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堂內,白色幔帳隨風飄舞,靈台上面凌亂的擺放著幾支香燭,還有一個倒了下來的木牌。
原本該是寂靜的靈堂,卻忽然發出了一聲喘息。
細細看去,竟是一對男女正衣衫凌亂的抱在一起。
那女子嬌喘連連,時不時還輕笑一聲,媚眼似有似無的划過靈台上的木牌,「景爺,咱們這樣在姐姐面前做這種事,是不是不太好啊?」
她口中這麼說著,語氣卻沒有半點遲疑,眉目之間帶著的分明是挑釁與嘲諷。
而她身旁的男子,哪裡還顧得了這麼多,「都是死人了,還有什麼好不好的?平白無故提她做什麼,快別掃興了。」
蘇凝語聞言,眉梢一挑,越發嫵媚動人起來,她嗓音本就細細柔柔,眼下更是嗲的能滴出水來似的,「景爺,您說要八抬大轎明媒正娶娶妾身進門的事還作數嗎?」
「作數,自然作數。」謝景此時此刻只恨不得死在蘇語凝身上,忙安撫她還來不及,「蘇菱都死了,本侯再娶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蘇語凝聞言,唇角止不住的翹起,媚眼如絲卻又帶著一絲挑釁似的掃過木牌,隨後便更加投入的與謝景翻雲覆雨去了。
蘇菱透明的身體微微一晃,聽著靈堂內令人面紅耳赤的嬌喘與叫聲,她微微垂下眼眸,只作聽不見。
整整七日,她死了整整七日,這七日,她日日目睹她的夫君與她的親妹在她的靈堂內翻雲覆雨尋歡作樂。蘇菱的心,早就隨著她的身體一起被挫骨揚灰,再也感覺不到痛了。
窗外的雪,細細碎碎無聲的下著。今年的冬天,冷的格外出奇。蘇菱看著雕花窗外微微透進的光,思緒卻飄的很遠。
當初她抗旨嫁給了謝景,出嫁那一日,沒來多少賓客,蘇家瞧不起謝景,她甚至連個娘家人都沒在身邊。
他卻來了,掐著她的脖子冷冷的撂下了一句話,就走了。
蘇菱到現在都記得那句話,「蘇菱,你挑男人的眼光太過拙劣,將來若是後悔,也是你自食惡果。」
他那凶神惡煞的模樣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可只有蘇菱自己知道,他那種按在她脖子上的手,沒有使出絲毫力道。
他終究是......連半分也捨不得傷她。
蘇菱也的的確確後悔了。
她記得他最後離開時的那個眼神,冷至骨髓,也是失望透頂,還有一抹,她不懂的深邃。
他一語中的,而她怎麼也料不到,這個後悔,竟是讓她直接命隕了。
他應當是對她很失望的罷,也許此生,她都沒有機會再見到他了。
蘇菱怔怔坐著,心中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眼前卻忽然有光閃過,緊接著,耳畔響起了陣陣煙花禮炮的聲音。
今日......今日是他的凱旋之日!
蘇菱驀的反應了過來,他終究還是做到了。
澧朝太子,戰功赫赫,必將名垂青史。他於她,本就可望而不可即,眼下,卻是真真正正的陰陽相隔了。
今日,一定全京城都在為他歡呼罷。宮中必然已經為他設宴慶功,屆時,他美酒佳人在旁,哪裡還會想起她。
不,應當說,自她嫁給謝景的那一刻起,她與他便再無瓜葛了。
蘇菱黯然神傷,無端的竟覺得渾身冰冷了起來。
緊接著,原本充斥著嬌吟與喘息的靈台,乍然被一聲巨響給撕裂了開來。
緊閉的大門此時此刻已經被踹倒在了一旁,門外「骨碌碌」的滾進了一個人頭,烏髮凌亂,還滴血鮮血。幽怨的雙眼死死瞪出,直嚇得在靈台下翻雲覆雨的那對狗男女尖叫了起來。
蘇語凝嚇得衣衫都來不及穿,胡亂的掩蓋住自己的身子,猛地往桌子底下鑽。
只是還沒來得及將自己藏好,門外的身影便霍然而至。
那人冷冷的看了一眼蘇語凝,想也沒想,直接抽刀,鋒利的刀尖刺入了蘇語凝的小腹,動作快的蘇語凝甚至一句話都來不及說。
鮮血順著刀柄滴落,他面無表情的抽出了刀,任由蘇語凝的血濺了一室,也浸染了那白色的幔帳。
雲霆身著戰甲,宛若天神而至。只是他眉宇間的森冷與殺氣卻是無論如何也壓制不住。
蘇菱痴怔的看著眼前人,一時竟分不清這是夢還是現實。
他......他怎麼會在這裡?他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雲霆似有所覺一般,目光緩緩落在了靈台之上,落在了那倒在一旁的牌匾之上,待看清了入目的幾個字,他登時身形一晃,腳步踉蹌,竟是差點要跪在了靈台之前。
「孤走前,是如何交代你的?謝景!」雲霆霍然轉身,刀鋒直指謝景喉間。
雲霆手筋根根爆出,額角汗水緩緩滴落。他雙眸猩紅,喉間已然有鮮血溢出。情緒,壓抑到了極致。
謝景見狀,嚇得腿都軟了,連連擺手,「殿下,不是的!您聽我說,都是......都是蘇語凝下的毒,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雲霆充耳不聞,他抬步一步步走向謝景,鎧甲錚錚作響,撲面而來的殺氣刺得謝景臉頰生疼,幾乎不敢再看眼前的男人。
「殿下,你別過來!你......你可想清楚了,我是當朝一品侯爺,你若殺我,可是要受盡彈劾的!」
「狗屁彈劾!」雲霆憤然出聲,一刀直入謝景心間,「若是能讓她活過來,這東宮之位我便是不要了又如何!」
他這輩子最悔之事,便是眼睜睜的看著她嫁給謝景這個懦夫!便是眼睜睜的看著她一步步走向無法挽回的地步。
都是他的錯。
雲霆拔出刀,轉身,走至靈台前,竟是直接跪了下來。
他堂堂東宮太子,不跪天也不跪地,竟是在此刻跪在了蘇菱面前。
蘇菱早已看的淚流滿面,她抽泣著,拼命搖頭,卻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一句話。
她想要伸手觸碰他,卻只能穿透他的身體。
雲霆看著木牌,雙手顫抖的不像話,他想碰一碰她,卻又不敢,「菱兒,你方才嚇到沒有?是我不好,我不該在你面前這般打打殺殺。」
「若早知你厭我,我便早該離京,你也不會這般......都是我的錯。」
雲霆指尖鮮血落在木牌上,好似落在了蘇菱臉上一般。
蘇菱似有所感應,淚珠便越發滾滾落下。這七日,她如何受辱,也不曾落一滴,唯有此時此刻,淚卻似決堤一般,怎麼也止不住。
她抬手,虛虛撫著雲霆臉頰,似在感受他的溫度一般,「雲霆,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