本來就承了袁熙的人情,但越是這樣,他越要謹言慎行,畢竟如今他站在漢南一方,雖然心裡覺得漢室再興可能性不大,但他的身份,也註定了他不可能完全倒向晉國這邊。
楊修和幾人交談了幾日後,已經將情況摸得差不多了,這日他出城坐船,從鄱陽湖上找到了袁熙船隊,分說了這幾日的情況和自己的猜測。
最後楊修說道:「這三人之中,其實最有可能知道漢南國來意的,是山陽公無疑。」
「但臣觀其顧慮重重,顯然是有些苦衷的,即使不直接問,這也很明顯了,漢南國那邊,對於晉國的態度,應該是不怎麼真誠的。」
「聯繫這幾年關雲長,龐士元這些玄德公在世時的核心都遠離了朝堂圈子,很有可能是那位新的漢南王,有些自己的想法,也組起了屬於自己的心腹圈子。」
隨即他冷笑道:「若真是如此,這位年少的新王,可是心裡沒有多少數了,連股肱之臣都被棄用,怕是身邊的人對他蠱惑不輕啊。」
袁熙出聲道:「那德祖覺得,誰有可能是帶頭的那個?」
楊修道:「十有八九是丞相徐庶。」
「他是玄德公臨終託付的文官之首,又是新王授業恩師,其人我之前就聽過過,是個脾氣很硬的,這種作為也符合他的性格。」
隨即楊修冷笑道:「但是他似乎有些看低晉國啊。」
袁熙沉聲道:「不是看低,也許他真的是將玄德公復漢的遺言,當做最重要的事情去做的。」
「但這不可避免要和我大計產生衝突,德祖認為如何應對?」
楊修想了,出聲道:「離間計?」
袁熙一怔,「離間誰?」
「關羽龐統?」
「似乎不太可能吧,這兩個可是漢南國支柱,他們豈會傻到自毀長城?」
楊修出聲道:「不是他們,自然另有其人。」
袁熙反應過來,「其中一個是徐庶?」
楊修道:「沒錯,直取目標是最快的。」
「當然,對方未必上當,不過這邊有的是時間,雖然說可能三五年也不定有效果,不過隨著新王的長大,他遲早會有自己的想法。」
袁熙苦笑道:「這怎麼看著,都像是我在做反面角色啊。」
楊修出聲道:「陛下想要仁義得天下,自然這種手段上不得了台面。」
「但若是不想動干戈,還想要達成目標,不採取這些台面下的手段,漢南國也不會就這麼自己滅了。」
袁熙點頭嘆道:「我知道,我確實是有些又當又立了。」
「那另外一個呢?」
楊修說出了一個的名字,袁熙驚訝道:「這人能影響到劉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