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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再說案情

2024-09-05 16:31:21 作者: 櫻桃糕
  崔熠圍著面色灰白的盛安郡公穆詠繞了半圈,「你說你何苦來的呢?」

  半晌,穆詠道:「我沒殺趙大。」

  崔熠「呵」一聲:「我們都從那破地道里出來了,你還說這個。你當真沒殺人?」

  穆詠垂下頭。

  崔熠揮揮手:「得了,我也不問了。走吧,老鄭還在府衙等著呢。」

  衙差帶著穆詠走出去。內宅的太夫人、夫人們聽了信兒都哭著追出來。周祈回頭看看穆詠頭髮斑白的祖母、已經不年輕的母親、青春年少的妻子,搖搖頭,嘆口氣。

  崔熠笑問:「怎麼的?心軟了?」

  周祈笑著看崔熠和謝庸:「要心軟也是你們這有家有業有耶娘的心軟。我光棍兒一條,哪日若是橫死街頭,身後連個哭的都沒有,有什麼可軟的?」

  謝庸皺眉。

  崔熠道:「快元正了,說話也不忌諱著些。」

  陳小六則在身後呸呸兩聲。

  周祈混不吝地笑道:「嗐,我不過就是一說。你們沒聽過禍害活千年嗎?」

  對周祈這種自知之明,眾人俱有些無語。

  周祈不但有自知之明,也有知人之智。崔熠如何能忍得住,在路上便問起此案原委,大家看到聽到的都一樣,怎麼你們就能猜出來呢?憑什麼?啊?

  「記得那日你與謝少卿遇到穆詠吧?他堂堂國公為什麼會走開向小曲的偏門?分明是專門在那裡等你們。原先我們認為是他膽小怕事——但再膽小怕事,也不過是鄰居一個小商人的命案罷了,再即便牽扯到從前秦國公府舊案,又與他盛安郡公何干?他們家是案發五年後搬來的。」

  崔熠想了想,點點頭,「你接著說。」

  「我們再說趙家娘子衛氏,確實如你從前所說,與趙大在年齡相貌志趣上皆不相配,又有婢子聽到他們夫妻爭吵『有人』的話,後來發現趙大在平康坊有個紅顏知己丹娘,我們便以為是趙大『有人』,」周祈哼笑一下,「你們這些男子狎妓平常得緊,又不是在外面偷娶二房,算什麼『有人』?這詞用在趙大、丹娘身上,本不合適。」

  崔熠否認:「我與老謝就不狎妓,最多去聽個曲兒,是吧?老謝。」

  「不是。」

  「哎——」崔熠驚詫地看他。

  周祈「呵」一聲。

  「我連曲兒都不去聽。」謝庸一臉淡然。

  周祈的呵笑卡在臉上,她只好抬手撓撓耳朵,遮掩過去。

  崔熠乾笑:「其實我去得也極少,都是同僚們相邀,實在抹不開臉,才去聽那麼一支兩支的……」

  陳小六和侍從們一邊暗笑,一邊替崔熠、周祈尷尬得慌,為免被殃及和「清算」,都默默與謝、崔、周三人拉開了距離。

  周祈輕咳一聲,把自己拐跑的話題又拐回來,「況且這衛氏表現著實有些怪異,在趙母說凶夢、認為趙大遇害的時候,她極力否認,提到這宅子是凶宅時,她亦否認,似有不喜我等探查之意。這是一個普通婦人,一個丈夫失蹤的妻子該有的樣子嗎?」

  「我們在平康坊發現的荷包,用料很是講究,趙大為人吝嗇,那會是他的荷包嗎?但婢子又作證確是衛氏所繡,我們是不是可以推測那是她繡給旁人的?一個身份貴重、日子過得講究的人?」

  「還有趙母對她的指責,」周祈停頓一下,「這老嫗有些讓人看不透……或許她著實知道些什麼,但無證據,又懼怕盛安郡公權勢,故而只暗示,不敢明告。」

  崔熠再點頭,「之前我就說這小娘子有問題,可你們如何想到那後院有地道的?」

  「記得從前謝少卿的疑問嗎?趙母頗為精明,衛氏鮮少出門,她如何與人通姦?婢子又說衛氏愛往這後園花廳去……我這腦子呀,便不由得想起從前的舊案來,京郊劉長慶在地窖囚禁鄰家少女秋娘七年。還有那些看過的傳奇——」

  周祈一隻手拉著馬韁繩,用拿著馬鞭的另一隻手開始數,「《春園記》裡面阮綾娘與情郎在花園假山洞子裡相會;《幽夢引》中去寺廟禮佛的富家千金芳娘,睡夢中被從佛像下暗道鑽出來的和尚帶走;還有《琳琅閣》中那女閣主與眾美男……」周祈突然停住。

  崔熠正聽得大有興趣,「與眾美男如何啊?還有旁的嗎?之前你說你博覽群書我還不信,還果真是!」

  周祈看看崔熠,他一臉的「快說啊」,周祈又微扭頭看謝庸,他抿著嘴,眼角卻微微翹起,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周祈被他的笑噎了一下,我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一世英名毀於話多吧?


  眼角的余光中見到周祈那緊緊抿著嘴、睜大眼試試探探的神情,謝庸不只眼角翹起,連嘴角也翹了起來。

  周祈嘴抿得越發緊了,旋即卻又釋然,以自己與謝少卿的脾氣秉性,本不是一路人,想來他看自己不慣之處頗多,倒也不在乎再多添這麼一兩筆。

  周祈又玩起了她的馬鞭柄,扭頭對崔熠道:「不過是些與地洞地道有關的傳奇,回頭你去東市搜羅搜羅,有的是。本案中,一個有些心虛的鄰居盛安郡公,一個足不出戶卻有嫌疑的小娘子,小娘子流連後園,但因那鬼哭,我提起後園,她又面色緊張,似有避忌,這不得不讓我產生出些想頭來——這後園中有什麼?會不會就是他們秘期幽會之所,或者可通向幽會之所,比如有這麼一條連通兩府的地道?」

  「自然,猜想有這地道,還有些旁的緣故,說來那才是本案的緣起。」周祈看向謝庸,「這個,謝少卿更清楚,我就不賣弄了。」

  崔熠扭頭看謝庸:「老謝?」

  「這宅子大業三十一年時的主人程緯卿,進士及第,流連京城,未曾出仕。流連京城是平常事,但流連京城十來年,就不平常了,大多數人早已去各州府謀差事了。而這讀書人宅子旁邊是一個權貴……我們皆知,權貴宅子周圍,常有依附而存的族人、門客,這程緯卿會不會就是秦國公的幕僚門客?這也解釋通了他為何沒有出仕。早些年小宅中每逢七月半燒紙的當是知情舊人,興許就是這位程公吧。」

  「至於地道,我問過這昇平坊的老里正,他說當年禁軍整個圍了秦國公府,又說秦國公一子三孫死於這小宅後門外,那麼這秦國公的子孫是如何逃出來的呢?有這地道就說得通了。」

  「再有,周將軍曾言,興慶宮龍池之水通向這裡,而太子居於興慶宮。大凡廢立謀反這種事,早有端倪。太子找人謀劃,最可信者,一則是母族,一則是妻族,太子生母出身卑微,那便只剩了妻族的秦國公府。或許當年太子及其使者,便是通過興慶宮龍池東的小閘門悄悄出去,順河而下,進了這坊的。又為避過秦國公府內外可能有的耳目,在這小宅里鑿了地洞,直接通向秦國公外書房。」

  想想那精緻的地道,崔熠擊掌,「可不就是給太子準備的嗎?偷個情,何需非這麼大勁兒?」

  崔熠又想起周祈的「懷古幽思」來,原來她是這個意思!

  「關於盛安郡公與衛氏,我同意周將軍所言,他們許是舊主僕,偶然機會發現了這機關密道,並曾進去探查過。後來嫁為人婦的衛氏再來長安,想辦法購置了這小宅,引發了本案。」

  崔熠想想,這案情其實算不得複雜,只是裹在了十幾年前的舊事中,就不好理順猜透了。幸好有這兩個多思多慮的。崔熠突然笑了,「老鄭還在那兒跟方斯年較勁呢……」

  周祈與崔熠都挑挑眉,彼此嘿嘿一笑,全是狐朋狗友長期混著長出的默契。謝庸不理他們,打馬往前走。

  周祈與崔熠再撇撇嘴。

  周祈:「沒趣味。」

  崔熠:「沒意思。」

  兩人又嘿嘿地笑了,也打馬跟上。

  作者有話要說:皮一個小劇場:

  周道長暴露了自己的書單。

  崔熠:啊啊啊啊啊,我有個朋友想看看。

  謝庸略不好意思地道:我就是那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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