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煙火

2024-09-05 17:27:49 作者: 慕容煙樹
  【一】

  這只是一個普通的星期六。【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路童回到北城工作以後很少有不加班的周六,這對她來說像忙裡偷閒。

  於是在能夠休假的前一天晚上瘋狂打遊戲,直到她媽起夜發現了她房間裡還亮著的燈,然後敲她的門叮囑,「早點睡。」

  路童倒吸一口涼氣,已經快三點半,她關了燈應聲好,放下手機卻睡意全無,剛打完遊戲,腦子裡都是虛擬人物在跑,防止她媽明天一大早喊她吃飯,她打開微信給母上大人發消息:【不用喊我!讓我睡個好覺吧!】

  隔了會兒,她仍舊睡不著,於是打開網抑雲,準備來一首《Weightless》催眠,但沒想到一打開APP,今日推薦是——新晉情歌王子梁康傑最新專輯《失眠島》。

  路童徹底失眠。

  她想起那天收到的陌生簡訊,只有四個字:我回來了。

  隔著屏幕都透露出囂張,幾乎瞬間,路童就想到了梁康傑。

  看到那首歌的名字,路童竟鬼使神差點開去聽。

  她躺在床上,腦海里開始翻滾過去的記憶,直到高潮那兩句——

  [路過你的世界

  童話也不及你美麗]

  哦,藏頭啊。

  隔了很多年,她又感受到這個男人的浪漫。

  【二】

  上學那會兒,路童長得漂亮,倒也不是說她現在不漂亮了,只不過那會兒是主流審美里的漂亮。

  大眼睛,雙眼皮,高鼻樑,皮膚白,一襲烏黑的長髮,偶爾編起辮子,偶爾披散在腰間,走在人群里一點兒都看不出來是法學院的學生。

  她跟江攸寧走在路上,她常是被搭訕的那個。

  習慣了被搭訕也就意味著很少有搭訕方式可以引起她的注意。

  但那天她跟江攸寧吃過晚飯,樓下廣場有人在唱歌,聲線很好聽,兩人散步剛好到那兒,路童也就跟著江攸寧去聽。

  設備剛架起來,主唱就唱了半首,人還不多,她們正好站在前排。

  Cloud音樂社是華政很有名的一個社團,因為聽說有個很帥的社長,但在社團招新的時候,路童正好有事兒沒去。

  這會兒聽身邊的姑娘科普,坐在不遠處抽菸的男孩就是Cloud音樂社的社長,氣質很迷人,路童順著她們的話看過去。

  彼時的梁康傑穿著白T黑褲,腳上還是放蕩不羈的人字拖,他剃著寸頭,看上去就桀驁不馴,但那張臉確實極好看,硬漢形象向來是路童的菜,正好遇上他回頭,路童毫無顧忌地朝他拋了個媚眼,她笑得開懷,低聲問身邊的江攸寧,「那個學長帥嗎?」

  江攸寧正聽唱歌聽得入迷,側過耳朵問她,「你問什麼?」

  路童拍她,「你聽吧。」

  她沒再問,目光在梁康傑身上流連了會兒,她看著他抽完煙把菸蒂掐滅,然後扔進了剛喝完水的礦泉水瓶里,又從兜里拿出口香糖,嚼了幾下吐掉,這才起身。

  但他起身的瞬間,路童看見他朝自己對口型——想聽什麼歌?

  路童歪了下腦袋,有點兒懵。


  那邊剛好一首歌唱完,梁康傑拎起吉他往麥前一站,聲音低沉,像大提琴緩緩拉起,「大家好,我是梁康傑。」

  在場迷妹尖叫。

  大家都以為梁康傑會唱搖滾,但沒想到他唱的是《妥協》。

  那一年,《妥協》已經過了紅的浪潮,蔡依林從唱跳天后轉型情歌,作為她歌迷的路童把這首歌安利給很多人聽。

  她沒想到梁康傑會唱這首歌。

  跟蔡依林完全是兩個聲線的硬漢唱這首歌也別有風情,他的聲音更低沉,唱得更投入,但當他彈起吉他,這首歌的風格立馬改變,從苦情歌成為了一首搖滾。

  到了第二部分,他放下吉他,拿起麥,重新深情。

  到了高潮部分,他把麥遞給了路童,同時,也把手遞給路童。

  路童稍一猶豫便伸出手放在他掌心裡,他的手心溫熱,還浸出一層薄薄的汗。

  她唱完那首《妥協》。

  梁康傑附在她耳邊低聲說:「談戀愛嗎?」

  路童把話筒遞給他,「再唱一首,我就決定。」

  梁康傑勾唇笑,他長相是很痞的那類,尤其笑起來。

  他唱了一首蔡依林的《說愛你》。

  當晚,梁康傑跟路童在華政的玫瑰園裡待到很晚,他們牽手、擁抱,梁康傑笑著吻在她唇上。

  許是初見那面太驚艷,路童在隔了很久想起那天,仍舊心動。

  【三】

  夜裡的夢光怪陸離,路童醒來的時候手機已經因為沒電關機。

  她一邊給手機充電一邊想著該換一個新手機,然後簡單洗漱,下樓遛狗吃飯。

  她家這邊兒屬於老小區,周遭的飯店也都有些年紀,她自小就在這一片混,堪稱如魚得水,尋了家牛肉麵店,把錢多多(一隻可愛的邊牧)的鏈子收在手裡,然後倚在椅子上坐等。

  直到錢多多同學開始放聲大叫。

  錢多多叫第一聲的時候,她懶得睜眼,扯了扯手裡的鏈子,聲音慵懶地叮囑,「別叫。」

  但錢多多明顯沒聽進去。

  等它叫第二聲的時候,路童又扯了扯手裡的鏈子,「一會兒就有飯了。」

  錢多多不為所動,繼續叫。

  叫得路童煩了,她威脅錢多多,「你要是再叫,我這個月都不帶你來散步了!」

  儘管今天就是這個月的最後一天,她仍舊做了這個威脅。

  畢竟錢多多是一條上了年紀的狗,一天不遛,路童都擔心它原地去世。

  可沒想到她話音剛落就聽見一聲嗤笑。

  聲音淡淡的,帶著不可一世的囂張。

  哪怕只是一聲氣音,路童也在瞬間知道了這人是誰。

  他站在不遠處,筆直修長的腿,昨晚還在某APP開屏看到的臉,這會兒沒化妝,跟昨晚開屏上的那個人好像不是同一個,少了幾分妖,但仍舊很帥。

  路童晃了晃神,手裡的繩一松,錢多多立馬撒丫子往他那兒跑。

  路童大喊:「錢多多!」

  但錢多多頭也沒回往前沖。

  路童:「……」

  不愧是梁康傑撿來的狗啊,跟那個忘恩負義的梁康傑一模一樣。

  路童氣得牙痒痒,手心裡被繩磨過的痕跡很重,她吸了吸鼻子,忽然想哭,但深呼吸了一口氣,扭過頭開始吃麵。

  早知道就應該點狗肉!

  一個兩個的都這麼狗。

  剛出鍋的牛肉麵熱氣騰騰的,路童低下頭攪一筷子,然後用勺子舀一勺湯,先喝了口,還是熟悉的味道,但吃在嘴裡沒滋沒味的。

  她已經不是18歲的姑娘,她都快28歲了,大大小小的事兒都經歷過,這點兒定力還是有。

  隔了一會兒,對面坐了個人。

  梁康傑抱著錢多多坐在她對面,問老闆要了碗牛肉麵,然後坐在那兒逗弄錢多多,垂垂老矣的錢多多今天就像是迴光返照一樣,路童拉著它散步的時候都得走三步歇一步,而它在梁康傑的懷裡又蹦又跳,時不時碰下桌子,路童的耐心在告罄邊緣。

  她坐在那兒眉頭皺起,堅決不看對面的人一眼。

  其實分手以後她無數次地幻想過,她和梁康傑會以哪種方式再見面。

  尤其是剛分手那會兒,她總會想,國外離這邊也不遠的吧,說不準梁康傑真會像陳奕迅歌里唱的那樣,「你會不會突然的出現,在街角的咖啡店」,畢竟梁康傑喜歡陳奕迅,還喜歡玩浪漫。

  可隨著她畢業,隨著年歲漸長,隨著一切改變,路童再也不是從前的路童,而梁康傑再沒回來過,甚至路童一個人跑去看了兩場陳奕迅的演唱會,每一次她都要看很多人進場,但沒有一個是梁康傑。

  她畢業,離家,遠行,剪短髮,去做自己從來不敢嘗試的事情,離開這座城市。

  沒想到在很多年後,她會在自家樓下吃麵遇見梁康傑。

  在他給她發簡訊說他回來了以後。

  梁康傑的面上得很快,他也沒跟路童搭話,快速地吃完了那碗面,在他吃飯的時候,錢多多窩在他懷裡乖得一批。

  路童恨不得這會兒就把錢多多掃地出門。

  梁康傑比路童吃得還快,他以前就那樣兒,沒想到隔了這麼多年還是這樣。

  他吃完以後結帳,順帶結了路童那份。

  路童只慢悠悠地吃完,從兜里拿出現金放在桌上,然後在起身的瞬間看向錢多多,「錢多多,你要是今天不跟我走,以後都不要跟我了!」

  受到了威脅的錢多多忽然一縮脖子,拼命往梁康傑懷裡鑽。

  路童:「……」

  日!氣死!

  梁康傑抓它的脖子給他撓痒痒,弄得錢多多很舒服,他抬起頭,輕佻的目光和路童撞了個正著,那雙眼裡似乎永遠含情,他看著路童笑,「一起遛狗唄。」

  路童瞟了眼錢多多,沒跟梁康傑搭話,而是惡狠狠地說:「錢多多,我勸你不要惹我,不然我真的會吃狗肉。」

  錢多多畢竟也被路童養了這麼多年,基本的靈性還是有,它一縮脖子直接從梁康傑懷裡跳下來,但仍舊戀戀不捨地蹭了蹭梁康傑的褲腿,爾後一步三回頭地走向路童。

  路童拿到了狗鏈子,氣得在它身上拍了一下,低聲罵了句,「小沒良心。」


  當初她從別的地方隔一兩年沒回來也沒見它這麼親昵,怎麼隔了這麼多年看見梁康傑還是能一眼認出來?

  錢多多,你比我都長情!

  路童心裡把錢多多從上到下數落了一遍,但還是認命地提溜著狗鏈子帶它去散步,錢多多已經是一隻十三歲的老狗了,經不住一直躺著。

  路童心想我就是善良又大方才不跟你計較,看在你命不久矣的份上,就當你是同類相吸。

  路童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安慰才去熟悉的路上遛狗,而身後一直有人跟著,她不用回頭就知道是梁康傑,在很多年前,他經常喜歡用這樣的方式送她回宿舍,然後在宿舍樓下抱一抱她,跟她說捨不得她。

  那一年的他們多好啊。

  可也就好了一年半。

  【四】

  在一起那會兒雖然會吵架,但梁康傑向來不是大男子主義的人,她無理取鬧任性撒嬌,梁康傑就淺笑著看她。

  很多次,路童都問他,我們能一直在一起嗎?

  梁康傑會很篤定地回答她:會。

  那時候她深信不疑,所以在別人說畢業季即分手季的時候,她從沒擔心過。

  她那會兒和梁康傑說,你去追夢,我會一直等你。

  但沒想到梁康傑突然決定出國,而且這件事情路童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梁康傑出國那天晚上,她打車去了國際機場,六月的北城雨勢極大,她在T2航站樓看到了梁康傑的背影。

  他正排隊過安檢,路童大聲喊他,聲音比催促乘客過安檢的喇叭都大。

  那天梁康傑回頭抱了她,把外套搭在她肩膀,還把手裡那把傘遞給她,路童哭著問他,「我們這樣是結束了嗎?」

  梁康傑嘴皮子微動,什麼都沒說出來。

  最後,他轉過身,路童對著他的背影喊:「如果你今天踏上這趟航班,我們之間,再也沒有以後了。」

  梁康傑的腳步頓住,他背對著路童聲音顫抖,「那以後就,算了吧。」

  他的斷句都有些割裂。

  路童那天看著他拖著行李箱離開,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她就那樣失戀。

  之後她剪短髮,聽搖滾,看陳奕迅的演唱會,卻從來不會在北門口停下聽Cloud音樂社唱歌,她沒再提過梁康傑這個名字,每當別人打趣起,她總會說,都過去的事兒了。

  但這麼多年,她從沒談過戀愛。

  前段時間姑媽給她介紹了一個相親對象,加了微信沒聊幾句她就藉口工作忙沒再聊,對方跟姑媽說她太冷漠了,她無奈。

  那會兒她帶著梁康傑見過家長,她跟梁康傑騎著單車跑遍了大街小巷,打卡了這座城市所有的小吃,她愛梁康傑,當真轟轟烈烈。

  梁康傑愛她,浪漫極致。

  他站在學校的天台上給她唱歌,在時代廣場上給她放煙花,兩個人去荒蕪的西北,自駕去稻城拍照,他說這輩子會對路童浪漫到死。

  後來才發現,年輕時的一輩子太短,短到連社會的第一個檻都沒過就結束。

  路童遛完了錢多多就打算回家,身後的梁康傑也沒有叫住她,他只是和很多年一樣,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送她到樓下。


  但這次,路童沒有回頭。

  她只是上樓之後看向樓下,梁康傑好似就在等她往下看,他手裡捻著一支煙,倚在樓下那棵樹上,眼裡噙著笑,和她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他朝她晃了晃手機,路童立馬拉上了窗簾。

  但在片刻後立馬爬去床上看手機,梁康傑給她發了條簡訊:【好久不見,路小童。】

  路童沒回,窩在床上開始打遊戲。

  【五】

  路童以為不會再遇到梁康傑。

  他是新晉歌手,而她現在碌碌無為。

  時光好像一道分水嶺,輕而易舉就把他們隔開了萬水千山。

  她已經不是二十歲的小姑娘,只要看見梁康傑就會笑著撲向他懷裡。

  再遇梁康傑那天是很普通的周三。

  通常她的星期三會從早忙到晚,查各種各樣的資料,跟不同的人社交,但那周的星期三她格外忙碌,而她就是在一個忙碌到快要崩潰的下午一點鐘看到梁康傑的。

  梁康傑穿著白色襯衫跟一位負責智慧財產權的律師進了辦公室,在進去之前和整理成堆文件的她對上了目光,他噙著笑看她,然後和她揮手。

  不知怎麼,路童的情緒忽然就繃不住,她坐在位置上泡了杯咖啡,氤氳的熱氣在臉周飄散開來,眼淚滴在咖啡杯里。

  自從她回到北城,好像沒有一件事是順利的。

  沒完沒了的繁複社交,看也看不完的卷宗,不停被擠壓的生活空間,一切都讓她快要透不過氣來,她好像從一開始的選擇就是錯的。

  尤其在看到梁康傑之後,他輕而易舉就又闖進她的生活,令她心煩。

  他離開很多年,她好像長大了,又好像沒長大。

  路童不敢讓自己哭出聲音來,但頭低垂著,坐在辦公桌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忽然,她的頭上落了件溫暖的外套,帶著特殊的梔子花香,那會兒她總愛送梁康傑梔子花香味的東西,因為她說她最喜歡梔子花的味道。但梁康傑離開以後,她再沒用過梔子花相關的物件。

  久違的味道撲鼻而來,而她也落入了溫暖的懷抱之中。

  一雙大手落在她的後腦勺,隔著那件外套,一下又一下撫過她所有的壞情緒。

  在路童哭的時候,她聽到梁康傑低聲問:「再看到我很痛苦嗎?」

  路童只顧著哭,沒有回答他的話。

  但梁康傑說:「可是路小童,我還是好愛你啊。」

  他好像彎下了腰,熱氣隔著衣服傳過來,話準確無誤地落在路童耳朵里,「我回來了,我們不要這麼算了,好嗎?」

  【六】

  路童哭過以後發泄了情緒,她那天不顧辦公室里人們詫異的眼神,抬起頭來給自己抽了兩張紙巾,擦掉眼淚後跟梁康傑說:「我們已經沒有以後了,梁康傑。」

  她帶著哭腔,說得很決絕。

  那天她跟領導請了假,徑直回家,卻在回家的路上繞去了華政。

  華政的一草一木好似都沒變,但一切又跟以前不一樣。

  她跟梁康傑走過了那麼多地方,最後好像什麼都沒剩下。


  但梁康傑忽然出現在她身後,溫聲喊她:「路小童,你還沒結婚吧,再給我個機會。」

  梁康傑向來如此,他囂張又不可一世,當初他見路童第一眼就敢牽路童的手,所以許多年後,他再見路童,還敢和路童說:再給我個機會。

  路童紅了眼睛,「梁康傑,是你當初說算了的。」

  她還有很多話想說,但這會兒看著他好像什麼都說不出來,於是千言萬語都化作了一句,「就這樣吧,都結束了。」

  梁康傑卻笑,昏黃燈光下,他紅著眼睛朝路童伸出手,「所以我能追你嗎?」

  「我們重新認識。」

  路童轉過身離開,而梁康傑就跟在她身後送她回家,像很多年前一樣。

  等到了她家樓下,梁康傑喊她,「路小童,我一直都愛你啊。」

  「不。」路童搖頭,「你走那天開始——」

  路童的聲音啞著,她極力壓制住自己的悲傷,「你就已經不愛我了。」

  【七】

  路童聽他宿舍的人說過,梁康傑家人在國外出了事,所以最後選擇出國。

  她大學那會兒性格開朗,結交了不少人,連他宿舍的那幾個男孩子都混得很熟,甚至連Cloud音樂社的人都認了一半。

  那時候她去音樂教室聽他唱歌,然後兩人繞著華政走了一圈又一圈,她走不動了就蹲下耍賴,梁康傑旁若無人地背著她走。

  後來路童遇到他舍友李朗,閒聊之間說起當年的事,李朗不小心說漏了嘴。

  他說當初梁康傑都在宿舍里策劃畢業就求婚的事兒,鑽戒都買好了DR的限量款,定製的西裝已經在路上。

  他們宿舍那會兒還打趣,能讓梁康傑穿西裝的人也就路童一個了。

  可是後來,他拍完畢業照就出國,連畢業證都是輔導員給郵寄過去的。

  他再沒提起路童,也沒提起求婚。

  李朗猜想當初她是怕拖累路童,但路童聽完只是紅著眼捧起眼前的水杯輕抿一口,笑著說:「都過去了。」

  她知道梁康傑出國有苦衷,但他什麼都沒說,一走了之。

  路童想,她不會再原諒梁康傑的。

  可她除了梁康傑,再沒遇到令她心動的人。

  她笑著和許多人說給我介紹個男朋友唄,每次也都是嘴上說說,等到人家真要給她介紹的時候,她跑得比誰都快。

  在走過的所有歲月里,她一直都記著一個梁康傑的人。

  初戀像在她世界下了一場春雨,她在雨中淋了許久,得一場大病,久未痊癒。

  【八】

  路童再接到梁康傑電話那天正和江攸寧聊前任的話題。

  連著三四個月,她都能收到梁康傑的示好,他除了工作,好像所有的時間都在找她,她被惹急了以後問他,「你不用工作嗎?」

  梁康傑笑著說:「工作啊,那我除了工作就不能有點生活了嗎?」

  路童:「你去生活啊,總圍著我做什麼?」

  梁康傑上下打量她,笑意更甚,「很明顯,我現在的生活就剩下你了。」


  路童:「……」

  她差點被梁康傑氣死,但她也沒拒絕。

  梁康傑在這種事上向來有耐心。

  直到那天晚上,他吊兒郎當地給路童打電話,又威脅、又示弱,終是騙得路童心軟去酒吧接他。

  酒吧里燈影綽綽,路童很容易就找到了他所在的包廂,就他一個人,面前已經擺了許多空酒瓶。

  她大聲喊:「梁康傑,你死沒?」

  梁康傑本來後仰,倚在沙發上,聽到這聲忽然睜開眼,唇角上揚,眼裡像落滿了星星,仍舊是吊兒郎當的語氣,「路小童,別想了,我不會讓你守寡的。」

  路童沒忍住,罵了他句,「傻逼。」

  梁康傑沒氣,反倒笑著:「路小童你又說髒話。」

  那會兒他就總管著路童,不讓她說髒話,一旦說了,他總是把路童親得呼吸不過來,後來路童便改了。

  沒想到時隔多年,她仍舊這樣。

  梁康傑隔著光影看她,忽然跟只大狗熊似的張開雙臂,他悶聲委屈道:「路小童,過來抱抱。」

  路童抿唇,遲疑許久沒有動,但梁康傑站起來朝她走過去,雙臂伸展開直接抱住她,他壓著聲音在路童耳邊道:「這麼多年,我一直在後悔。」

  路童想問你後悔什麼?

  所有決定都是你做的,你憑什麼後悔?

  她沒有問,她只是面無表情地站在那兒,等他抱完以後往後退半步,「梁康傑,你不覺得太遲了嗎?」

  梁康傑看向她,「我總得把所有前路鋪開,再把後路鋪好再來找你啊。」

  他抬手摁在她腦袋上,隨意揉了把她的短髮,「我總不能讓你跟著我一起顛沛流離吧。」

  「你怎麼沒想過。」路童的背靠在門上,她仰頭看向梁康傑,「當初的我願意呢?」

  「那也不行。」梁康傑的手指在她耳邊停下,「我不能把那時候的你毀了。」

  他忽然笑,「你的長髮是為我剪的嗎?」

  路童頓了片刻,「你想多了。」

  但梁康傑往前半步,他把路童逼在門上,「路小童,我會對你好的,再信我一次行不行?」

  【九】

  錢多多離世的前幾天便開始不吃飯,路童找了好多辦法也沒有用,去問過寵物醫生,醫生都說它老了。

  當初是梁康傑撿到錢多多的,撿到錢多多的時候,它已經四歲多了,這會兒多多算是一隻大齡狗。

  路童摸著它的狗毛問它還有什麼願望的時候,錢多多一直望著窗外,好像在等人。

  路童最後給梁康傑打了電話,她本不想哭,但聽到梁康傑說話便繃不住,她哽著聲音說:「多多快死了,梁康傑。」

  梁康傑時隔多年再次登門,他來了以後,多多勉強吃了點兒東西,還在他懷裡跳了幾下,最後又親昵地蹭了蹭路童的褲腳。

  這才是真正的迴光返照。

  路童給錢多多下葬那天,鼻子都哭紅了。

  梁康傑就站在她身側,然後給她借了個肩膀。

  晚上樑康傑送她回去,路童忽然說:「梁康傑,你別走了吧。」


  梁康傑愣怔片刻,路童吸了吸鼻子,「我好想錢多多啊。」

  梁康傑抱住她,聲音也有點哽,「還有我在。」

  「以後我都在,我不會走了,路小童。」

  【十】

  路童跟梁康傑複合的第一天去了KTV,她逼著梁康傑唱了一夜的《妥協》。

  最後唱到她自己淚流滿面。

  她喝多了以後罵梁康傑:「你就是個王八蛋!」

  梁康傑抱緊她,「對,我是。」

  「你這個負心漢。」路童吼他,「你知道我一個人去看了兩場Eason的演唱會嗎?我連蔡依林的演唱會都沒看過,我那會兒好想見你啊。」

  梁康傑被她吼得紅了眼,他低聲道:「誰不是啊。」

  那會兒他走在異國他鄉的路上,每天單曲循環《妥協》。

  他給路童寫了很多首歌,他拼盡全力想回國。

  但他爸重病,在國外的事業一落千丈,他作為家中長子,總不能讓10歲的弟弟面對一切,所以他只能把一切扛起來,甚至沒有去做音樂。

  他最忙的時候一周只睡七八個小時,他不是他,不過是遊蕩在人間的孤魂野鬼。

  等到忙完,他又不敢回來見路童。

  直到弟弟扛起家中重擔,他重新踏上音樂之路,發了新專輯的第一首歌就是——《一生》,高潮部分藏頭是——路童。

  他的一生,只有路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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