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岡教授下意識迴避了青木涼介投向他的質詢目光,拿出手帕擦了一把額角的冷汗。
一段男女之間不堪入耳被當庭播放,其中還明顯能分辨出工藤岡本人的聲音。
只是他在這段錄音里的說話語氣和內容都與法庭上莊嚴肅穆的他大相逕庭,簡直令人跌破眼鏡。
就在錄音被放出的同時,工藤岡完全呆住了。
而整個法庭內的所有人,無論是法官還是旁聽席的眾人,再看向工藤岡的神情只剩下了滿滿的厭惡。
曾經的社會學教授那受人尊敬的頭銜,在此刻就像是致命的諷刺。
「反對!補充證據沒有進行登記!」
青木涼介立即出言抗議。
他此時看向鈴木弘樹的眼神中,已經帶上了一絲慍怒。
鈴木弘樹與青木涼介對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微笑,說出了青木涼介曾經說過的一模一樣的話語:「沒錯,請大家忘記這件證物,待會兒我會做完登記再呈上來的。」
青木涼介此時也已經完全意識到,這一次絕對是對方精心布置好的陷阱,就等著他跳進去。
居然採用了和他一樣的詭計……
被擺了一道呢!皺了皺眉,青木涼介捏緊拳頭,當場提出休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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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這樣?那種東西居然落到了對方的手裡!」
澤地秘書神情焦慮,看了眼一旁沙發上依舊抱著相框毫無反應的三木長一郎,只能重新將目光投到青木涼介身上。
「我也沒想到身為教授的工藤君,在出去玩的時候還不忘給自己留下珍貴的記憶。」
青木涼介的視線掃過對面沙發卡座上正用手抱頭的工藤岡。
他的臉上再也不復昔日神采,惶惶如喪家之犬,典型的社死後遺症。
而就在三木事務所這邊一片愁雲慘澹的同時,在一間酒吧的卡座上,一對舉杯相擁的男女卻笑得格外暢快。
鈴木弘樹將侍應生端上來的長島冰茶遞給身旁的工藤坂乃,志得意滿的表情中閃過一絲嘲諷:
「工藤岡那個蠢貨,恐怕萬萬沒想到是他自己親自把VCD這種把柄送到我們手上。三木律所那邊,現在估計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吧。」
工藤坂乃接過雞尾酒淺酌了一口,露出一個優雅的微笑,眼底里卻潛藏著對自己那個名義上丈夫的厭惡與憤恨:
「如果他真的懂那麼多的話,也就不會幹出那麼齷齪的事了。」
「說到這裡,經過我的調查,已經找到了VCD里的那個女人。坂乃,你肯定想像不到對方的身份。」
鈴木弘樹的眼中嘲諷之色更甚。
「什麼身份?」工藤坂乃微微皺眉。
她對這個成功讓自己那個愛惜羽毛的老公破例的女人,還真是有幾分好奇。
「哈哈哈哈……我也真是沒想到。」
鈴木弘樹放聲大笑,視線卻看向了對面卡座上坐著的一個穿著高中生制服的清純女孩。
女孩長著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皮膚白皙,眉眼彎彎看起來很是有幾分柔弱。
此人正是VCD錄像中的女主人公——夏目悠子。
鈴木弘樹將一疊福澤諭吉擺在了面前的茶几上,對著高中女生夏目悠子笑得十分溫和:
「夏目醬,只要你在明天出庭作證,指控那個衣冠禽獸,那麼,這些錢就是你的了。這麼多錢在手,你以後就不再去風俗店,也可以順利上完大學。畢竟,像你這樣可愛的女孩子,就應該擁有光明燦爛的未來。」
夏目悠子顫抖的小手接過那厚厚的一疊錢,眼中隱藏著對面前男人的一絲感恩和別的什麼情愫,緩慢又認真地點了點頭。
等人走後,一旁坐著的工藤坂乃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鈴木弘樹的後腰,疼得後者一陣齜牙。
她像是意有所指地說道:
「弘樹,沒事不要招惹那種年紀的女孩,她們不像我,一旦沾染上,可就甩不掉了。」
鈴木弘樹聞言表情微動,臉上復又浮起一抹燦爛的笑容:
「坂乃,你知道我的心意。從大學開始,我的心裡就只有你一個。」
說到這裡,他的話鋒一轉,
「夏目悠子的證詞,絕對會摧毀堂堂社會學教授工藤岡,也會同時摧毀律師界卓有名望的三木律師所。從此之後,曾經日本首屈一指的三木律師所就只會是一個歷史名詞了。」
他伸手攬過工藤坂乃的細腰,惹得後者一聲驚呼。
鈴木弘樹食指輕點了一下工藤坂乃的鼻尖,用調笑般的口吻說道:「坂乃,你說我成立一個鈴木事務所,是不是很帥氣?」
「哈哈哈哈……」
……
距離二次庭審的時間只有短短24小時。
想要在對方鐵證如山的前提下,把岌岌可危的局勢瞬間倒轉,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青木涼介心頭有些煩躁,一邊將一張黑膠唱片放到了復古的唱片機上,這是他上次辦公室布置被古美門埋汰後,特地去市場上淘的。
2003年網際網路還沒有2020年那麼普及,在日本,所有人都還是用的按鍵手機,等到iPhone占據市場起碼還有好些年頭。
因此,習慣用聽歌來疏解情緒的青木涼介,就只能換一種更有格調的方式。
就在唱片機里第一聲音樂響起時,青木涼介的腦中突然靈光一閃,一個另類而大膽的想法浮現在腦海。
雖然另類,但卻是解決這樁案子的最佳方式。
想到這裡,他一把抓起桌上那份復刻的vcd光碟物證,迅速奪門而出。
……
工藤岡整個人陷進了沙發,原本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頭髮此時已經被抓得亂七八糟。
他將整張臉埋在手掌中,嗚咽的言語從手指縫間斷斷續續地流出:
「我不是一個壞人,更不是一個變態……」
「我如今的名譽,地位,我寫的每一本書,每一個字,都是我三十年來辛辛苦苦,付出的血和汗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
「我是個好老師,好父親,一個好教授……甚至是一個好丈夫!」
「我做錯了一件事,但我不是個壞人……」
「三木律師,我們是十幾年的交情了。你覺得,我是個壞人嗎?我應該就這樣被毀掉嗎?」
「三木長一郎,請你幫幫我!」
在說出最後這句話的時候,他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整個人一下子從沙發上滑了下來。
他曾經筆挺的脊背此時彎曲著,雙手顫抖地爬到三木長一郎面前,深吸一口氣,將整個人附身下去,擺出了士下座的禮儀。
澤地秘書驚訝地看著這一幕,瞬間將視線投向三木社長。
而此刻的三木社長神情依舊呆滯,只是雙手緊緊地將紗織的相片扣在胸口,一動不動,就像對外界的一切都沒有反應。
只是在工藤教授拜倒的時候,眼珠才微微一轉,落在他的身上。
就在這時,在工藤岡的懺悔和哭泣充斥著整個社長辦公室的時候,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進門的人,正是恢復了自信笑容的青木涼介。
他看著地上五體投地的工藤岡,淡淡的說道:
「向律師土下座就大可不必了。工藤教授,如果你真的還有一丁點為人的良知的話。那就在我們贏了案子之後,向你的妻子懺悔去吧。」
地上的工藤岡聞言微微一愣,幾秒鐘之後才反應過來青木涼介話里的意思。
他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整個人因為突然的大腦缺血而晃了晃,好不容易扶著沙發扶手站穩,他看向青木涼介的眼神就像是遇見了腳踩七彩祥雲的孫悟空:
「涼介桑的意思是……」
青木涼介見狀,唇角微勾,整個人散發著強烈的自信:
「沒錯,以牙還牙,加倍奉還!鈴木弘樹今天在法庭上擺了我一道。我自然要加倍的找回來。」
……
翌日。
法院如期開庭。
鈴木弘樹帶著工藤坂乃,以及證人夏目悠子出現在庭上。
今天的夏目悠子刻意遵照鈴木弘樹的吩咐,穿上了高中制服,臉上也不施粉黛,整個人顯得格外清純。
見到面前走過來的青木涼介和工藤岡,鈴木弘樹嘲諷地一笑,壓低聲音對著青木涼介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恐怕還不知道吧,你身邊這位堂堂大教授,竟然是和一位年僅17歲的高中生進行的援交。現在,人證物證俱在,我已經迫不及待看到那種精彩場面了哈哈哈哈……」
然而,青木涼介只是好整以暇地看著對方,根本沒有想要搭話的意思。
兩方人馬側身而過,鈴木弘樹看著青木涼介的背影,心頭莫名湧起一抹不安。
但隨即他又冷笑一聲。
可笑,今天可是他見證三木事務所名聲掃地的大好機會,像那種剛從學校畢業的小東西,就算是有點小聰明,但這場庭審失敗已經是定局。
拋掉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他也跟著走進了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