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虧了

2024-09-05 18:28:23 作者: 閒漢
  從看見他倒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殷清瑤的心一直繃著,怕邵毓寧擔心,一直撐著沒表現出來。

  每次給他擦拭,手指都抑制不住的顫抖,再聽見他的聲音,看見他的笑容,殷清瑤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渴不渴?先喝點水!」殷清瑤一邊倒水,一邊緩和氣氛,「人家金城今天早上就醒了,哪像你,睡到現在!」

  她只是借著說話掩蓋內心的慌張,哪料到這句話落到少年耳朵里,又是另外一種意思。

  邵雲舒身上被繃帶纏滿,行動有點不方便,也不妨礙他聽見這句話眉毛抬得老高。

  「你把屏風挪開。」

  剛醒過來,他的聲音還帶著嘶啞。

  殷清瑤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只當他覺得屋裡光線不好,太悶,便將屏風搬到一邊。那邊正被邵毓寧一勺一勺餵白粥的金城跟他對上視線。

  邵雲舒艱難地自己爬起來,掙脫開她的攙扶,靠坐在床頭,面向著金城,對殷清瑤伸手。

  「粥給我,我自己喝。」

  很簡單的事情,語氣中挑釁的意味卻十足,殷清瑤把白粥給他,他手抖得差點把粥弄灑了,殷清瑤一路護著碗,直到他送到嘴邊一口喝乾。

  金城喝粥的動作頓了頓,也從床上坐起來兩條腿落在地上,踢上鞋,自己起身走到桌邊,兩隻手扶著桌子緩了口氣。

  他後背受了傷,雖然因為失血過多,身體有點虛,但是爬起來的力氣還是有的。他在桌邊站著沒說話,對著邵雲舒揚了揚眉毛。

  邵雲舒見狀,把粥碗一放,掙扎著就要下床。

  他身上到處都是傷口,就連腳底板都有燙傷,殷清瑤總算看出來兩個人在較量,沒給他面子,碗是接過來了,沒讓他起來,直接把他按到床上。

  「好不容易撿回來一條命,你老實一點行不行!」

  邵雲舒憋著一口氣,看見金城寡淡的臉就想生氣,思來想去,看向對面的邵毓寧,沖她喊了一聲。

  「毓寧,哥哥還餓,再去幫我盛一碗粥。」

  邵毓寧哦了一聲,眼睛在他和金城身上瞄了一圈,不明所以地端著空碗出門去了。殷清瑤皺眉道:「你看不見毓寧哭腫的眼睛啊?你想喝粥,我去不行嗎?」

  邵雲舒翻了個白眼,吐槽道:「胳膊肘往外拐,我才是她親哥,她的眼淚有幾滴是為我流的?我還不能使喚她了?」

  殷清瑤瞪了瞪眼。

  「還能貧嘴,我看你是沒事兒了。」

  「這個叫苦中作樂。」邵雲舒又看向站在桌邊的金城,問道,「兄弟,你得對我妹妹負責吧,我妹妹衣不解帶地伺候你好幾天了,你是怎麼個想法?」

  金城準備倒水的動作一頓,抬頭看他。殷清瑤也看他,原來把好毓寧支走是為了問這個問題。

  殷清瑤其實也很想知道金城的想法,畢竟血氣方剛的年紀,沒有對象很正常,不想找對象就有點不太正常了。

  邵毓寧盛了粥走到門口,聽見這句話,腳步定在地上。

  這幾天她一直擔驚受怕,根本沒有考慮過名節的問題。但是她又不想讓他因為名節為她負責,小女生的心思,哪怕只有一點喜歡,她都可以心滿意足……

  金城放下茶壺,又抿了抿唇,邵毓寧感覺自己沉穩的心跳撲通一下。

  「雲舒,我……我怕給她帶來不幸。我們過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毓寧從小嬌貴,她跟著我,你放心嗎?」

  「這番話,我早就跟她說過,她不聽。」邵雲舒實話說道,「這丫頭不知道怎麼鬼迷了心竅,跟我說她喜歡你,之前我壓根兒就沒看出來……」

  話被破門聲打斷,邵毓寧氣呼呼地把粥放下。

  「我去給你拿吃的,你在背後拆我的台,二哥,你能做個人嗎?」

  粥被她報復性的扔在桌上,灑出來了半碗,還剩下半碗,邵雲舒努努眼睛,殷清瑤假裝沒看見他想喝粥,利索地將桌子擦了,捧著粥碗放到金城面前。

  「你們聊,我把礙事兒的人帶出去。」

  邵雲舒很委屈。

  「我怎麼成礙事兒的人了?」

  殷清瑤琢磨了一下,出門喊人抬來了擔架,把他放在擔架上抬到隔壁房間,屋子裡空出來給邵毓寧和金城。

  房間裡突然地就陷入了安靜。


  「我上次跟慶雲公主打架,不是因為別的男人,是因為我單純地看慶雲公主不爽。」

  邵毓寧很早就想跟他解釋,但是上次太慫,沒說出來。

  「我上次問你的話也是認真的。」見他好像沒想起來是哪一次,邵毓寧幫他回憶,「就是你讓我別想騙你那次,我說的話也都是真的。」

  「我從來沒想過騙你。我是認真地喜歡你,從小時候看見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你。但是我不敢說,只能藏在心裡。」

  「爹娘他們說你是我的哥哥,大哥和二哥也拿你當兄弟,我就是整天追在你們屁股後面,被你們厭煩的妹妹。」

  「後來你們都去了軍營,只有休沐的時候我才能見你一面,還只能偷偷地看。因為那時候的京中貴婦們都說女孩子要矜持,跟我同齡的世家小姐們也都被關在家裡學習禮儀。」

  「我學了一段時間,感覺太痛苦了,後來就不再學了。但是喜歡你這件事情再也沒敢表露出來。」

  邵毓寧鼓足勇氣,將心底想說的話都說了出來。

  「我人生的前十五年被困在後宅,不知外面天高地廣,真正見識過刀槍劍雨,才知道你們做的事情這麼有意義。」

  「我不怕危險,但我怕我的人生留有遺憾。」

  少女哭的眼睛腫起來至今未消,但是努力地擠出一個笑臉,說話的表情特別認真。

  映著燈光的眼睛裡有星星。

  迎著這樣的目光,金城抿唇看著她,突然勾著食指,舉起手在她鼻尖上颳了一下。

  像在荊棘叢中給她擦淚的樣子,像刀光中替她擋住危險,像他受傷流血時還不忘了安慰她的人那種安全感。

  畫面重疊,鼻尖殘存著他指尖的觸感,邵毓寧目光一緊,緊接著紅腫的眼睛裡面有欣喜跳躍出來。

  這個動作是不是代表他……

  「那我,儘量不給你留遺憾。」

  他的話仍舊不多,邵毓寧確認道:「那你的意思是……接受我了?」

  金城抬起的手在半空中一個停頓,揉了揉她亂糟糟的頭髮,做了他想做但一直忍住的事情。少女的頭髮很軟,觸感很好,他沒忍住多揉了一會兒。

  「這種事情,不應該女孩子主動開口。應該我來問。」

  「敢問邵姑娘,我何時能上門提親?」

  扒著門聽牆角的殷清瑤酥了,弓著腰悄悄退回到隔壁房間,正撞上邵雲舒投過來的目光。

  「粥呢?」

  殷清瑤兩手空空一臉八卦,一看就沒幹好事。

  難得有事情讓她分心,不去擔心自己,邵雲舒也沒說什麼,兩隻眼睛看著屋頂放空。餘光看見她眼睛下面的青影,知道她這幾天也沒休息好。

  殷清瑤自己卻不覺得累,她從來沒做過媒,突然發現吃別人的瓜比事情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還興奮。她高興得快要跳起來了。

  「女追男隔層紗!你們這一趟也算因禍得福!」

  邵雲舒哼了一聲,傲嬌道:「可惜我英勇殺敵的模樣你沒親眼瞧見,下次要是有機會……」

  「說什麼呢!這一次我都快嚇死了,還下一次呢!呸呸呸!」

  邵雲舒一動就渾身疼,笑起來更是扯到肚子上的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還不忘了吐槽。

  「金城那傢伙是因禍得福了,我什麼好處也沒得到,多虧啊……」

  殷清瑤白了他一眼,想到剛才他們兩個像兩隻戰鬥的公雞就想笑。

  「等他們成親以後,金城再見你就得喊二哥,你開不開心?快不快樂?」

  邵雲舒十分貧嘴地來了一句。

  「這麼一想好像也沒吃虧。不對,為了這聲哥哥,我搭上了個妹妹呢,我還是虧了。覺得心裡有點堵得慌!」

  「你親我一口我就不堵了……」

  殷清瑤又呸了一聲。

  「我發現你怎麼越來越不要臉了?」

  「你未來的夫君我孤身一人深入敵營,臥薪嘗膽,最終揪出了赤鐵村背後的勢力。事發當天,我又英勇神武,以一敵百,經過一天一夜的廝殺,最終將叛軍全部斬於馬下……是不是該獎勵?」

  殷清瑤嗯了一聲,應道:「是該獎勵,我立刻修書一封請太子給你論功行賞。」


  他聲音很啞,說話很慢,殷清瑤不吃他這一套,還倒了杯水遞過來。

  邵雲舒索吻不成,又被她調侃,他身上傷口多,又不能隨意活動,一雙眼睛盯著她紅透了的唇,心有餘而力不足地嘆了口氣。

  有個詞叫食髓知味,雖然只是簡單的一個吻,他也惦記很久了。

  「你閉上眼睛。」

  耳邊少女的聲音又輕又柔,邵雲舒移開的目光突然又轉回來,正對上殷清瑤含笑的眼睛,唇上細膩溫柔地觸感纏綿繾綣,鼻息相交,灼熱的氣息刺得他心底痒痒的。

  聽話地閉上眼睛,綿長的一個吻之後,殷清瑤起身喘了口氣,餘光瞥見某處不能言說,紅著臉說道:「我出去給你再拿點吃的!」

  邵雲舒的氣息紊亂,再次長嘆一聲,再這樣下去,他說不準就要出毛病了。以前能動的時候,還能出去吹吹風,散散心,再不濟找人打一架,現在只能任由自己尷尬地躺著。

  這種感覺不太好……

  好像還有點丟臉。

  她會不會以為自己是個變態?

  媳婦年齡還小,什麼都不懂吧……

  但是又渴望她懂一點,別整天來撩撥他。好像是他先撩撥吧……

  哎,有點煩躁。

  殷清瑤用涼水拍了拍臉,摸到自己臉上的滾燙,捂住臉站起來。她能什麼都不懂嘛……但是她不應該懂,所以就裝不懂了。

  但是卻會覺得害羞,會臉紅心跳,會覺得不自在。

  還是想點其他事情轉移注意力吧。

  事情的經過,她大致聽老六說了,突然冒出來的私兵或許只是冰山一角,潛藏在大梁版圖內的或許更多。

  朝廷會委派欽差下來調查,在此之前,縣衙的公務和城外的清查都壓在老六身上。

  前來增援的那個叫李耳的鎮撫,負責看管犯人,並進行簡單的審問。

  只是他審問的時候必須有老六在場,所以老六就格外忙。

  少年的臉好像有點紅,薄唇……殷清瑤甩了甩腦袋,緩過來之後,才重新回去,邵雲舒也平復下來,找話題聊著。

  「你那幾天……逃到哪兒去了?」

  邵雲舒拍拍身邊的位置,殷清瑤打了個哈欠躺在旁邊,他不提起,她都快忘了。

  「你聽說過天機道長嗎?」

  「天機道長?」邵雲舒驚訝道,「是大業未興之前,給當今聖上算過命的那位得道高人?你在哪兒見過他?」

  「我那幾天遇見了一些怪事。」

  殷清瑤覺得有必要給他提個醒。

  「我當時朝著魏關跑,想來找你,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追兵雖然一直在後面追,但我感覺他們並不是想要追上我。」

  說到這兒她頓了頓。

  「結果三更半夜,我在官道上,遇上了一個人。」

  邵雲舒屏氣聽著。殷清瑤繼續說道,「我遇見了銳親王世子。」

  「當時在京城,地猴見的人也是銳親王世子,上次在太子府審問地猴,你都審出來了什麼?他會不會跟赤鐵礦有關係?他會不會就是,明王在朝廷的眼線?」

  雖然沒有證據,但是殷清瑤直覺就是他,不管他有多正當的出現在此地的理由,她都懷疑他跟這件事情有關係。

  邵雲舒沒有立刻反駁她,而是仔細想了地猴交代的事情。

  「地猴見過明王,描述的樣子跟銳親王世子一點也不像,太子殿下那裡存的應該有根據地猴描述畫出來的明王畫像。」

  「我看過一眼,但是想不起來了,只記得明王下巴右側,有一顆黑痣。如果見到明王本人,我應該能認出來。」

  「不會是銳親王世子,因為當時,太子殿下確實交付了銳親王世子查問皇莊管事農耕的事情。地猴是跟著莊子上的管事一起來見的銳親王世子。」

  「那,那個管事呢?」

  殷清瑤追問。

  邵雲舒頓了頓,聲音低沉。

  「在驛館裡半夜上茅房的時候摔了一跤,腦袋磕到磚頭上死了。京兆衙門去查了,什麼也沒查出來。」

  也有可能是殺人滅口。

  兩人都不再說話了,殷清瑤在想那個管事會不會知道點什麼,但是這件事情在京城裡沒掀起任何風浪,不過就是一個皇莊管事在驛館裡摔死,要不是他跟地猴有點關係,估計都沒人過問這件事情。


  邵雲舒見她一直不說話,就追問道:「後來呢?你遇見天機道長,跟銳親王世子有什麼關係嗎?」

  殷清瑤收斂心神。

  「銳親王世子讓我上車,然後就帶著我去了一處山林,爬到山頂,山上有廟宇建築,還有一個白鬍子老道士。」

  「他們的規矩很大,見天機道長需要先沐浴更衣。我回來時穿的衣服,就是山上的道童準備的。」

  邵雲舒哦了一聲,不僅沒懷疑,反而還很高興地問道:「你真的見到了天機道長嗎?那位能稱得上老神仙,預言極准,當年曾給金陵梁氏批命,預言梁氏十年內必能問鼎中原,匡扶正道。」

  「這些年,很多人在尋天機道長,但是基本上沒有人能找到,傳言中的天機道長就是一個白鬍子老道,以前我一直以為天機道長可能就是傳說中的人物,沒想到你真的見到他了。」

  「他說什麼了?」

  殷清瑤也覺得玄乎。

  「他說了一堆我沒聽懂,我只聽他好像誇我來著,什麼非同道中人,卻行同道中事,還說我有靈氣,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反正他說完,山間的霧氣就散了,我就從山裡出來了。」

  邵雲舒用還能動彈的那條胳膊攬住她,誇讚道:「能被天機道長誇獎的媳婦,我真是賺到了。」

  「那銳親王世子呢?你們一同去的,他怎麼樣了?」

  殷清瑤搖頭道:「我不知道。」

  「京中所有的貴族裡面,銳親王潛心修道不問世事,銳親王世子也如其父,他能找到天機道長也不奇怪。」

  殷清瑤哦了一聲,連邵雲舒都這麼覺得,梁明賢清心寡欲的形象還真是深入人心……

  那件事情,她覺得難以啟齒,在心底糾結猶豫半晌。

  「還有件事情,想跟你說,你答應我聽了別生氣……」

  說完半晌沒人搭理她,抬頭一看,邵雲舒靠著枕頭睡著了,他還受著傷,今晚又陪她說了這麼多話,肯定很累。

  那件事情還是別給他添堵了吧,大不了她以後看見梁明賢繞路走,等她搜集到證據再揭穿銳親王世子虛偽的嘴臉。

  真的是好幾天沒有睡過好覺了,殷清瑤也睡得很沉。

  赤鐵礦茲事體大,牽涉眾多,朝廷派來的欽差有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員,也有能調動各地駐軍的五軍都督府的大人。

  邵雲舒他們一伙人隸屬的京衛屬於京城內衛,受皇帝和太子直接管轄,所以一個赤鐵礦的案子,就演變成了四大陣營同時勘察。

  因為案子他們也走不了,一直在靈寶待到夏天徹底過去,秋高氣爽的八月才把案件捋清楚。

  邵雲舒和金城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殷清瑤一直關注著案子的進展,但是案子最多只牽扯到河南府的知府,不管怎麼查,都無法跟她預料中的那個人關聯起來。

  順著河南府知府這條線再往下查,又揪出來一大批小蝦米。

  但是自始至終都跟京城那邊沒有牽扯。

  殷清瑤也沒再見過梁明賢。

  【作者有話說】

  昨天晚上失眠,一晚上幾乎沒睡,今天白天昏昏沉沉,一直到吃完晚飯才稍微好點,今天晚更了,先給大家說一聲抱歉。我今晚再寫點,明天爭取按時發。有票的小可愛們來點票吧,感謝!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