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礪停下往外走的步子,轉身倚在門框上看聞希。
他手裡的手機還亮著閃光燈，白色的光灑在他身上,像是蒙了一層柔和的輕紗,將他平日裡那些鋒利統統掩了去，只剩下他骨子裡的溫柔。
聞希說完那句話就覺得有些後悔了。
今晚上的江礪太過溫柔,聞希被他的溫柔溺得都有些不太清醒了,腦子一熱就把心裡想的都說了出來。
雖然她對江礪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是畢竟江礪沒有表過態。
江礪沒說好也不沒說不好，而是用舌尖頂了下後槽牙,問聞希：「害怕？」
聞希羞惱地垂著頭,手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揪著被子，「算了沒事了,警察哥哥你早點睡吧,晚安。」
江礪挑眉：「真沒事？」
「沒事沒事。」江礪越問聞希覺得越羞，說完索性將手裡的被子一扯，整個人連頭帶腳地窩了進去。
看著裹得像個蠶蛹似的人，江礪嘴角翹了翹。
「停電開不了空調，晚上記得把被子蓋好。」
聞希瓮聲瓮氣地在被子裡應了聲「好」。
江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站直身子替聞希把房門輕輕地帶上。
聞希聽到落鎖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將裹得嚴實的被子拉開一條縫,等確認江礪是真的走了,她才整個人從被子裡鑽出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煩躁地揉了下自己發燙的臉,縮到床的角落裡蜷成一團蹲著。
江礪一走連帶著他給聞希的那些安全感也都被統統帶走,漆黑的房間裡像是蟄伏著一隻伺機而動的巨獸，只要聞希稍一掉以輕心就會竄出來吞噬掉她。
聞希的呼吸越來越輕，生怕自己一動就會驚動到它。
就在她神經完完全全緊繃著的時候，房門突然被人敲了兩下，雖然很輕，但是在這樣的黑暗之中，一點點動靜都被放得無限大。
聞希下意識輕呼一聲，警惕地望著房門的方向。
「是我。」江礪應該是聽到了聞希的呼聲，隔著房門問她，「方便開門嗎？」
江礪的聲音很有辨識度，聞希很容易就能聽出來，她在睡衣上擦了下手心裡的汗，然後點點頭。
等了兩秒，意識到江礪根本看不見她，又趕緊說了句：「可以。」
江礪推門而入的時候，就看到起初裹在被子裡的人這會兒抱著膝蓋蹲在床角，被子沒蓋外套也沒穿，望著他時楚楚可憐的。
他輕嘆了口氣，就知道會是這樣。
小姑娘明明害怕，但偏偏又憋著不說。
聞希不知道江礪為什麼去而復返，只能試探著問：「你落東西在這兒了？」
江礪低低地「嗯」了聲，「是落了點東西。」
「落了什麼？」聞希下意識就往剛剛江礪坐著的懶人沙發周圍看了眼。
哪知江礪根本就沒往沙發那邊走，而是徑直走到床邊，朝床邊整齊擺放著的拖鞋抬抬下巴，說：「把鞋穿好。」
「怎麼了？」聞希疑惑地看著江礪，不知道他要幹什麼。
江礪直接伸手，握住聞希微涼的手腕，稍稍用了些力就將人帶到了床邊，眼底都是笑意：「不是你說我忘了東西？我現在正在取。」
聞希就著江礪的動作將腳伸進那雙大了許多的拖鞋中，迷迷糊糊地跟著江礪進了他的臥室。
這是她今晚上第一次踏入這個房間。
黑暗裡看不出房間的裝修風格，但是借著從落地窗傾瀉進來的月光，聞希大致能分辨出房間的布局。房間布置得很簡單，一個衣櫃一張床，床上除了枕頭被子再沒有其他多餘的東西，床邊的地上倒是有一個毯子似的東西。
聞希有些怔，她晃了晃被江礪握著手腕的手，「這是要幹什麼？」
江礪用腳尖踢了下剛才聞希看到的那個像毯子似的東西，不疾不徐地開口：「你說的要睡地鋪，睡袋都給你準備好了。」
原來那個東西是睡袋。
等到消化掉江礪話里的消息，聞希驚得有些說不出話來，所以剛剛江礪是去準備這個睡袋了？她一直以為江礪會當做沒聽見她那句有些冒昧的話。
聞希張了張嘴，還是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鬆開了小姑娘的手，江礪彎腰將床上亮著閃光燈的手機拿起來看了眼時間，催聞希：「快去睡，都快一點了。」
江礪沒有提半個有關聞希怕黑的字眼。
「江礪。」聞希突然叫了他一聲，等到江礪側頭看向自己，她朝他彎了彎唇，小聲地說了句「晚安」。
江礪上次沒有騙聞希，小姑娘笑起來的時候是真的很好看。
他在聞希的笑意里，抬手揉下她的腦袋，就在聞希以為江礪不會再說話的時候，卻聽到「晚安」兩個字鑽進自己耳朵里。
聞希扒拉了一下被江礪揉亂的頭髮，朝那個睡袋走過去，剛邁了一步，就被江礪攔住。
江礪指了下床，「你睡床上去。」
見聞希猶豫，江礪忽的笑了：「哪兒有大老爺們兒讓一個小姑娘睡地上的道理，何況要是你睡地上感冒了又找我這個人民警察負責怎麼辦？」
最後聞希實在是找不出理由來反駁江礪，只好乖乖地被趕到了床上。
和隔壁次臥不一樣，聞希一躺上去，便覺得每一寸呼吸都充斥著江礪的氣息，枕套上是，被單上也是。
而且，江礪就躺在離她一步遠的地方，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見他。
—
早上六點的時候，江礪準時起床。
他剛坐起身，床上側躺著的人就睜開了眼，江礪頓了下：「吵到你了？」
聞希也跟著坐起來，搖搖頭。
不算是江礪吵到她，昨晚被停電一折騰，睡前連那些亂七八糟的助眠藥都忘記吃了，她幾乎整晚都沒睡著。
「還早，你可以多睡會兒。」
「睡不著了。」
聞希稍稍活動了下身體，昨晚怕吵到江礪，她幾乎一晚上都沒動一下，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姿勢，這會兒是真的腰酸背痛。
江礪也不是什麼矯情的人，既然人家小姑娘不願意睡了，他也不會非得勸著人家睡。
他手在地上一撐，利落地起身，淡聲說：「我去樓下晨跑，有什麼想吃的早餐嗎？等會兒給你帶回來。」
聞希沉吟了一下，「我跟你一起出去吧。」
反正她一個人大清早地待在江礪家裡也不知道幹些什麼，不如出去兜兜風。
江礪睨她一眼，「今天外面降溫了，你確定要出去？」
聞希點點頭。
多穿點應該不會太冷吧？
江礪表示隨聞希自己選擇。
最後的結果就是，聞希穿得像頭熊似的，跟在只穿了件運動衛衣的江礪後面出了單元樓門。
樓下，聞希帶著手套朝江礪揮了揮手，「我跑得慢，你不用管我，你跑你自己的。」
作為一個屬於長不胖體質的人，她都忘記自己上一次正兒八經地運動是什麼時候了，起初林燭每周去三次健身的時候還會硬拖上聞希，後來發現她去了健身房也只是站在跑步機上玩手機，便決定放棄她這個「不思進取」的人。
江礪也估計聞希肯定受不了他的運動強度，應下：「你等會兒餓了就打我電話，我帶你去吃早餐。」
「好。」
等到江礪跑遠了，別說跑步聞希索性連走都懶得走，直接在小區花園裡找了把椅子坐下來，看著一旁打太極的老人發呆。
江礪沒跑一會兒，臂包里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以為是聞希打來的，結果一接起，趙一愷毛毛躁躁的聲音就在耳邊炸開。
「礪哥，能幫個忙不？」
江礪帶著藍牙耳機，運動的節奏並沒有因為這個電話而被打斷，他邊跑邊淡淡地開口：「大清早的，有事兒說事兒。」
「就是……你能不能陪我去玩個密室逃脫？」趙一愷故意裝出一副嗲聲嗲氣的語調，「密室是恐怖主題的，我一個人怕。」
江礪：「……」
他要是信了趙一愷的話就有鬼了，以前在寢室的時候，這人看電影只要不看鬼片就覺得渾身不舒坦，現在能被一個恐怖元素的密室逃脫嚇到？
他嗤笑，毫不留情地拆穿趙一愷：「正常點說話，不然我掛電話了。」
「別別別！」趙一愷趕緊攔住江礪，「我是真得求你幫忙。」
「說。」江礪言簡意賅。
「我其實是想邀請林燭一起去，但是我直接找她不得被拒絕嘛，所以我只能用迂迴戰術叫上你和聞希小姐姐了。」
這小子，計劃得還挺周密。
江礪在小區的人工湖邊停下來，問趙一愷：「聞希答應你了？」
「還沒有，不過聞希小姐姐比你善解人意多了。」怕江礪真不答應，趙一愷忽然換了話鋒，「礪哥你說要是聞希小姐姐答應我了，到時候在裡面她害怕了總不能我保護她吧？」
江礪忽然就想到了昨晚聞希在黑暗裡縮成一團的樣子，這姑娘連停個電都怕，真到了密室里指不定會嚇成什麼樣。
他看著蒙著層霧氣湖面頓了頓，說：「聞希去我就去。」
「行，就等著您老人家這句話。」
說完，趙一愷迫不及待地掛了電話，轉頭屁顛屁顛地去聯繫聞希。
江礪跑完每天的十公里，回小區領聞希去吃早餐。
小區門口的小飯館裡，兩個人對坐著，聞希要了一碗白粥，慢慢地喝著。
她瞥了眼江礪很快消掉了半碗的麵條，一雙眸子滴溜溜地轉了下，狀似無意地開口：「你要去密室逃脫嗎？」
聞希以前沒去玩過這種推理遊戲，只是聽趙一愷說他拿了一張入場券，但必須至少要夠四個人才能入場，他和江礪那邊二缺二，打算叫上聞希，如果聞希還能叫個朋友最好。
聞希自然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林燭
江礪抬頭，「你答應了？」
「嗯。」聞希沒什麼胃口地攪著白粥，「阿燭現在估計還沒起床，我晚點問問她要不要一起。」
見江礪還沒回答她的問題，聞希又問了一遍：「所以你要不要去啊？」
江礪似笑非笑地盯著聞希看了半晌，慢慢悠悠地說：「我不去你被嚇哭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