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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尋找佟三

2024-09-05 16:31:37 作者: 櫻桃糕
  謝庸、崔熠、周祈又轉戰修政坊,仵作吳懷仁則留在竇家荒宅,收拾那些屍骨。

  修政坊與青龍坊一般地·大而荒涼,尤其坊里東半邊兒還有一段土坡子,坡上人家更少。這佟三家倒是不在坡上,而是在十字街西的平地,兩間斜拉胯的屋子,院牆破得厲害,大門連門鼻子都沒有,謝庸等推門進去。

  院子裡除了常走的地方,都長著草,草中扔著些露洞爛鞋、掉腿胡床、破酒罈子之類的雜物,窗下趴著兩隻老鼠,見有人來,滋溜鑽進了牆上洞裡。

  屋裡與院子一脈相承,正堂當中一張食案,一把胡床,案上油泥積了老厚,上面兩個盤子,一雙竹箸,盤子裡面都一層幹了的黑色污垢,估計是不知什麼時候的剩菜湯,案下又有一個碎碗。食案旁邊還或立或滾著幾個空酒罈子。其餘地方又有臉盆之類雜物散亂放著。

  周祈這慣常靠抹灰判斷屋主失蹤時間的,在那食案上抹了一下,手指上除了塵土,還蹭了油泥,黏噠噠的。

  「這裡莫不是有過打鬥?」崔熠捏起一塊碎碗碴兒。

  謝庸沉吟:「不一定,碗在食案側下,可能是人在旁邊經過把碗蹭了下來,也可能是老鼠碰下來的。若是打鬥,不能碎的只是碗。」

  三人在堂屋轉了一圈,並無更多發現,便一起拐進佟三臥房。

  臥房裡迎面靠牆一張床榻,床上帷簾半垂,被窩兒攤著,油漬麻花的枕頭放在床頭。

  床頭兒有個高几,几上空無一物。窗邊靠牆還有一個三屜破矮櫃。

  謝庸撩開床帷,總體看一看,拿起枕頭,看下面可壓了什麼東西,又撩開那被子,查看被子和下面褥子上是否有可疑印跡。

  這被子一撩起,便有一股子又潮又油膩的髒污味兒散了出來。

  站在高几旁的崔熠被波及到,皺皺眉頭,扭頭兒看謝庸這邊兒。

  見謝庸捏著黑漆漆、油膩膩的被頭正在細看,神情嚴肅平靜,眉頭都不皺一下,崔熠只能嘆一句,老謝真漢子!老謝辛苦了!

  崔熠看高几旁牆上釘的鐵釘,「這裡是掛什麼的?」鐵釘處倒不算贓,右斜下牆皮二尺多處有幾個磕碰的地方。

  崔熠比量一下:「刀劍!極可能是刀!」

  「老謝,阿周,這佟三可能有刀,許就是那兇手。」

  窗前查看矮櫃的周祈道:「有刀不代表就是兇手。他失蹤幾個月了,如何會於幾日前突然出現,並殺了張氏?」

  「許是流竄去了旁處作案,或者躲避仇家,甚至在哪個山頭兒落了草?這種無賴,誰能說得清呢。他回來估計是想劫張氏走,或者就是立意姦殺,如今又跑了。」

  「你說的不無可能,但有可疑處。你看這個。」周祈伸手,遞給他一把小木片兒。

  崔熠接過來。小木片兒長短參差,上面有的寫著幾個數字,有的寫著「張」「趙」等姓氏,下面又有小字「紫雲十八年臘月廿六」「紫雲十九年正月初五」「紫雲十九年正月十三」「紫雲十九年春張榜後」,木片後面是「同利賭坊」之類賭坊名字。

  「這就是傳說中的彩籌吧?」崔熠到底貴介子弟,家裡管得嚴,他又不缺錢,故而對這個不熟。

  周祈卻是在街面兒上混的,教給他:「城裡不少賭坊都發這個,二三十文到百文一個不等,售價與開獎時的獎額有關,下面的日期是開獎的日子。這寫數兒的,就是開獎時,賭場莊家搖骰子,憑數兒對上幾個來領獎;這些寫姓氏的,則是最風行的『科考彩』,若今科狀元姓趙或者姓張,這佟三就賺大了。」

  「嗯?這麼熟?莫不是也買這個了?」崔熠笑著看周祈。

  「買啊,時常買上幾個,萬一中了,就發財了。」周祈一臉的理所當然。

  「哦?中過嗎?」

  「……沒有。」

  崔熠繃不住,到底笑出來,「就你那賭運……阿周啊,聽我一句勸,別買了啊,免得常買常失望。」

  「我這麼些年的壞賭運,興許是攢著拼一把大的呢?」周祈嘿嘿一笑,「我連中了獎買什麼都想好了。」

  崔熠笑道:「說說,買什麼?」

  「去東市瞿家、唐家那幾個刀劍庫啊。到時候,我就說,這一把,這一把,」周祈虛指一下,一臉的財大氣粗,「還有那一把不要,其他都送到舍下。」

  崔熠越發笑起來。

  便是那邊掀開油漬麻花褥子的謝庸也翹起了嘴角兒。


  周祈把話題又扯回來,「兌過的彩籌,若不中,當時便扔了,若中了,賭坊會收回,故而這都是未兌的彩籌。從時間上也能看出來,這彩籌的日期最早是臘月底,與鄰居說的三四個月沒見他正好對得上,而科考彩,現在還沒開獎,且這些科考彩還是長期承兌的。」

  「別的他都亂扔,這些東西卻統一放在那屜子櫃的下層,可見是何等珍之重之。像我們這種總心懷大期望想著一夜暴富的人,是不會把彩籌扔下就走的。」周祈斷言。

  「你的意思是?」

  周祈點頭:「雖沒有更直接的證據,但我覺得這佟三也出事了。」

  「我也認為佟三出事了。」謝庸手裡拿著一根布腰帶,一個紙包兒走過來。

  「這是什麼?」崔熠指著那紙包兒。

  「從褥子下找到的,」謝庸把紙包兒打開,裡面是淡紫色藥粉,「有淡淡的芋香味。高峻被毒殺案中,我們去捉拿那幾個賣藥胡商,其亂扔的就是紫芋粉。這一包或許就是他們之前摻過芋粉的藥,只是不知道是哪一種。這樣的藥,即便摻了芋粉,當也是個珍貴物,佟三不該扔下。」

  「還有這腰帶,若他是自己走的,這個不會還在床腳。」謝庸又道。

  「也許他系了旁的腰帶呢?」崔熠道。

  謝庸搖頭:「這裡的人日子過得不講究,沒那麼些腰帶可用。」

  謝庸指著那床頭高几,「那高几上也太利索了些。可能佟三平日脫了衣服就扔在几上和床上。有人帶走佟三時,順手把他的衣服,還有那牆上的刀也一併拿走。這腰帶掉在了床腳和高几中間,被遺漏了。」

  周祈微眯眼睛:「與帶走那張氏一樣都有善後……」

  「對,極可能是一人所為。」謝庸點頭。

  謝庸吩咐衙差:「叫人去搜本坊荒宅,尤其是像青龍坊竇宅那樣離著左右鄰居比較遠的荒宅。要搜仔細一些,佟三失蹤已經是三四個月之前的事了。」

  找到竇家荒宅中的殘骸後,其餘在山坡、樹林、荒宅搜尋查找的人本已撤了回來,如今又得令再去搜找。

  但這回只搜荒宅,指令又明確,時候並不很長,便有人來報,在本坊西北角一處荒宅中有動過土的痕跡,剛剛刨開,發現了人手。

  這所藏屍之宅在最邊角兒上,旁邊也是一處荒宅,與同樣在十字街西的佟三家隔著三條小曲。

  幾棵花樹下,擺著已經被挖出的兩條胳膊、兩條腿,與竇家荒宅中的殘骸不同,這胳膊腿都沒從中間砍斷。

  雖是冬春,但畢竟已經三四個月,殘屍上的皮肉有些還掛在骨上,有些已經爛在了泥里,要看屍表是不能了,要看骨頭可也看不清。

  「這怎麼辦?」崔熠問。

  「煮。」謝庸淡淡地道。

  崔熠:「……」

  「謝少卿,你們看這個!」正在院中背陰處一棵花樹下挖掘的衙差喊。

  他拿小鍬慢慢把屍塊周圍的泥土撥開,能看出來,這是一段腰背,與那邊挖出的胳膊、腿不同,這一段大部分沒有腐爛,其表皮光滑,土黃色,有油光,就像抹了一層蠟。

  「這大概就是前朝刑部侍郎李公在筆談中說的『蠟屍』了。他遇到過一案,那死者被扔在水塘中一年,屍體全身都覆蓋著蠟油似的東西,身上傷痕清晰可辨。」謝庸蹲下細看。

  這味兒太沖,崔熠皺著鼻子蹲下:「這蠟從哪裡來?為何只這一段是這樣,那邊挖出的胳膊腿都沒有?」

  周祈亦湊在一堆兒,蹲著看:「能從哪兒來?想來也只能是這屍體自己的油啊,只是從體內滲出到體外,時間一長,就成了這蠟似的樣子了。」

  聽周祈說屍油,崔熠突然想起從她那裡借的傳奇上說邪道用屍油煉藥來。

  謝庸點頭:「周將軍聰敏,李公也這般認為。」

  謝少卿剛才在誇我?周祈看謝庸。

  謝庸也抬起眼睛。

  周祈趕忙搖頭:「沒什麼。」等忙完了這案子,一定要去買彩籌……

  謝庸又低下頭,接著看那屍塊,又回答剛才崔熠的問題:「這腰腹一段兒上油脂多,故而比胳膊等處更容易形成蠟屍。或許與這裡是背陰之處,冬天雪水存留時間長,更潮濕也有關係。」

  崔熠點頭,對,剛才老謝說那李公筆談中提到的屍首是從水裡打撈出來的。

  衙差又在旁邊兒挖出一段肩膀,可惜這一段只有一點有蠟皮,其他都腐壞了。

  仵作吳懷仁從青龍坊趕過來,他更年輕時跟著師父見過一次這種蠟皮屍首,當下從隨身小箱中取出毛刷,把這塊殘骸上的土清理下去。

  在一片摩擦傷中,謝庸又在其上看到了疑似勒痕的印跡,他若有所思地眯起眼。

  在外面不方便,吳懷仁到底沒用「煮」的辦法來處理那些皮肉腐爛的屍骨,而是用小刀裹著布慢慢清理。

  謝庸用手無意識地畫著什麼。

  「這人雙腿的髕骨都碎了。」吳懷仁道。

  謝庸停住他的手:「我知道是什麼人了。」

  一間破屋中,一個女子被綁著:「求求你,放了我吧,我還有孩子呢。」

  她對面的人看著她,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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