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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婢子秘密

2024-09-05 16:31:24 作者: 櫻桃糕
  阮氏進門便哭著沖向靈床,被僕婦婢子們拉住。

  「阿郎就這麼去了,你們還不讓我看看嗎?」阮氏哭道。

  但范敬、李大娘子等都不鬆口,僕婦婢子們便攔著,阮氏只得軟倒在地上哀哀地哭了起來。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李二娘子衝上前,紅著眼睛對阮氏喊道:「你莫要惺惺作態了!如今阿耶已然被你治死了,你仇也算報了,還想怎樣?」

  「二娘怎能這樣血口噴人?如何是我治死阿郎?」阮氏哭道。

  「你與阿耶書房那畫兒里的人長得一般無二,你便是那畫兒里的趙氏轉世的吧?你莫非害死阿耶一個還嫌不夠,要把我們家都害死?」

  范敬看看周祈,看她並不攔著,只好自己沉聲道:「二娘!」

  李二娘看看姊夫,又哭著回到其姊身旁。

  「我不知道什麼趙氏!我姓阮,有名有姓有耶娘……」阮氏看向李大娘子她們,「難怪總說我是妖邪,原來是因為這個。人長相相似有什麼稀奇?興許就是因為我與那畫中人相貌相似,阿郎才納了我的呢?」

  「阿郎一倒頭,你們就給我按上這樣那樣的罪名,我不服!我要找族老里正評理,我要告官!」阮氏雖聲音不大,話鋒卻利。

  李二娘子又竄出來,喊道:「告官就告官!還怕你不成?分明是你害死我阿耶的。」

  「告什麼官?」兩個婢子摻著李夫人從門外進來,「我去與族老商議,給她放妾書,讓她走。回頭把喪事操辦起來,打發你們阿耶入土為安是正經。」

  李氏姊妹並范敬都迎李夫人,周祈等亦行禮。

  李夫人看看靈床,有些灰心地嘆口氣,「都莫要鬧了。」又看阮氏,「他已經死了,不管你是什麼來歷,再鬧對你沒有好處。你走吧。」

  「娘子就這般趕我走?那大郎呢?那是阿郎唯一的子嗣。」阮氏問。

  「八月而誕,那不是郎君的孩子,你抱走吧。」

  「這樣不明不白地把我們娘倆趕出去,我不服!」阮氏不再哭,怒視李夫人。

  「你們說孩子不是阿郎的,有什麼證據?你們說我害死阿郎,我為什麼要害死阿郎?阿郎若在,你們敢這麼欺負我,敢把我們趕出去?」阮氏聲音尖利起來,「若阿郎活到七老八十,這家財以後都是我大郎的!這屋子裡誰都可能害死阿郎,唯獨我不會!」

  李夫人想說什麼,卻一連串兒地咳嗽起來,只顫著手指著阮氏。

  范敬沉聲警告:「阮氏!」

  阮氏冷哼一聲,又復軟倒坐在地上。

  「你到底想要什麼?」范敬問。

  「讓我帶大郎走可以,但要給我們足夠的銀錢。」阮氏終於說出目的。

  范敬看看岳母,又與妻子對視一眼,「待我們商量後再答覆你。」

  這一家子見面就掐,倒忘了周祈這叫阮氏來的始作俑者,周祈卻琢磨是不是應該把那位方五郎一塊叫來,讓他們這樣三頭對面地吵,三吵兩吵,興許真相就出來了。現在阮氏不就把目的說得明明白白的了?

  周祈扭頭看謝庸,卻見他看李夫人——周祈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那個婢子,」謝庸道,「把你的臂釧脫下來。」

  他說的是半跪著給李夫人順氣的婢子。

  婢子變了神色,用袖子掩住胳膊。

  周祈走上前,拉起這婢子的手,撩開些袖子,看她戴在小臂上的臂釧,點點頭:「嗯,還挺粗!能藏不少東西吧?」說著便解開了她臂釧的搭扣兒。

  把臂釧拿在手裡略看一看,周祈拉一個小勾,然後輕推臂釧的雕花面兒,便露出裡面的空心來。周祈從中抽出一個紙卷,打開看,是西市恆通櫃坊的憑帖,上面寫著三十萬錢。

  婢子白著臉跪倒在地。

  周祈看看那婢子,對李夫人道:「府上當真富豪,連個婢子都有如此多的私財。」

  眾人的面色已經一變再變,李夫人顫聲問婢子:「紅霞,你說,這錢從哪裡來的?」

  婢子看看李夫人,萎在地上哭起來。

  李大娘走上前:「莫非是你——」

  婢子哭著磕頭,「這錢是碧雲給我的。」

  李夫人另一側的婢子面色大變,「紅霞,你如何血口噴人?」說著也跪下,「求夫人做主,奴不曾給紅霞什麼錢。」


  李夫人又咳嗽起來。

  周祈對紅霞道:「還是你先說說吧。」

  「奴與碧雲同住一室,她好些事瞞不了奴。她傾慕五郎,五郎對她也……她前陣子生病,根本不是病,而是小產。」

  李二娘滿臉的不敢置信,「你胡說!五郎連我都看不上,如何看得上她?」

  李大娘子看一眼妹子,微不可聞地嘆口氣。

  李夫人卻不看女兒,接替周祈問另一個婢子:「碧雲,你有何話說?」

  婢子面色灰白,再不是剛才急赤白臉冤屈無辜的樣子,「奴,奴——」實在說不出什麼,這婢子大哭了起來。

  周祈道:「夫人,府上的事委實蹊蹺了些,還是報官吧。」

  李夫人抖抖嘴唇,卻搖搖頭。

  這個時候又豈是她拒絕便有用的?周祈看范敬,「那位就是大理寺謝少卿。另外,還請范郎君知會一聲,這屋子裡院子裡的人就暫時不要動了。」又看小六,「你去與崔少尹說一聲。」

  范敬趕忙上前給謝庸行禮,又把周祈的命令傳下去。

  看看地上的兩個婢子,周祈對面色極其不好的李夫人道,「夫人請保重自己,這兩個婢子,我們且帶去其屋中,搜一搜看有什麼物證。」

  李夫人垂目點點頭。

  婢子們的屋子不大,一案一幾,兩張床榻,床邊各有箱子和帶鎖的小櫃,另有些什物。

  不用婢子們指認,周祈也能分清誰的是誰的。叫紅霞的那個,偏愛粉色、緋色,帳子被褥都是這種艷麗顏色,家主死了,還沒來得及換;叫碧雲的那個,床帳則是青色藍色。不知是人隨其名,還是主人家據其愛好取的名字。

  如今謝庸是「大理寺少卿」,當著外人,不好搜婢子的屋子,便只好都周祈自己來——其實周祈覺得謝少卿大可不必如此矜持,一個在人家抬胳膊瞬間看見小臂上的臂釧並看出其中有貓膩的人……是吧?

  在心裡打趣了謝少卿一句,周祈便先從紅霞搜起。這紅霞私財頗豐,四季衣服並明面妝盒裡的小首飾不算,箱子中另有一包錢,總有六七萬,周祈又在箱子底找到一對放在荷包里的玉耳環,玉料雖不算頂好,雕工卻頗精緻,並有一支放在木盒中的嵌紅瑪瑙金釵。

  周祈自己首飾極少,但對各種物品估價是干支衛中人的看家本事,不然如何看出各種貓膩?據周祈看,這金釵怎麼也要三四萬錢,玉耳環估摸也要兩萬錢。

  周祈拿著那金釵看一看,問紅霞:「你們這當婢子的真好,比我還有錢呢。這麼貴重的東西,是夫人賞賜的嗎?」

  「是攢著夫人給的錢,自己出去買的。買回來又覺得太貴重,便一直沒戴。」

  周祈晃晃那裝耳環的荷包。

  紅霞道:「那個也是自己買的。」

  周祈看范敬:「貴府婢子的月錢多少?」

  范敬恭敬地回道:「她們是每月千錢,府里過年過節喜慶事也會發賞錢。岳母對她們很好,時不常還有賞賜。」

  周祈點點頭,又皺著眉算一算。

  搜完紅霞搜碧雲。這個叫碧雲的與紅霞不同,頗有幾件好料子的衫裙,樣子也極新,但貴重首飾卻沒有。

  周祈從衣衫中找到一個用層層帕子包著的荷包,又從荷包里找出一條項鍊。碧雲從進屋就一直白著臉,看見這項鍊,臉就更白了。

  周祈仔細看這項鍊,只是銀制的,也沒什麼鑲嵌,款式花紋卻特別,當是大食等地的東西。那鏈墜能打開,周祈打開看了看,又合上。

  謝庸微皺眉看她。

  上回發現盛安郡公府暗格的時候,周祈笑話謝庸,這回自己自然不會那樣干,大大方方地把項鍊遞給了他。

  謝庸打開,也合上,抿抿嘴,看一眼周祈。

  周祈頗覺無辜,你好奇要看的啊。再說,有什麼啊,不就是一個赤身女仙嗎?那女仙還長著羽毛翅膀呢,怪好看的。

  「那個是方五郎給你的?」周祈問碧雲。

  碧雲不說話,但她的神情已經回答了。

  周祈接著搜,除了還有做了半截的男子荷包和襪子,也並沒旁的了,至於那荷包和襪子是給誰的,周祈連問都沒問。

  搜完了正要出去,卻突然聽碧雲道:「我見過紅霞與阮氏鬼鬼祟祟地說話,看見我來了,便停住了。」

  周祈停住腳,「還有嗎?」

  碧雲搖搖頭。

  周祈看一眼瞪著碧雲眼裡冒火的紅霞,慢慢去公堂上說吧。

  崔熠帶人來得很快。阮氏、方五郎、兩個婢子等涉案的人,並高峻的屍體都帶走,又讓人去搜方五郎和阮氏的住所。

  按理,這人和屍體都該帶去京兆府。京兆府元正期間也一直有人值守,但鄭府尹已經封印了——老鄭講究多,若封印後不到時候被迫開印,第二年這一年都不順當,崔熠是覺得他瞎講究,但謝庸還是把人並屍首都帶去了大理寺。

  這不是周祈第一回來大理寺,也不是第一回來大理寺少卿的廨房,卻是第一次來新任謝少卿的廨房。

  大約他們這些主掌刑獄的官員性子都差不多,又冷又靜的,這間廨房變化不大,顏色莊重的屏風,檀木坐榻几案,架子上書卷碼放得整整齊齊,老竹筆筒里筆插得滿滿當當,還有秋官必備的方正青石鎮紙……

  周祈卻突然瞥見那榻邊有個毛絨絨的東西。周祈手欠,拿起來,是個狐皮暖袖筒子,棕色中雜著些白,油光水滑的,摸著很舒服,讓周祈想起謝少卿的貓來——他這袖筒子恐怕不是保暖用的,而是摸著玩的吧?

  所以,我們莊重嚴肅的謝少卿其實是個毛毛癖?

  大理寺里就兩個值守官員,僕役們大多也放假了,謝庸親自去給崔熠和周祈沏了兩碗茶來,卻不想一進門就看見周祈在玩自己的袖筒。

  周祈揣著謝庸的袖筒笑得安詳,嘿,這玩意可沒長腳不會跑回你身邊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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