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斂聽得張彌之的話,面色登時沉下。
「住口!」他罵道,「你勾結蔣亢取孤性命,豈有臉面提父王!」
張彌之看著他,沒有說話,卻冷笑起來。
「笑甚!」司馬斂斥道。
「我一向說你遇事衝動,不願多想,可曾說錯?」他笑罷,道,「你口口聲聲說我要殺你。我若要殺你,你去年已死在雒陽,又何必費一番辛苦,將你救回東平國繼位!你說是要投朝廷,其實不過是投秦王罷了,聖上封不封你做東平王,也須秦王說了算。你以為兗州和豫州諸侯為何要反秦王?他是大長公主親弟,他是何品性,大長公主最是清楚。你且看著,待這天下一統,秦王首先對付的便是諸侯!你莫忘了你也是諸侯,你今日幫著秦王殺諸侯,他明日便要殺你!」
說罷,他忽而看向我:「還有你。莫以為我不知你和秦王的勾當,這些主意八成與你這妖婦脫不開干係!只恨我鬼迷心竅,不曾將大長公主的告誡當一回事,否則就算是為了東平國,我也要將你千刀萬剮!」
我有些詫異。
這張彌之果然有些膽識,一番話慷慨激昂,貌似在罵司馬斂,卻句句為自己辯駁。且到了這般時候,他還不忘玩一玩離間,順手將我帶了一把。
「安敢口出狂言!」呂稷大怒,上前呵斥道。
我將他止住,看向張彌之,笑了笑。
「張丞相不愧是東平國第一能臣,果然口齒伶俐。」我說,「照丞相所言,諸侯反叛,乃是出於自保?」
張彌之「哼」一聲,道:「此事人人皆知。」
我說:「丞相所說的人人是何人,我不知曉;方才丞相列出的種種,我也且不分辨。只有一件事,我想先問一問丞相。丞相可還記得去年在雒陽的時候,在秦國長史謝浚面前說過的話?」
眾人皆露出訝色。
張彌之目光一閃,面不改色:「我與謝浚是有些來往,說過的話也有許多。」
我說:「此言甚是,張丞相若不記得,我便替丞相回憶回憶。那時,秦王告病,先王欲令二王子接手遼東兵權。為此,丞相曾親自向謝長史提起過此事。丞相那時說,二王子若在遼東掌兵,對王世子乃是大患,故想請謝長史幫一個忙,在二王子去遼東之後,將二王子殺了。」
張彌之聞言,面色一變。
「胡言亂語!」他即刻道,「絕無此事!」
「自是有此事。」我冷笑,「丞相說這話的地方,就在董貴嬪的宮中。那日,丞相和謝長史一道入宮去見董貴嬪,這些話都是在董貴嬪面前說的。我記得清清楚楚,那日丞相和謝長史還在宮前遇見過大王,二人在董貴嬪宮中坐下之後,丞相先與謝長史說到此事,謝長史說了些牢騷話,丞相便提起了此計。」
聽得這話,司馬斂的神色動了動。
那日在宮前,張彌之將司馬斂挖苦了一番,讓他十分沒有面子,想來他不會忘記。
「你莫含血噴人!」張彌之怒道,「若我說過,憑據何在?」
「憑據麼,」我不緊不慢道,「那日董貴嬪和謝長史都在場,待將來到了雒陽,自可當面對質。若丞相問我從何處得知此事,實不相瞞,那日我為了營救聖上和太后出宮,早早躲在了董貴嬪宮中,丞相這些話,一字不漏,全入了我的耳中。」
說罷,我看向司馬斂,道:「大王明鑑,也正是因得此事,謝長史和秦王皆對丞相深以為恥,亦知曉先王是錯信了小人,方落得一身罵名。我來東平國之前,秦王曾對我千叮萬囑,令我務必救出大王,以承繼國祚,重振聲名。大王,若秦王果真容不得諸侯,又何以在奪下雒陽之後厚待諸侯,遣大長公主去與濟北王和談?二州諸侯得以集結成軍,豈非正是秦王信任所致?論親疏,這些諸侯與大王皆血親,濟北王舉事之時,還以為先王報仇為號。可大王身陷囹圄之後,除了東平國自己這兩萬兵馬,可有一人回頭來救大王?這兩萬兵馬就算來到了范縣,也仍有人打算因一己之私棄大王不顧!相較之下,還不如秦王待大王仍有叔侄之情,豈非教人欷歔?」
司馬斂看著我,面色不定。
張彌之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先前的鎮定,怒視著我,嘴裡喋喋不休地罵道:「妖婦!你顛倒黑白誣陷忠良,我……」
話沒說完,突然,一把刀直直透入了他的胸口。
張彌之瞪大了眼睛,抬眼望著前方。
司馬斂冷冷地看著他,手握刀柄。
眾人皆震驚,看著張彌之口吐鮮血,臉上的不甘之色漸漸變得灰敗。
少頃,司馬斂把刀拔了出來,張彌之倒了下去。
司馬斂不緊不慢地將刀上的血跡在張彌之的衣服上擦乾淨,收入鞘中。
「拖出去。」他對左右吩咐道,「運回無鹽城,曝屍三月,不得收斂。」
侍從應下,忙將張彌之屍首拖了出去。
「回擊雒陽之事,不宜拖延。」司馬斂轉過來,對老張說,「明日便可開拔,未知天師這邊如何?」
他說話這語氣有幾分恭敬,顯然也是被方才那場幻術所鎮住,不明就裡,當真以為老張有法術,
老張道:「明光道亦仍可與東平國弟兄共擊兗州。」
我看老張一眼,心中有些詫異。
「如此甚好。」司馬斂道,說罷,看了看我,「雲夫人有何見解?」
我說:「雖然我等手上有任城王和高平王,但二者兵馬折損,當下加起來不過兩萬。相比之下,濟北王有十萬,若不用些手段,只怕難以越過。」
「用甚手段?」司馬斂道。
「濟北王的家眷都在明光道手中,可以此談判,勸濟北王投降。」我說。
「只怕此法行不通。」薛尚忽而插話道,「蔣亢昨日來到范縣時,將濟北王家眷也帶了來,已經交給了濟北王的人帶往兗州去了。」
聽得這話,眾人皆吃驚。
「當真?」我不解,「蔣亢為何如此?」
「恐怕也是為了結盟。」這時,老張道,「我等今日潛入城中時,線人也曾稟報此事。我教占了魯國、濟北國、東平國,蔣亢與濟北王媾和,兗州諸侯甚是不滿,蔣亢以示以善意,緩和諸侯情緒。」
司馬斂哼一聲,冷笑:「濟北王打的好主意,將自家家眷接走,卻當孤死了一般。」
我沉吟,道:「如此,我等唯有加緊出發,奇襲濟北王,方可破此局。」
眾人無異議,又商議一番之後,分頭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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