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8章 國書
劉禪之所以對夏侯氏這麼客氣,是因為劉備生前的遺囑中,是真的讓劉禪把張家當親族對待的。
這也是為什麼晉國那邊來了這麼一套操作,劉禪也只能憋屈忍著的原因,即使夏侯氏真的和晉國私下有過什麼約定,他還能將其下獄不成?
其實在治國理政方面,劉禪能力是遠不如曹丕的,但兩人最大的區別,就是劉禪對於劉備還是極為尊重的,也不會有對待曹氏宗族那種逆反心理,所以他現在召夏侯氏問話,還是以晚輩的態度來進行問詢的。
夏侯氏一直也是頗為糾結,如今見劉禪問起,方才橫下一條心道:「啟稟陛下,臣婦讓女兒扶棺北行,當初只是想讓其盡孝道之行,並無其他用意。」
「當然,事情起因,是因為臣婦不想讓其為側,此是臣婦之責,還請陛下降罪,臣婦絕無怨言。」
看到夏侯氏跪下,劉禪慌忙起身,將其扶起道:「叔母言重了,侄兒行事有錯在先,豈敢怪罪叔母?」
「想先帝在時,三家親如一體,故先帝遺命於朕,說當奉叔母為至親,行孝於前,朕一日不敢忘也。」
「納妃一事,是朕太過貪心,想著兩家皆親上家親,卻忽略了叔母的想法,此朕之過也。」
「如此朕收回先前納側妃之議便是,還望叔母能夠諒解侄兒過失。」
夏侯氏連忙道:「陛下折煞臣婦,是小女福緣不夠,不敢高攀陛下。」
劉禪苦笑道:「叔母勿如此說,如今阿姐若能是成為晉國皇后,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夏侯氏連忙道:「若陛下不願,我便馬上回書拒絕,絕不會影響漢南國事。」
劉禪聽了,搖搖頭道:「朕沒有理由去擋阿姐的路。」
「其實朕也知道,如今漢南興復的可能微乎其微,而且這是先帝留給朕的期望,我沒有必要將強加給到叔母。」
「朕已經想通了,不僅不會阻撓,還會以漢南的名義出一份嫁妝,讓阿姐風光大嫁。」
「何況兩家聯姻,也能夠緩和漢南和晉國的關係,反而利於國事,更何況張氏劉氏一體,此如兩國聯姻,對漢南來說是好事啊。」
「阿姐出嫁,叔母總要去一趟的,所以朕想請叔母同時代為傳信,將朕的交好之意帶過去。」
「叔母意下如何?」
夏侯氏心情複雜,知道劉禪是給兩邊一個台階下,當即拜道:「臣婦謹遵陛下之命。」
等夏侯氏離開後,劉禪站起身來,心中悵然若失,他知道自己送夏侯氏到北地,對方未必會再回來了。
他心道這樣也好,接下來的,就是魏國和漢南的生死之戰,魏國孤注一擲之下,漢南未必擋得住,夏侯氏離開長沙這個危險的旋渦也好,自己也算是替阿父還了上一代的人情了。
魏國放棄南中,轉而調集剩餘兵力,攻打白帝城一路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在薊城的袁熙手中。
彼時他正在書房裡面和張氏女郎說話,旁邊甄宓陪著,看到張氏局促不安的樣子,袁熙出聲道:「我知道你一直很惶恐。」
「其實甄皇后先前問你的時候,你直接答應,我也很意外,但想著若是你情我願,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我所擔心的是,你因為其他因素而不得不答應,導致心中鬱結,成了太子妃之後鬱鬱寡歡,以致抱憾終生,便非我本意了。」
「我不欲仗勢壓人,所以擔心你因為漢南因犧牲自己,所以才找你來問話,你真實的心思到底是怎麼樣的。」
「我可以向你保證,無論此事成與不成,都不會影響晉國和漢南的關係。」
張氏聽了,連忙起身拜道:「感謝陛下問詢,妾心內實在慚愧。」
「妾祖上出身涿縣,只是良家子而已,和袁氏完全不能比,故妾一直惶恐不安。」
甄宓安慰道:「這都不是事情,天子婚嫁,沒有那麼多家世講究,如果真要論起來,少有家族能和袁氏相配,甄家也是一樣。」
袁熙微笑道:「便是如此,皇后人選,在於賢良淑德,甄皇后在朕眼裡,一直便是最好的人選。」
張氏聽了,心下稍安,說道:「妾心裡擔憂的,是遠在長沙的阿母,字母婚事,皆要父母首肯,如今單憑妾一人,實在是不敢擅專,以免有違孝道。」
袁熙出聲道:「這點你放心,我已經發了國書給漢南,將此事定為國事,以免牽連到夏侯夫人。」
「現在我會等漢南回信,若那邊不同意的話,我也不會強迫於你,定會派人將你安然護送回去。」
張氏聽了,俯身拜道:「陛下寬仁,妾感激不盡。」
袁熙讓甄宓扶著張氏起來,說道:「其實我還有一重顧慮。」
「你也知道,當初朕問起太子可有心儀之人,他沒有選孫氏女郎,卻說了你的名字。」
「彼時我深為疑惑,你們前後見了不過數面,是不是他一廂情願,而強逼於你,若有內情,你可說於我聽,我自會主持公道。」
張氏聽了,連忙道:「絕無此事,太子對妾舉止執禮,是為坦蕩君子。」
袁熙想了想,說道:「那你本人不反對?」
張氏臉色微紅,輕輕點了點頭,袁熙出聲道:「我明白了,你且先回去吧。」
看到張氏離開,袁熙對甄宓道:「有些時候還真是世事難料,一起過了十幾年,還不如見了幾面的。」
「雖然香兒大了叡兒幾歲,但也不至於一點男女之情沒有吧,兩人態度如此決絕,真讓我意外。」
甄宓掩口笑道:「也許是因為太熟悉了,所以才覺得只有姐弟之情了吧。」
袁熙心道這難道就是青梅打不過天降?不過既然是袁叡自己選的,那自己也沒有必要在這件事情上違背他的意志,畢竟這是一輩子的終身大事。
他這才拿出送上來的軍情,給甄宓看了,說道:「魏國要孤注一擲了。」
「丞相藉助雨季,提前攻打漢中,讓魏國產生了誤判,所以漢中丟失後,魏國已經陷入了困獸猶鬥的瘋狂狀態。」
「其既來不及攻陷南中的蜀身毒道,又打不贏從漢中逼迫過來的晉軍,那只能將所有的力量投入到漢南國所在的荊州方向了。」
「如果其舉全國之兵,藉助長江順流而下的優勢,以漢南現在的國力,即使有關雲長坐鎮,也未必能擋得住。」
甄宓出聲道:「這個形勢,陛下是早已經和謀士們推演過的吧?」
袁熙起身嘆道:「沒錯,其實我已經為了奪取天下,變成了一個不擇手段的人。」
甄宓搖頭道:「我倒覺得,夫君從始至終都沒有變過。」
「如今的陛下,一如當初成婚時候,心懷的是天下百姓。」
「如今這種做法,也是為了讓那個天下儘早一統而已。」
袁熙嘆道:「話是這麼說,但畢竟做的不那麼光明正大。」
「我現在能做的,只有往經荊州南郡駐派兵馬,若是漢南國不支,便隨時支援了。」
「當然,前提是他們開口求援,不然晉軍也不好擅自進入漢南地盤,一切就看戰事如何發展了。」
他話鋒一轉,「相比之下,關外鮮卑等外胡部族的生命力,還真是強啊。」
「不愧是千百年來經歷了大漠風沙的民族,早已經鍛鍊出了極為堅韌的意志,不是那麼容易分化消滅的。」
「若是北地幽州防線失守,讓他們進入中原乃至江淮,不敢想像會發生什麼。」
這幾年來,袁熙從草原上大肆養蠱,不僅放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教派,更是在部族間合縱連橫,金錢封號收買,打壓入侵中原的死硬派,種種手段無所不用其極,也收到了明顯的效果,但不可避免的,也催生出了數個比之前更為死硬的部族。
這些新興部族經過殘酷的殺戮兼併後,反而變得比以前更加極端頑固了,而日漸富庶的幽州,對他們的吸引力無疑是非常巨大的,所以入侵南下的聲音就沒有停過。
對此袁熙也是嚴防死守,一有危險的苗頭,就藉助其他親近晉國的部族進行圍剿,以防患於未然。
但畢竟上萬里北地邊境實在太長了,不僅有鮮卑烏桓,還有匈奴羌人,這些部族很多還未開化,以至於其不能很好衡量對比自身的實力,他們對於掠奪有著極為變態的渴望,這個時候無論是談判還是懷柔政策,效果都相當不好。
這也是中原面對外族時候遭遇的一個難題,就是當外族處於蠻荒的部族時代時,並不能理解和平交好的政策是雙方共存發展之道,他們的眼裡,掠奪殺戮是最快最方便的手段,那他們就不會考慮其他選擇。
對於這樣的部族,一是通過文化交流漸漸讓其開化,讓其具備基本的判斷力,其次就是直接開干,打的他們覺得要滅亡了,才會低頭臣服。
對此袁熙也很是無語,有話說殺戮是最好的談判手段,對此他雖然有些不太認同,但偏偏有時候就是一個巴掌拍不響。
不過華夏文化和後世殖民文化的不同之處,是在於華夏通過戰爭讓對方臣服,然後將其吸收同化,最後融為一體,而殖民文化而是依靠殺戮,將對方近乎滅族,然後鳩占鵲巢。
對此袁熙還是想要儘量嘗試前者,畢竟草原足夠大,能容得下很多載歌載舞,追求和平的民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