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都列印出來了，范總，你看看有沒有什麼遺漏。」
辦公室連印表機都沒有，還得霜霜跑到樓下列印店，打了一份合同範本出來。
抬頭是賣方，買方。
接下來羅列了15項條款。
第一項是貨物詳情。
包括品名，數量，規格，單價，總價。
第二項貿易方式-FOB
第三項裝運條款，這一行空著。
第四項付款條件，寫的既付，簽訂合同既全額付款。
接下來是裝運條件，外貿限制，運輸保險，延遲交貨及違約責任，不可抗力，適用法律，爭議解決等等。
一共15個大項，46個小項，9篇列印紙。
還有另外一篇報關文檔，清關手續，這兩項都是不用的，但還是一起準備上了，顯得正規一些。
一式兩份，數量金額規格這些都空著，手動填上去就可以了。
另外還有一份，單獨的付款合同，被放到一邊。
附件則是一份價目清單。
全部是英文列印。
裝了滿滿一個文件袋。
「很不錯，走吧，那咱們去接布萊恩。」
看著如此寒磣的辦公室，劉鼎新說道：「咱們這個，辦公室，會不會簡陋了一點？」
「有什麼辦法，公司剛剛起步嘛，將就了。」
「昨天我看布萊恩，對咱們好像很不滿意啊。」劉鼎新說。
「始終要穿幫的，這個無所謂了，過年以後，換個大的辦公室就好了。」
「萬一黃了咋辦？我看布萊恩好像很在意這個。」劉鼎新說。
「裝的，這英國老鬼是個演員，你信不信，今天他會提要求，讓我們帶他去富平。」范陽說。
「這怎麼可能呢，當我們傻的嗎。」劉鼎新說。
「不，帶他去，不然這老鬼不會死心塌地跟我們合作。」
7點59分，范陽掐著表，把車開到布萊恩樓下。
給布萊恩撥去電話。
不一會兒，布萊恩手裡提個皮包，穿件黑色的長風衣，帶頂禮帽，慢悠悠的下來了。
手裡還捏了根手杖。
一副英國紳士的派頭。
和前兩天一副和藹的樣子完全不同。
范陽招呼他，只點了下頭，端出一副高傲的樣子。
看他那個樣子，范陽便知道，這老鬼還得找茬。
行嘛，你要給錢了，該你端著，范陽心想。
一路開到辦公室樓下，把布萊恩領進大門。
「噢上帝……」
「布萊恩先生，您請。」
「這就是你的公司？」
「對啊。」
「美國人就在這裡和你簽訂的合同？」
范陽一攤雙手：「布萊恩先生，咱們直說，你這樣讓我很失望，我是誠心和你交易，你卻百般做作，我就不相信，你在印度就能坐上奔馳，享受五星級的待遇，就能在高樓大廈簽訂合同，你看不起我們公司，無所謂，合同在這兒，你願簽就簽，不願簽，就算了。」
氣氛瞬間凝滯了。
布萊恩左右打量了一番，最終還是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霜霜趕緊把合同攤開，首次用還挺生澀的口語對布萊恩說道：「布萊恩先生，合同在這兒，你請過目。」
布萊恩拿起來挨著挨著看了一遍，惜字如金：「簽單吧。」
霜霜很快把品名，數量，規格這些填好了。
「這裡是價目清單。」霜霜把價目清單遞上去。
19072美金，折合人民幣110617。
布萊恩點點頭，放到一邊，算是認可了。
「雙方協議的價格，19072美金，外貿合同上，不知您想填多少呢？」
「你說呢？」布萊恩反問道。
「合同價格的4分之1，4768美金，可以嗎？再低，就會受到調查，加征百分之一百的反傾銷稅了。」
聽到這個，布萊恩臉色才好看了一點。
至少不是純粹的外行。
這裡面有個潛規則，外貿的雙方，一般不會按照協議價格簽訂合同。
這樣對買方不利。
因為進口，和出口，都要交裞的，都是百分之三十，真的按20000美金簽訂合同，光是交裞，就得13800美金。
這對賣方有利，因為范陽這邊，出口是要退裞的，都會轉嫁到布萊恩頭上。
所以外貿的雙方，都會有一份單獨的付款合同與協議。
外貿合同上的金額，都是卡著成本報上去。
但不能低於成本價，不然接受海關調查的話，認為你低於成本價出口，就叫惡意出口，會嚴重衝擊對方國家的對口行業。
就可以額外加征百分之百的反傾銷裞。
合同簽完，輪到寫雙方公司抬頭，加蓋公章的時候，布萊恩又崩潰了。
「居然是一般貿易公司？」布萊恩把筆放下，對范陽怒目而視。
范陽絲毫不為所動。
最後，布萊恩還是把單給簽了。
「需要發票麼？」霜霜問道。
「你說呢？」布萊恩答道。
「沒有發票的話，你報關手續會受影響麼？」
范陽接口道：「不用，做了這麼多年的生意，布萊恩先生豈會不知道這點呢，對吧，布萊恩先生。」
布萊恩沒好氣的從包里拿出十疊百元大鈔，點付了十一萬，零頭他給你自動抹去了。
范陽把錢接過來：「合作愉快，按照協議，我將把貨送到連雲港一處你指定的地方。」
布萊恩用筆寫好一個地址，遞給范陽。
接過來一看，是碼頭的貨倉區，布萊恩在那邊租了一間200平米的倉庫。
「年輕人，知道嗎，你讓我非常失望，和你交易讓我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你連出口權限都沒有，我要是堅持CIF規則呢？你豈不是報關手續都無法辦理？」
簽訂合同時，范陽在一旁坐著，一言不發，全程都是霜霜和他交涉。
范陽擺著一副愛簽就簽，不愛簽就算的樣子。
可一收到錢，瞬間就變了一副臉色，變得笑呵呵的。
「怎麼會呢，布萊恩先生，之前多有得罪，對你說聲抱歉，我們公司建立之初，能獲得您的支持，不勝感激，也不勝榮幸。」
這樣說，布萊恩的臉色又好了一些，端起霜霜刻意給他準備的一杯紅茶，喝了一口，說道：「那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支持你？」
「知道。」
「不，你不知道。我現在很懷疑，對這款產品，你根本沒有一個清醒的認識，你知道在你面前是一份什麼樣的機遇麼？」
「知道啊。」
「不，你不知道，你只是急功近利，根本沒有發現這個產業的價值，最多兩年，你就會被同行擠壓，最終退出這條產業鏈。」
「為什麼你會這樣覺得呢？」范陽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就只是一個單純的外貿人，幾個愣頭青草創的公司，恰好抓住了一款產品，然後漫天要價，急功近利？錯了，布萊恩先生，您這次看走眼了。」
「哼。」布萊恩不屑的把臉別到一邊。
「是，我承認，對於連雲港來說，我只是個新人，我跟你交個底，相信麼，我來到連雲港才一個禮拜。」
「一個禮拜？」
「對，可是一個禮拜之間，我就和你完成了一筆交易，同時，獲得了足夠的利潤，這難道是巧合？為什麼你不覺得是我的能力呢？」
「你這不叫能力，叫運氣。」
「呵呵。」范陽笑道：「我這叫運氣？成功絕非偶然，我記得告訴過你，這款產品是我獨立開發的，為什麼你總是不相信呢？你認為我只是一個中介，錯了，我是這款產品目前的全權代理人，在這款產品的原產地，我擁有你想像不到的能量，我已經壟斷了這個產品僅有的兩條生產線，和一座果品基地，三年之內，沒有任何人能和我競爭，今年你和我交易，明年，你認為就能跳過我麼？布萊恩先生，我不怕明白的告訴你，明年，你一樣要來求我交易，你今天受的委屈，明年，還會經歷一次，而且變本加厲。」
「你要找廠家麼？我就是最大的廠家。在連雲港，我只是一個新人，可在漢中，這款產品的原產地，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麼？你知道我擁有多大的能量？我跺一跺腳，無數人都要嚇得縮脖子，中國，是一個人情社會，我這麼年輕，就這麼有錢，難道我沒背景？中國這個體制，沒有背景混得走麼？我所在的家族，背後的關係網是你想像不到的寬廣，如果你誠心合作，就請拿出真正的誠意，你如果不相信，不用多費口舌，我知道你心裡想什麼，我帶你去原產地，讓你好好看看，什麼叫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