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驚一場。
送走了兩個牧民,三人合力又將篷布蓋上。
跳上車來,只覺得更加冷了。
車門打開了那麼長時間,積攢的一點熱氣早就被吹光了,只感覺就連坐墊都是冰涼的。
范陽和缺一門還好些,裹著軍大衣,趙光明就慘了,薄薄的一層毯子,凍得直發抖。
不一會兒,天上竟漂起了細細的雪來。
「慘了,慘了,今天非凍死在這兒不可。」
范陽和缺一門兩人,裹著軍大衣,可耐不住腳冷,兩人蜷縮在座位上,也感覺越來越冷。
從保溫瓶里倒水出來,也差不多快涼了。
一股不好的感覺爬上心頭,三人開始焦慮起來。
看見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趙光明把兩手合十,對著車廂後面,連連拜了起來:「菩薩保佑啊,菩薩保佑啊,千萬不要下大啊,」
缺一門看他那樣子,問道:「咋啦?」
「咋啦?萬一大雪封山,咱們幾個絕對要死在這兒。」
「不是吧,老哥。」缺一門儘管膽子大,可也鎮定不下來了。
「不會吧,這都幾月份了。」范陽也有點狐疑的說道。
「但願不會吧……這可咋辦啊……」
睡也睡不著,冷得心慌,餓得還難受。
三人連說話的興趣都沒有了,就在那裡苦熬。
「幾點了?」
「9點50.」
沒過一會兒,趙光明又問:「幾點了?」
「才10點20。」
「嗎呀,這時間太難熬了,對了,你們帶著撲克什麼沒有?」
「沒有。」
「完蛋。」
沒過一會兒,又問:「現在幾點了?」
「快1點了。」
趙光明已經凍得渾身發抖,范陽見狀,把軍大衣給他換了一下。
可沒過一會兒,感覺自己渾身都要涼透了的感覺,太薄了。
開始有點後悔了。
既後悔把軍大衣給了趙光明,也有點後悔在這個年代,貿貿然的就往藏區裡面跑,不可預測的風險的確太多了。
但隨即一想,自己前世也吃過那麼多苦,這又算得了什麼。
沒過一會兒,趙光明又開始抱怨起司機來。
一會兒說司機就把自己丟在這裡,一會兒又埋怨這破車不爭氣,一會兒又說司機不厚道,連鑰匙都拔走了。
轉頭看看缺一門,發現他雖然也凍得發抖,但一句怨言都沒有。
看他的眼神,也還挺正常,跟范陽對視,也沒有任何閃躲。
不知道是心大還是怎麼的,但這個性格,不免讓范陽又欣賞了幾分。
還是個可以患難的人。
就不知道以後可不可以共富貴了。
高山上的夜晚,連個蟲子叫都沒有,風也沒有,雪慢慢的下,靜得掉根針都聽得見,可謂萬籟俱寂,一彎月亮漸漸的從烏雲里鑽了出來,照得四面的山巒慘白慘白的,幸好雪慢慢的停了,雖然視野好了些,可依然覺得嚇人。
趙光明在駕駛室里到處翻,結果司機不知道是帶走了還是怎麼的,駕駛室里連根手電筒都沒有。
「啊呀這個司機,真是要了老子的親命啦,咋個還不上來嘛,哎呀急死人了啦。」
趙光明又在碎碎念,過了一會兒,看到貨車的後視鏡,又冒出點點亮光來。
「來了來了,是不是司機回來了?」
這半夜突然來的一抹亮光,讓三人一下子興奮起來,也顧不得冷,紛紛跳下車。
「但不對啊?是從山上下來的?怎麼辦?」
「難道是剛那兩個牧民?」
「嗯,好像是,哎呀還真的是……」
因為又聽見了叮叮噹噹的馬鈴聲。
趙光明在路邊跳著腳,大聲的喊了起來:「朋友,朋友,山上的朋友?你是來拉水泥的嗎?」
「是我。」「是我。」「是我……」
牧民的應答聲在山谷里迴蕩,把三人激動得。
「有救了,有救了,嗎的老子命都差點丟了。」
沒過一會兒,還是那盞油燈,掛在馬脖子上踢踢踏踏的走了過來。
三人連忙迎接上去。
發現那牧民肩膀上,帽子上,全是雪,手套都沒帶一雙,馬屁股後面掛著一個口袋,手上還提著一個東西。
跳下馬來,將手上的那個東西,準確的說是個籃子,上面的蓋子一打開。
三人幸福得就快哭了。
他們是萬萬沒有想到,牧民竟然給他們提了一個火盆。
就是農村里那些老人燒的火盆,外面是個籃子,裡面是個瓦盆,裡面燒著紅彤彤的一爐焦炭,一股熱氣騰的冒了出來。
三人撲上去,恨不得把籃子抱在懷裡,這久違的溫暖來得太是時候了。
「雪中送炭啊,真的是雪中送炭啊,兄弟,你還要水泥不?全部拉走吧,我的天啊,謝謝你啦大兄弟,哎我都不知道說什麼了……」
「夠了,夠了,水泥,就,不要了,來,來,還有,羊肉。」
牧民跳下馬來,又把馬屁後後面的口袋取了下來。
裡面裝著起碼十多斤煮熟了的羊肉。
「我的天啊,你該不是山上的菩薩派下來救我們的吧。」趙光明激動得接過來,狠狠的咬了一口。
范陽和缺一門也一人拿了一塊,雖然僅僅是放了點鹽,但此時吃到嘴裡,卻是說不出的美味。
「烤一下,好吃。」牧民從腰裡摸出把藏刀來,四人就在雪地上把羊肉片薄,鋪在火炭上烤了起來。
油脂滋滋的冒了出來,騰出一股股香氣,頓時覺得荒山野嶺,也不是那麼難熬了。
「走了,朋友。」
吃了幾片,牧民便站起來,牽著馬就要走。
「別急啊,兄弟,玩一會兒再走啊。」趙光明說道。
「走了,走了。」
「兄弟你就住在山頂上?」趙光明問道。
忽然又驚呼道:「哎呀兄弟,要不咱們三個到你家住一晚上行不?我們給錢,拉水泥也行,求求你了。」
「木有,我也,山腰上的,房子。」牧民手沒有往山頂指,而是平著指了指背後。
「山腰上?天啊,那你翻山過來的?」
「肯定嘛,要去,那就走嘛。」牧民答道。
「好好好,走,喂,咱們關車門走吧。」
缺一門便去關車門。
但范陽卻眉頭一皺,問道:「那這位朋友,到你家要走多久?」
「一個多,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
三人不說話了。
他們是怎麼也沒想到,區區兩袋水泥,能讓這個牧民冒著風雪,走了兩個多小時,給他們送炭送肉。
感動得既不知道說什麼好。
而聽到兩個小時,三人又泄了氣。
牧民是騎馬,速度想必要快很多,而且他穿得厚,身體素質也好,況且他是習慣了的,自己三人這衣服,哪怕裹著軍大衣,在山裡冒雪走幾個小時,要是再來點高原反應,那才是真的搞不好命都要丟掉。
「謝謝了啊,兄弟,真的,老哥記住你了,以後到康定來找我,我一定好好招待你,不,等等,你等等我,來幫我個忙。」說著趙光明就去駕駛室里拿了把螺絲刀,一拉篷布,就要往貨箱上爬。
缺一門和范陽便也跟著幫忙。
趙光明爬上貨箱,從他的箱子裡拿了一尊觀世音的佛像出來,鄭而重之的交到牧民手上:「菩薩保佑你。」
牧民用油燈一照,看見是尊菩薩造像,趕忙趴了下去,作了個五體投地的大禮,接了過去,嘴裡碎碎念了些什麼,揣進懷裡,又逗留了一會兒,才騎著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