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寶貝睡了沒?
】
【出來喝酒。
】
辛語發消息的時間是11:50。
江攸寧纖長的手指輕戳屏幕:還在酒吧?
手機微弱的光照在她的臉上,秀髮安靜地垂下來,她曲起膝蓋坐著,下巴隨意搭在膝上。
床輕微晃動了下,身側的人毫無察覺,睡得正香。
清淺的呼吸聲在房間裡交織,沈歲和的手機再次震動。
凌晨兩點。
沈歲和的手機在床頭柜上亮起,以二十秒的頻率連震三次。
在第一次震動的時候,江攸寧就醒了。
她有輕微的精神衰弱,睡覺的時候需要絕對安靜。
只是手機的微震也能把她吵醒。
她以為沈歲和會被手機吵醒,然後設置靜音。
但——
沒有。
他睡得很熟,甚至朝她這邊翻了個身。
江攸寧沒有動別人手機的習慣。
尤其是沈歲和這種將隱私看得極重的人。
結婚三年,她沒碰過他的手機。
平常睡覺前,他也會將手機設成靜音。
但一年中總有那麼幾十天會忘記。
運氣好點,沒人給他發消息,江攸寧能安穩睡到天亮。
運氣不好,如同今天這般,消息響個不停。
江攸寧只能等,等到沈歲和也被吵醒,然後翻身起來查看消息,遇到重要的,他會回幾句,不重要的就將手機設了靜音,倒扣在桌面上。
但他會不會醒,是個玄學事件。
床頭柜上的屏幕再次亮起,極其快速的連震兩次。
江攸寧瞟了眼,她近視,度數不高,但也看不見沈歲和的消息。
更何況,沈歲和還是防窺膜。
在床上坐了會兒,辛語還沒回消息。
江攸寧便給她發:怎麼突然想喝酒?
——我也想喝。
估計辛語已經喝多了,正睡得昏天黑地。
和她不一樣。
沈歲和的手機沒再響。
江攸寧把自己的手機闔上,身子輕輕滑動,身子蜷縮在一起,緩緩閉上眼,距離天亮還有四個小時,還能睡。
她甚至在心底祈禱,別再有人找沈歲和了。
八月末的北城,夜裡還有些涼。
江攸寧把被子輕輕往上攏了攏,但風依舊能進到被子裡來。
偌大的床,寬大的雙人被,雖然睡了兩個人,卻像是隔了一整條銀河。
沈歲和睡在床的邊角,中間的縫隙大得可以再放下兩個人。
江攸寧輕輕嘆了口氣,像他一樣側過身子睡,中間的被子塌陷下去,這才暖和了些,她開始醞釀睡意。
—
吱——吱——
兩聲連震。
江攸寧睜開了眼睛,外面仍舊一片灰暗。
沈歲和大抵睡得有些冷,翻了幾個身挨緊了她。
胳膊隨意搭在她肩膀上,像是將她輕攬在懷裡。
清淺的呼吸吐露在她的脖頸之間,帶著幾分溫柔。
他前天剛剪了頭髮,很短,正好扎著江攸寧的側臉。
江攸寧望著天花板發呆了很久,才輕輕側了下身子,沈歲和的嘴巴正好落在她的耳際,帶著溫熱氣息。
一觸即分。
她屏住了呼吸。
一分鐘後,沈歲和翻了個身。
江攸寧伸手拿過了自己的手機。
凌晨三點。
只隔了一個小時。
沈歲和的手機又震了一聲。
睡不下去了。
江攸寧把他胳膊挪開,赤腳下地,拿著手機出了房間。
辛語2:32發來一連串消息。
【到我家來喝。
】
【不過,你怎麼又半夜醒了?
】
【沈歲和手機又吵你?
】
【給他長按關機完事,實在不行踹他一腳,讓他滾客房睡。
】
【憑什麼他睡得和豬一樣,你就得徹夜難眠。
】
江攸寧一邊下樓一邊回消息:他明天還開庭。
消息剛發出去,辛語的視頻電話就打了過來。
江攸寧開了客廳里的燈,從酒櫃裡隨意拿了瓶酒,坐在高腳凳上才劃開接聽。
「沈歲和上輩子是拯救了銀河系吧?
!」
辛語輕倚在床前,燈光昏黃,大抵是喝多了酒,臉頰通紅。
她手中的高腳杯輕輕搖晃,嗤道:「你記得他明天開庭,他記不記得你明天出差?」
「我沒和他說。」
江攸寧給自己倒了杯酒,輕輕抿了一口。
一入喉才嘗出來,這酒度數有點高。
但是很香。
濃郁的酒香味彌散在客廳的每一個角落,江攸寧托著下巴發呆。
她穿著件白色的家居服,領口有些大,如今隨意的動作一擺,露出了半個鎖骨。
「雲喝酒嗎?」
辛語朝她舉杯。
江攸寧也舉起杯,唇角帶笑,「好。」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你明天不拍攝?」
江攸寧問。
辛語自小和她一起長大,高考完以後怎麼也不想上大學,因為長得高,人也漂亮,所以直接去做了模特,如今混的也不錯,偶爾會在一些國際展上走秀。
不過最多的工作還是雜誌拍攝。
「不拍。」
辛語說起這個就來氣,「不止明天不拍,我這一個月都不用拍了。」
江攸寧挑了挑眉:「怎麼?」
「別提了。」
辛語把白天遇見的糟心事竹筒倒豆子似的說了出來,從老闆壓榨她的剩餘價值到怎麼不要臉的捧他情人上位,最後歸根結底一句話:「男人,真賤吶。」
江攸寧輕笑,「他賤歸他賤,你別地圖炮。」
「不是。」
辛語反駁道:「他老婆懷孕七個月了,他在公司里跟模特搞在一起,甚至還想把我擠走?
這種男人不賤嗎?」
「那你到底是氣他老婆孕期出軌還是氣他把你擠走?」
辛語冷哼一聲,「都氣。」
怕江攸寧不懂她們這行,辛語還強行科普了一番。
「那可是UK的封面啊,模特們夢寐以求想上的地方。
只要上了那個,以後我們就能慢慢跨行,接GG,甚至接電視劇,畢竟不是神顏肯定上不去。
簡單舉個例子,我現在拍一個封面是三萬,上完UK我再接就是十萬,身家能翻番啊。」
「那是挺可惜的。」
江攸寧說:「那你現在要跟公司解約嗎?」
「解!」
辛語義正言辭,「我都把那男人出軌的消息告訴他老婆了,難不成還能在公司繼續待下去?
更何況,給那種人打工,我嫌髒。」
江攸寧愣了下,皺眉道:「你告訴了他老婆?
怎麼說的?」
「發簡訊。」
辛語聳肩,「還拍了兩張親密圖,噁心死我了。
我回家以後洗了好幾次眼睛。」
這像是辛語能幹出來的事情。
「那他老婆什麼反應?」
江攸寧問。
辛語沉默了。
昏黃燈光將她的臉照得搖曳生姿,良久之後,她忽然勾唇笑了,「寶貝,你說女人是不是天生就傻?」
「嗯?」
辛語嗤笑,語氣輕蔑:「他老婆怪我多管閒事,說男人都是那樣的,她早就知道老公在外邊不乾淨,但只要不鬧到家裡來,他們還是和和美美一家人。
最可惡的是,她還說我活該單身。」
「呵。」
江攸寧低斂下眉眼,晃了晃手中的酒,「那你後悔告訴她麼?」
「不啊。」
辛語說:「我發現一萬次,就要說一萬次。
萬一有一個清醒的呢?」
「對了。」
辛語打了個響指,「問問你家沈律師,能不能幫我打一下解約的官司,價錢好談。」
「好。」
江攸寧應了。
隔了會兒,辛語考慮到沈歲和目前打官司的價錢,又幽幽補充道:「要是他實在太貴,你來幫我打也行。」
江攸寧笑:「別鬧了。」
—
江攸寧也是學法的。
而且是國內TOP級別的華政法學院畢業,20歲本科畢業以後去哥大法學院念了一年LLM,回來以後沒從事律師行業,而是去了一家TOP級別的影視公司做法務。
不知不覺,三年過去了。
三年沒上法庭,快連訴訟程序都忘光了。
怎麼可能給辛語打得了官司?
沈歲和就不一樣了。
他是正兒八經身經百戰的訴訟律師。
24歲那年就和朋友創辦了一家律師事務所,主打高端民商事訴訟業務,經過五年的發展,如今律所也已經躋身於業內前20。
沈歲和本人更是業界傳奇。
20歲以華北政法大學TOP1的成績提前畢業,保送華政研究生。
23歲研究生畢業,在紅圈律所實習一年,創收八千萬。
畢業以後在業內TOP1的君誠律所工作一年,創收五個億,破格晉升為律所初級合伙人。
但他拒絕了律所遞來的橄欖枝,在休養生息一段時間後直接和業內「小公子」裴旭天合資開了一家律所。
前兩年律所的名氣並不行。
大家都說離開了君誠,沈歲和接不到標的額大的案子,就算有「小公子」那層關係,這律所也難以崛起。
甚至被幾家大的律所聯手打壓了一陣。
後來見這律所翻不起什麼大水花,才算是放過了他們。
但沒想到,兩年後沈歲和憑藉一起標的百億以上的股權糾紛案一舉成名。
天合律師事務所的名聲在業內迅速崛起。
而大家翻閱沈歲和過往的官司記錄,沒有敗績。
眾人忽然嗅到了一絲危機。
尤其是在和紅圈律所的幾位大律師對過陣後,沈歲和仍舊沒有敗績。
自此,沈歲和成為新晉律界「大魔王」。
如今天合律師事務所已經在業內站穩了腳跟,有了穩定客源和案件,每年創收百億以上。
沈歲和的身價自然水漲船高。
辛語剛去網上查了一下,然後扭頭對江攸寧說:「你知道你老公現在跟人聊天一小時多少錢嗎?」
江攸寧一愣,沒反應過來,「多少?」
「一分鐘五百。」
辛語咬牙切齒,「按分鐘算的!媽的!一個小時就是三萬。」
「昂。」
江攸寧摁了下自己的太陽穴,「所以呢?」
「我想跟你老公聊個天!」
辛語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卻仍舊底氣十足,「聊一個小時,淨賺三萬!我之前最多時薪五千,還洋洋得意我已經能躋身為高級打工人了,結果一夜回到解放前,馬上還要跟冷血資本家打官司。
我,一個即將破產甚至負債纍纍的貧民窟少女,現在只想體驗一小時掙三萬是什麼感覺。」
江攸寧勾唇輕笑,托著下巴調侃道:「照你這麼說,我每天都掙翻了。」
「必須啊。」
辛語嘖了聲,「難道你家沈歲和的銀行卡不在你這?」
江攸寧搖頭。
她不知道沈歲和一年能掙多少錢,也從沒問過。
就像沈歲和不知道她在華商還是華宵上班一樣。
但兩人同一所大學法學院畢業,圈子總有重疊的地方。
偶爾參加同學聚會聽她們討論,沈歲和身家應當有十位數以上。
她也只是聽聽。
同學們不知道她跟沈歲和結了婚,在她面前談論起來也肆無忌憚。
她有時還能聽到跟沈歲和相關的花邊新聞。
不知哪個學妹想撩沈歲和,結果碰了一鼻子灰。
還有他們律所新來的實習生想通過勾引沈歲和上位,結果當天被開除。
諸如此類。
但總有人例外。
比如卓創集團的千金——喬夏。
她可以自由出入沈歲和的辦公室,兩人還一塊在高級餐廳吃飯。
郎才女貌,登對得很。
談及喬夏,同學們都說也只有小公主才能配得上沈歲和這種堪稱完美的男人了,甚至上次,有人問江攸寧她怎麼看?
江攸寧抿著唇,違心的應了句嗯。
自那之後,她再沒去過同學會。
江攸寧懶得再想,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然後單手撐著下巴,眼睛半閉,思緒漸漸潰散。
直到辛語大喊了聲:「我去!」
聲音尖銳,刺得她耳膜疼。
她動都沒動,摁了摁太陽穴,聲音慵懶,「怎麼了?」
身後忽然傳來熟悉的味道,那道獨屬於沈歲和的清冷聲線在客廳里響起,不疾不徐道:「你要是現在放她去睡覺,明天說不準可以體驗一下時薪三萬的感覺。」
辛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