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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櫃坊憑帖

2024-09-05 16:31:26 作者: 櫻桃糕
  方漢生畫了押被帶下去,謝庸退堂。

  崔熠先笑了,對王寺卿和謝庸道:「原來那畫兒里是這麼個玄機。我和阿周這種不讀書的,是真看不出來。」

  周祈向來不要臉,「你不讀書,我讀,前兩天我還看書熬了大半宿呢,只不過與王公、謝少卿讀的不一樣。」

  王勻笑起來,謝庸也莞爾。

  謝庸又對王勻行禮:「雖有碧雲、齊四等人證,方漢生自家也承認下毒殺人,但此案尚有許多疑點,庸想再去趟陳宅。」

  王勻點頭,「是當如此。」

  這種事,自然落不下崔熠和周祈。

  崔熠騎在馬上:「方漢生連殺人都認了,沒必要再否認與阮氏的事,他既然說自己與阮氏沒關係,那當是真的……」

  周祈順嘴便把他拐跑偏了:「如果阮氏所生之子果真是方漢生的,他不承認,看如今的樣子,阮氏至少能從李家得一筆錢財,這樣方漢生至少也給自己留條根。若是他承認,這種亂·倫·通·奸,阮氏還能活?那孩子又如何長大?」

  崔熠想了想,不由得點點頭:「也是,你說得有理。」

  周祈卻又笑了,「其實,我也覺得那姦夫不是方漢生。」

  崔熠瞪她一眼:「消遣我,有意思嗎?」不待周祈說什麼,自己也笑了:「要不說聰明的腦袋都是相似的呢。你說說,為何你也覺得那奸·夫不是方漢生?」

  周祈驅馬離他近一點,「我那日與謝少卿訪敦義坊阮家,街坊四鄰有見過那姦夫的,卻都說郎君騎馬匆匆而來,看不清記不起長什麼樣兒。」

  「這一個人啊,若是長相好,風姿好,比如我們謝少卿這樣的,自然還有你崔少尹這樣的,當然,我也勉強能算在列——」

  不等她說完,崔熠已經笑起來。

  「那都不用近看,遠遠地就被百姓雪亮的目光揪了出來。敦義坊的鄰居都說沒看清、記不得,很可能是這奸·夫長相普通,過目即忘。」周祈道,「我們干支衛搞跟蹤盯梢的都是這種。」

  崔熠竟然又覺得她說的有道理。

  周祈挑挑下巴指向謝庸,對崔熠道:「你不覺得方漢生在氣度上有兩分像謝少卿嗎?他這種,按說不應該是看不清記不住的。」

  崔熠剛想點頭,突然歪頭看周祈:「前幾天那個落魄士子方斯年,你說他有點像老謝,如今又覺得這方漢生像老謝,阿周啊,這——不太好吧?我們老謝可是抓兇犯的,怎麼會與嫌犯們相似?」

  崔熠架秧子撥火的本事全套地使出來,「阿周啊,你對老謝有什麼不滿,可以直說嘛。大不了讓他做兩頓飯給你賠賠罪。」

  讓他這一說,周祈卻不由得反思起來,為何看到個好看些的男人,我就覺得像謝少卿?

  周祈不由得又打量謝庸一眼,謝庸還是那副冷冷淡淡的德行,對他們的話恍若未聞。

  周祈的目光從他高挺的鼻樑上掃過,得出結論,大概好看的人都是相似的,難看的才各有各的難看之處。但轉頭看向旁邊笑得一臉欠抽的崔熠,又犯了疑惑,小崔長得也好看,但與謝少卿不像。哎呀,小崔真是個神奇的存在……

  一路說著話,不覺已經到了懷遠坊陳宅門前。

  依舊是范敬接了出來,把三尊「大神」請進去。

  三人既已顯露了身份,便不好再進後宅了,故而被請去前宅正廳奉茶。范敬還要賠禮,「從前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認得貴人們,多有怠慢,還望海涵。」

  謝庸擺擺手,笑道:「這有什麼的?本便是我等為查案微服而來,范郎君不認識才正常。」

  范敬趕忙稱是,又謝他們為自家的事奔忙。

  謝庸卻慨嘆:「令岳才身故,家裡又多事,全靠范郎君獨立支撐,也是委實不容易啊。」

  聽了這樣體貼的話,范敬感懷地再沖謝庸行禮。

  周祈看看謝庸的側臉,又想起那黃鼠狼誘哄小雞吹口哨的故事來。

  進了廳堂,喝了茶,謝庸與范敬通報案情,「府上的事,我們已經審清楚了……本是想謀害夫人,誰知竟是高公喝了那一碗加藥的桂花羊乳……」

  范敬趕忙再站起來行禮,「想不到家裡竟然出了這等奇案,幸好貴人們明察秋毫,不然家岳真是去得不明不白。」又慨嘆,「想不到五郎那樣文質彬彬的人,竟然做出這樣的事來。」

  慨嘆完,范敬卻又替方五郎求情:「不知貴人們給五郎如何量刑?五郎到底年輕,才被仇恨迷了眼,又有這樣的前情,不知能否從寬些?」


  謝庸搖搖頭:「量刑還要看本寺王公的,不過依某來看,想活是難了。」謝庸卻又好心建議,「我們量刑自要依照律法,可也兼顧人情。你若有心,回頭寫個請求減刑的陳情書遞上,方五郎這斬刑,興許能改成絞刑,也算落個全屍吧。」

  范敬又再行禮道謝。

  周祈和崔熠對視一眼,靜靜地喝茶,看那位「通情達理」的謝少卿接著如何「通情達理」。

  「府上鬧這麼大動靜,恐怕會影響買賣吧?」謝庸又問。

  范敬點點頭:「已經不少有往來的夥伴兒在打聽了。不瞞貴人們說,我們這些小買賣人,都是樹葉子掉了怕砸腦袋的,一點風吹草動就往後縮,以後家裡這買賣確實難做了。」

  謝庸笑道:「無妨,本官送你一幅字,他們見了,也便知道可以放心大膽地與你做買賣了。」

  范敬大喜,長揖到地。

  周祈笑道:「我們謝少卿兩榜進士,天子門生,那字可是得過相公誇讚的。范郎君,你福氣不小啊。」

  范敬哪有不懂的,趕忙道:「這茶果子都涼了,某去吩咐奴僕們再備新茶來。」說完便再施禮,走了出去。

  崔熠看看謝庸,又看看周祈,這是……

  不大會兒工夫,范敬用托盤捧來三個荷包。

  謝庸明知故問:「這是?」

  「京中規矩,沒有白得贈字的。這點小意思,固然不抵貴人筆墨價值之萬一,但還是請貴人收下,畢竟也是小人的心意。」

  謝庸笑道:「如此,某就卻之不恭了。」受賄居然也受得很是儒雅灑脫。

  范敬笑著再行禮,然後又奉給崔熠和周祈這倆跟著打秋風的。

  崔熠掂一掂那荷包,笑道:「某可不會寫字兒。」

  范敬賠笑:「貴人說笑。貴人為舍下之事奔波,這點權充車馬之資。」

  周祈則直接揣到了袖子裡,笑道:「你們府上,事情是有些多,回頭我畫張符送你。」

  范敬趕忙道謝。

  周祈與謝庸是一個樣式的通情達理:「回頭我們就讓人把高公的屍身送回來,也好讓客人們弔唁。把阮氏還有府上的婢子也放了。不是我說,府上這內宅啊,真得好好歸置歸置。」

  范敬連連稱是。

  三人打了秋風出來,崔熠看謝庸,「這是怎麼個意思啊?」

  周祈甩甩手裡的荷包,「都在這個上頭唄。」說著便在馬上掏出荷包里的東西來看,四張五十萬錢的櫃坊憑帖。好大手筆!

  周祈看那憑帖上的櫃坊,兩張是富恆櫃坊,兩張是明昌櫃坊,又問謝庸和崔熠,他們的憑帖除了富恆、明昌以外,還有一張與紅霞臂釧里的一樣,是恆通的。

  長安東西市櫃坊有十來家。大凡開櫃坊的都財力雄厚,頗有信譽,憑帖又只是憑著這帖兒就可取錢,很是方便,故而這些憑帖可當銀錢使用。但也有不少商家覺得還是現錢更好,不愛用憑帖,又有商家只收取、花用某一家或幾家的憑帖。

  既然又確定了兩分,謝庸看向周祈:「這事還得周將軍去辦。」

  周祈嘿嘿一笑:「這種殺人放火的勾當我最拿手。」

  崔熠越發聽不懂他們說什麼了。

  周祈對崔熠笑道:「你就擎等著看戲吧。」

  大理寺大牢里。

  牢頭兒走過來看看紅霞,塞在她手裡一個東西,「一會兒上堂別亂說話,使了錢的,很快就放你出去。出去以後有輛車,你徑直坐上出城,城外會有人給你身契。關鍵,上堂別亂說話,懂嗎?」

  人犯們都是分別關押的,紅霞並不知道外面已經差不多塵埃落盡,只以為才開審,趕忙點頭。

  待那牢頭兒走了,紅霞打開手裡的紙,竟是富恆櫃坊的五十萬錢憑帖!這回被搜去的那些東西就又都回來了!紅霞大喜過望。

  過了半天,被提審過堂,果真如那牢頭兒說的是使了銀錢的,那個發現了自己臂釧的官兒和藹得緊,只略問幾句,便說「與她無干,放了吧。」

  紅霞磕了頭,趕忙出來。大理寺門外樹下果然停了一輛帶篷騾車,不顯山不露水的,那趕車人也不認得,紅霞卻覺得不用自家車馬倒也應該,趕忙爬上那車。趕車人揮動鞭子,車子便動了。

  大理寺所在的義寧坊本來就在城邊上,馬車不大會兒就出了城,又一路往西走,越走越偏。紅霞揭開車簾看一看,不由得有些心慌,便試著問那趕車人:「這位郎君,我們在何處停車?」


  趕車人回頭看她一眼,「著急了?」

  紅霞賠笑。

  「既然你著急,便是這裡好了。」

  紅霞聽這話說得蹊蹺,不由得變了神色。

  趕車人勒住騾子,從車下抽出一把刀來,笑道:「這可怪不得我,誰讓你知道得太多了呢。」說著便舉刀刺來。

  紅霞尖叫,在車廂里閃躲,那刀只刺破了她的袖子。

  第二刀又到了。

  紅霞覺得自己怎麼也得死在這裡了,卻突然聽得破空的弓箭聲……

  被救下時,紅霞還驚魂未定。

  周祈坐在馬上嘖嘖兩聲:「年紀輕輕的,要不是我們在後面綴著,你這會子就身首異處了。」

  紅霞瑟縮一下,當初是被她搜出的錢,故而有些怕她。

  周祈哼笑:「怎麼?還不說?那你就等著再有人來接你吧。」說著便撥轉馬頭。

  一個內宅婢子,再奸猾也有限,又剛經過驚魂一場,如何還撐得住?當下便跪在了地上,哭求道:「奴說,奴都說,貴人別把奴扔下。」

  作者有話要說:戲精們的自白

  謝庸:我擅長演斯文敗類。

  周祈:我就不一樣了,我擅長演剪徑強盜。

  崔熠:我跟你們都不一樣——我不演,我就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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