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離婚!」
辛語義憤填膺,「必須離婚!」
江攸寧坐在陽台的竹椅里,俯瞰著臨城的夜景。
她剛洗過澡,隨意穿了件T恤,換了條熱褲,兩條白皙纖長的腿露在外面,胳膊搭在旁邊的桌子上,撐著下巴聽辛語吐槽。
已經半個小時了。
離婚這兩個字被提及的頻率是三分鐘一次。
而喬夏這個名字被辛語提起來咒罵了近百次。
「我聽得都要吐了。」
辛語說:「去他媽的哥哥,她媽沒給她生哥哥,她來叫別人老公哥哥?
要真是沈歲和親妹妹我也就忍了,明顯就是上來撩騷的。
離婚!必須離!」
江攸寧:「嗯。」
語氣極其敷衍。
「江攸寧!」
辛語急了,「我跟你說正事呢!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敷衍我?
!我今天真的要被氣死了!比昨天那個女人罵我活該單身還氣!」
「看見喬夏那張臉,我都想上去扇她巴掌了。
媽的!」
江攸寧緩緩道:「那你怎麼不扇?」
辛語:「……」
她愣了會兒。
一腳踩了剎車,將車停在路邊。
車窗搖下來,晚風吹進車裡,把她的頭髮吹起來,她忽然嚴肅的思考這個問題。
幾分鐘後。
辛語重重呼了口氣,「因為她沒有做任何逾矩的行為。」
無論是叫哥哥,還是請吃飯。
更甚者是跟她做自我介紹,沒有任何朋友以外的舉動。
那一聲聲的哥哥能讓辛語恨得牙痒痒,但沒有扇她的理由。
良久之後,辛語問:「她是不是這樣在你面前耀武揚威過好多次?」
「沒有。」
江攸寧說。
一般她都是被人家無視的那個。
江攸寧起身去房間冰箱拿了罐啤酒,兩條腿盤起來,雙手捧著啤酒,就跟喝牛奶似的,輕抿了一口。
「你跟我說實話。」
辛語扶著額頭,一本正經問:「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沒想過。」
江攸寧也很誠實的回答。
她嫁給沈歲和是很突然的事情。
辛語很久都接受無能。
有一次竟然半夜給她打電話,哭著說:「寶貝我夢到你被家暴了。」
在辛語眼裡,婚姻是墳墓、是亂葬崗。
所以她想不通江攸寧為什麼在最好的年紀義無反顧地跳進去。
哪怕結婚對象是身世背景相貌樣樣都好的沈歲和。
而對江攸寧來說,這段婚姻是意外驚喜。
亦是歲月贈送的禮物。
她非常珍惜。
許多事情江攸寧沒跟人說過。
所以很多人覺得她愛的莫名其妙,結婚也莫名其妙。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個中曲折。
夜深人靜。
晚風輕拂發梢,江攸寧喝完了半瓶啤酒,將易拉罐放在桌上,聲音和風揉在一起,「沈歲和的態度很明確吧?」
辛語不太情願嗯了聲,「他倒是挺討厭那女的。」
「那就行了。」
江攸寧說:「別擔心,我能處理好。」
—
夏末的空氣中翻滾著熱浪,高樓之上寂靜無聲。
良久之後,辛語才嘆了口氣,拉長聲音道:「你啊。」
每次都是這樣。
害怕別人擔心,所以將一切都自己扛著。
辛語也知道她的性子,看上去好脾氣,溫柔乖巧,但骨子裡很倔。
她認定的事情,可真是九匹馬都拉不回來。
發泄了一頓後,她才算平靜下來。
「有什麼事兒你就跟我說。」
辛語叮囑道:「下次要是讓我發現沈歲和欺負你,我就上去揍他。」
「你打不過。」
江攸寧輕笑,「他練過散打。」
「那也得打。」
辛語忽然覺得心酸,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我保護了這麼多年的小豆丁不能讓別人給欺負了啊。」
江攸寧一滴淚竟猝不及防掉了下來。
她擦掉腿上的水漬,吸了吸鼻子,笑道:「可算了吧,一直不都是聞哥保護咱們嘛。」
聞哥是她的堂哥,全名是江聞。
比她大半歲,所以三人在初一以前都是同一個班。
江攸寧初二跳了一級。
而且因為媽媽的工作原因,她搬了一次家,順帶轉了個學。
雖然隔得遠了,但幾人關係一直都挺好的。
自幼辛語在女生中就是拔尖的個子,比一般的男孩也高。
江攸寧在初二以前都是小個子,經常被叫「小豆丁」,長得也軟萌,就成了男孩子們競相欺負的對象。
拽拽小辮兒,拍她的背,各種小惡作劇層出不窮。
而江聞和辛語就負責保護她。
江攸寧笑著說:「你也別這麼戒備,遇到合適的就談個戀愛試試。」
「不。」
辛語傲嬌道:「姐很高貴,他們不配。」
江攸寧:「……」
辛語還是氣不過,臨掛電話前又罵了一遍喬夏。
這一次還加上了沈歲和。
「沒事兒長那麼好看,招蜂引蝶。」
江攸寧附和著罵,只是很敷衍。
「好了。」
江攸寧說:「乖乖睡,相信我。」
辛語這才掛了電話
江攸寧坐在陽台上發呆。
她打開微信,點開置頂。
備註:老公。
兩個人最後的聊天記錄在下午六點。
老公:晚上想吃什麼?
【我出差了。
】
老公:幾天?
【三天。
】
老公:好。
簡短到可怕。
但這是他們的常態。
江攸寧有心想發句什麼,卻戳了戳屏幕又退出來。
質問?
她又不是不知道喬夏。
更何況,沈歲和比她還討厭喬夏。
安慰?
好像也大可不必。
江攸寧乾脆放下手機。
她從一側拿起Kindle,繼續看書。
翻了沒幾頁就看到一句話:她那時候還太年輕,不知道所有命運贈送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
江攸寧回來那天是周五。
上午11:10落地。
辛語十一點就在出口處等著。
看見江攸寧,她上前拎著行李箱就轉身走,故意沒跟她搭話。
江攸寧扯了扯她的袖子。
「幹嘛?」
辛語沒好氣地說:「你不是自己都能解決麼?
怎麼你家沈歲和不來接你?」
「他在上班。」
江攸寧說,「我沒叫他。」
「昂?」
辛語毫無形象地翻了個白眼,氣笑了,「狗屁。
全世界就他一個人有工作啊,說得好像我無業游民似的。」
江攸寧澄澈的目光盯著她看。
辛語:「……」
前段時間跟公司鬧掰了,可不就是無業游民麼。
辛語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算是敗給你了。」
她帶著江攸寧上車,然後一邊開車,一邊開始碎碎念,「我說你,在男人面前別總是這麼好脾氣,讓他覺得你好欺負,時間長了就不把你當回事了。」
「以後嫁人真不能找長得好看的,站在那就開始給你招蜂引蝶。
還有你啊,能不能有點骨氣!給我支棱起來!鬧他丫的!」
「嗯。」
江攸寧有氣無力的應了聲,爾後眼皮微掀,輕笑道:「我還有以後啊?」
「怎麼沒有?」
辛語嗤道:「只要沈歲和對你不好,我立馬給你介紹新的。
姐姐錢沒有,兩條腿的男人多得是。」
江攸寧閉著眼睛假寐,聲音懶洋洋的,「你還是留給自己吧,我不需要了。」
「呵。」
過了會兒,江攸寧才想起來,「路童這周日回來。」
辛語頓時瞪大眼睛,「她還好意思回來?
別回來了,我這輩子都不想看見她。」
「還生氣呢?」
江攸寧笑道:「她說這次回來給你負荊請罪,而且以後就不出去了。」
路童是江攸寧華政的同學兼舍友,畢業以後沒當律師,也沒考研,而是紮根最基層,在全國各地的山村里做法律援助。
如今也算業內鼎鼎有名的公益律師。
只是,有名,沒錢。
江攸寧大學那會兒,三個人經常一塊兒玩。
時間久了也就摸透了彼此的脾氣。
上次路童答應了要陪辛語在北城待一個月,甚至還約好了要去雲南旅遊,辛語連票都訂好了,結果路童臨時有事,連夜坐火車去了安縣。
一月之期只實現了十天。
被鴿的辛語很生氣,拉黑了她所有聯繫方式。
江攸寧就成了中間遞話的。
「我信她?」
辛語嗤笑,「這女人嘴裡沒一句正經的,比男人都貧。」
路童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我在你這都淪落到和男人比了嗎?
!」
辛語:「……」
她瞪了江攸寧一眼。
江攸寧聳肩,表示是路童讓自己接的電話。
「我這周日回去!」
路童大聲喊:「你給我好好等著!」
「幹嘛?」
辛語挑釁,「要打架?」
路童義正言辭,「不是!」
「我就讓你看看我跪的姿勢標不標準!」
辛語的表情一言難盡。
想笑又憋著,強迫自己生氣。
江攸寧打了圓場,「這周日天香居。
一起吃晚飯,你請!」
「好!沒問題!」
辛語想說點兒什麼,卻又不好意思說出口。
看了眼江攸寧,立馬靈機一動道:「你是不是在外邊打離婚官司挺多的?」
江攸寧忽然感覺後背一涼。
路童回答:「也還行吧,主要是打離婚訴訟和勞動仲裁。」
「那正好。」
辛語說:「回來幫江攸寧看看,她的離婚官司好不好打。」
路童愣了兩秒,「你讓我跟沈歲和上法庭對壘?
!」
「她胡說的。」
江攸寧立馬道:「我不離婚。」
路童那邊沉默了幾秒,幽幽道:「我還挺期待的。」
江攸寧掛了電話。
腦仁疼。
車子不疾不徐行駛在路上。
隔了很久,江攸寧才問:「你覺得我應該找個什麼樣的?」
「昂?」
話題轉的太快,辛語被問懵了。
拐過一個路口,辛語才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
「我也不知道。」
辛語很誠懇地說:「沒有特定標準,但我覺得你應該找個滿心滿眼都是你的。」
江攸寧反問:「沈歲和呢?」
辛語抿了抿唇,表情有些為難,聲音也低了幾分,看起來十分嚴肅,「要聽實話嗎?」
「嗯。」
辛語把車窗開了一半。
風和著她的聲音,辛語說得異常篤定。
「我覺得他眼裡,心裡,都沒你。」
「你不快樂,江攸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