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希本以為這個點操場上肯定已經沒人了,但是江礪沒跑兩步,她就注意到,在操場一邊的健身器材處,還站著兩個深夜鍛鍊的男生。
他們應該也聽到了這邊的動靜,觀望了一會兒之後突然對著她和江礪吹了幾聲口哨。
其中一個甚至還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吆喝了一聲:「兄弟有情趣啊,大晚上的背女朋友跑步這種招都想得出來。」
他們的聲音不小,哪怕是被夜晚的風吹散了一些,也還是能聽得清清楚楚。
江礪沒搭理他們。
沿著跑道很快就跑完了一圈。
但聞希就沒他那麼淡定了,她臊得不行,抬手在江礪背上拍了幾下,「江礪你快放我下來。」
「考慮好了?」江礪的聲音很低,絲毫沒有運動過後的喘息。
聞希低聲,聽著有些委屈:「之前說好了半個月的,你這樣反悔是欺負人。」
「聞希,我不想等了。」說話的時候,江礪放慢了腳步。
以為江礪終於要放她下來了,結果聞希就感覺到他將自己往上託了托,繼續沿著跑道跑起來。
他們跑到第二圈的時候,起先那兩個調笑他們的男生已經離開了。
空蕩蕩的操場上就只剩下江礪和聞希兩個人,除了風聲,就是江礪節奏平穩的腳步聲。
江礪依舊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跑步不比走路,即便是江礪已經跑得很穩了,聞希趴在他背上還是被顛得有些頭暈。
兩人無聲地對峙著。
最後還是聞希先服了軟,她抬手覆在江礪的眼睛上,軟著聲音說:「江礪,我考慮好了。」
眼睛被小姑娘柔軟的掌心蒙著,江礪連心都軟了不少,怕摔著聞希,他倒是沒再繼續跑,停在了偌大的操場中央。
聽聞希不再堅持考慮半個月,江礪鬆口氣的同時又緊張起來。
他真拿不準小姑娘會說什麼答案,聞希看著軟乎乎的,實則內里倔得很根本不會輕易向誰低頭。
頓了頓,江礪問她:「所以你是怎麼想的?」
「你先放我下來。」聞希鬆開了蒙著江礪眼睛的手,「我不想這麼和你說話。」
她想看著江礪。
想看著他的眼睛說接下來的話。
江礪偏頭看了聞希一會兒,確認聞希沒有在騙他,這才微微彎了腰將人從背上放了下來。
先前被背了太久,聞希碰到地面的時候腳軟了下,還不等她反應,江礪就已經穩穩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聞希微垂著眸,兀自活動了一會兒,這才抬頭去看江礪。
小姑娘的眼睛霧蒙蒙的,江礪被看得心裡燥,他握著聞希的手腕將人拉近了些,沉不住氣又把剛剛那個問題問了一遍。
他盯著聞希:「希希,現在可以告訴我答案了嗎?」
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什麼,向來有分寸的人今晚卻握得聞希手腕有些發疼,她用了些力才掙開江礪的手。
「聞希。」江礪怔了下。
在他以為聞希要拒絕的時候,忽然一隻柔軟的小手鑽進他的大掌里,輕輕柔柔地握住了他。
聞希朝著江礪彎了彎唇,說了個「好」字。
她這是答應做他女朋友的意思。
江礪覺得這一晚上他的一顆心像是在坐過山車,直到這一刻才終於平穩地落在了地面上。
不等聞希再說話,江礪抬手捧著她的臉,珍重地親了下去。
溫柔的吻先是落在了聞希的額頭,然後一路往下,吻過她的睫毛、眼睛,吻過她的鼻尖。
最後停在她香甜柔軟的唇上。
感受到唇上貼著的溫熱,聞希的心臟不受控制地顫了顫,她想到了前晚在江礪家的餐廳,兩個人唇舌相交的親密。
江礪卻沒有深入,只是在聞希唇上停了會兒,然後便抬起頭來。
夜晚的溫度越來越低,風也越來越大。
他拉開大衣的拉鏈,將聞希整個人擁進了自己溫暖的懷裡,緊緊抱著。
聞希也不矯情,抬了手環住江礪的腰,將側臉貼在他的胸前,一下一下地數著他有力的心跳聲。
「希希。」感受到懷裡的人的乖巧,江礪叫了她一聲。
聞希輕輕地應他。
「我很開心。」江礪是真的開心,從聞希說了那一個「好」字開始,這麼一會兒了他翹起來的嘴角就沒放下去過。
聞希聞言掙扎著從江礪的懷裡抬起來頭來,認真地將江礪打量了一遍,也跟著他笑:「找到這麼帥的警察哥哥當男朋友我也很開心。」
江礪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希希,我知道你從小的生活環境很優渥,我們家沒那麼有錢,甚至我的職業以後肯定也掙不了什麼大錢,所以我可能永遠做不到把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送給你。」
聞希沒想到江礪會說這樣的話,不是許諾她什麼,反而是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他沒有錢可能這輩子都給不了她富太太的生活。
這樣的坦誠,聽在聞希耳朵里卻意外的好聽。
她仰頭在江礪的下巴上親了下,望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開口:「警察哥哥,我不在意那些。」
聞希是真的不在意那些。
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不要生在聞家,哪怕是過得清貧一點,應該也比在這個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只靠著利益維繫的聞家要好得多。
「我知道你不在意那些。」
和聞希認識這麼久,江礪倒是沒見過她擺闊,明明有那麼好的家庭條件,卻也沒刻意追求什麼大牌奢侈品。
頓了頓,江礪接著說:「你不在意是一回事,但我喜歡你,所以就想把所有的好東西都捧到你面前。」
聞希的眼眶聽得有些濕潤。
江礪用拇指在她眼睛下撫了撫,聲線低沉:「所以,即便我給不了你最貴的,但是在我能力範圍內我一定會把我能擁有的最好的都給你。還是那句話,我能守萬家燈火,就一定能守你。」
「其實……」
江礪很輕地「嗯」了一聲。
聞希的目光有些躲閃,「其實我們家沒有你看到那麼融洽,我也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嬌生慣養,所以你不要想那麼多,現在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聞希說得小心翼翼的。
江礪突然就覺得他還不夠了解聞希,她這番話非但沒有寬慰到他,反而更讓他心疼了。
他盯著聞希,似乎想要抓住些什麼。
察覺到江礪的意圖,聞希沒有給他深究的機會,她還是沒有辦法親口對著江礪說出她從一出生就被釘在了恥辱架上的身份。
吸了吸鼻子,聞希往後一步從江礪懷裡退了出來,抬手挽著他的胳膊往操場外走。
江礪站在原地沒動。
聞希拉了幾下都沒拉動,卻在轉頭的時候看到江礪眸色深深地望著自己,他古井似的眸子裡蘊著她看不太懂的情緒。
她以為江礪是猜出什麼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她□□裸地接受公開的判刑一般,聞希一下子就侷促起來,在她糾結著要如何開口的時候,就聽江礪突然說:「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說完他就自然而然地握住了聞希的手。
兩個人各懷心事,沉默著往聞希的寢室樓下走。
走到寢室樓外那棵樹下的時候,聞希突然拉著江礪的手不再走了。
江礪挑眉看她。
聞希低聲喃喃:「警察哥哥,如果你發現我瞞了你什麼事可不可以不要生氣啊?」
見小姑娘垂著腦袋,江礪在她耳朵上輕輕捏了下,隨口說:「要看是什麼事了。」
江礪的意思也就是說,在某些事情上如果發現聞希騙了他,他還是會生氣的。
這麼一想,聞希就更沒底了,她著急地解釋:「這些事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
江礪替她理了下有些亂的圍巾,低笑:「你說喜歡我說要做我女朋友不是騙我的吧?」
聞希有點茫然的「啊」了聲,等反應過來江礪的意思,趕緊否認。
「那我有什麼好生氣的。」江礪說話的時候拉著聞希往樹下站了站,將兩個人的身影隱在了樹枝投下的陰影里,「希希,即便是做了我的女朋友,你也是一個自由的個體,我不會強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也不會強迫你說你不想說的話。」
話落,江礪直接對著聞希的唇親了下去,把聞希接下來的話全部堵了回去。
他吻得有些用力,舌尖抵進聞希的唇齒間,品嘗著她的氣息。
從今晚開始,他和聞希的親熱就是名正言順的了。
聞希幾乎是溺在了江礪的吻里,被親得有些透不過氣來,感覺到自己飄飄忽忽的,她下意識環住了江礪的脖子。
好一會兒,江礪才從聞希的唇間退開,有些不舍地親了親小姑娘的唇角,才貼在她耳邊低聲說:「這是今天的晚安吻。」
感受到江礪的氣息噴灑在耳朵里,聞希的耳根子很快紅了個透。
不敢看江礪,聞希低著腦袋說了句「晚安」。
江礪滿意地揚了揚唇角,在小姑娘的後腦勺上撫了撫,說:「回去早點休息,睡不著了給我發消息。」
兩個人如今的關係不一樣了,所以聞希心裡那些依賴與不舍也都不藏著掖著,兩個人整整說了五次再見,最後是看到時間真的不早了,聞希才一步三回頭的往寢室走。
因著第二天要去局裡,江礪索性沒回學校直接回了家。
第二天不到七點,他就到了海城公安總局刑警一隊的辦公室。
孫濤已經到了,正和李衡聊著吳棟那個案子的事情,看到江礪,他滿意地笑笑:「你小子還來挺早。」
按理說江礪算是**,他父親江成也如今是省廳的政委,他要是真想靠家裡的關係隨便也能在公安總局混個工作,偏他沒有一點**的架子,也從不主動提起他爸,做什麼都是靠自己,除了孫濤和局裡幾個領導,還真沒幾個人知道他和江成也的關係。
江礪坐在位置上把一份卷宗翻開,才回孫濤:「孫隊明明來得更早,還非得打趣我。」
「老了睡不著了,不像你們小年輕。」不談案子的時候,孫濤整個人都很和氣,一點不像個雷厲風行的刑警。
「孫隊你這樣的都開始叫老了我怎麼辦?」說話的是李衡,他比孫濤還大兩歲。
李衡本以為孫濤會像對江礪那樣耐心地安慰安慰他,結果哪知孫濤絲毫沒給他面子。
孫濤抬腳就在李衡的凳子上踹了一下,笑他:「你什麼怎麼辦?我說老只是隨口說說,該年輕照樣年輕,而你本來就是老骨頭一把了,就不要掙扎了。」
李衡:「……」
三個人又說了幾句玩笑,孫濤才斂了笑意開始說正事。
他看了眼在翻看卷宗的江礪,吩咐他說:「亮子和余教授的助理聯繫過了,余教授的車八點一刻到海城南站,亮子去接她們,你到時候就和亮子分頭行動,九點之前把吳沁月接到局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