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玄那邊還是沒有消息,看來他省里的同學沒有回信。
這樣一來,那塊鹽鹼地就沒有什麼搞頭了。
李國強勸劉超英放棄那塊地,做不出莊稼,現在的辛苦都是打不漂。
劉超英沒日沒夜的干,不但挖完了自家的地,左右鄰家的地也翻了不少。人家說了,送給她種。
手也不知磨破了多少次,還起了一層厚厚的老繭。
李國強看了很心疼,英子以前應該不幹什麼農活,因為她的手一直是細皮嫩肉的。
「國強,已經翻了不少地,好歹胡亂種上幾種,萬一哪種能有收成呢?」
劉超英有點捨不得,畢竟自己辛苦了這麼長時間。再說了,不種這地,別的也沒地呀。
李國強沒有太多反駁她的理由,便只好由她去。
到了五月份,天氣開始有點暖,動動就有汗,劉超英挖地更是辛苦。
李國強這個時候身體硬朗了不少,經常過來幫她挖。
這個時候,劉娃就在家裡照看小妹妹。
這一天,兩人正在地里揮汗如雨,忽然遠處來了兩個人。
「瘸子,過來。」
李國強抬頭一看,錢玄帶著一個人站在田頭。
那是個青年男子,身穿灰色中山裝,頭戴嶄新的草帽,手裡推著一輛二八大槓自行車。
「來了。」李國強答應了一聲,便向田頭走去。
「瘸子,這是縣裡來的技術員杜遠征,在省里念書的時候是我那同學的學生。」錢玄介紹起來。
李國強一聽,有門兒,興奮得差點跳了起來。
「歡迎杜技術員。」李國強熱情地握著小杜的手,久久不捨得放開。
「李國強同志,你好,我受老師委託,過來看看你這塊地。」杜遠征的話有點正式,李國強馬上便有點拘謹起來。
「感謝感謝,請您好好看看。」
杜遠征從自行車上取下一個小箱子,拿出一些罈罈罐罐,從幾個不同的地方取了些土,放進去,一會兒搖,一會兒晃的。
李國強也看不懂,問錢玄,「這是幹啥呢?」
「化驗。」
「噢,是看這些泥土的成分。」李國強一下子明白了。
畢竟他也上過高中,儘管那時候學校不上多少課,但書上好像提到過這事。
也不知大隊裡怎麼知道這事的,童富貴騎著自行車就過來了,老遠就熱情地喊道:「縣裡來的同志,你好啊。」
李國強煩他,一看他來了,臉色就有些不好看,「童支書,你來幹嗎?」
「國強啊,你小子可以啊,把縣裡的同志都驚動了,這事你做得有點不妥啊,應該匯報給大隊,至少得讓我們好好招待一下吧。」童富貴笑著說。
錢玄也看不慣這個支書,但他是小學校長,和大隊打交道的事多,不好得罪他,便說:「童支書,小杜同志臨時來的,到了我們才知道,還沒有來得及向您匯報。」
「失職,錢校長,你這是失職啊,縣裡來人了,應該第一時間匯報。」童富貴半開玩笑地說。
錢玄心裡生氣,但表面上不能露出來,只好說:「失職,失職。」
他們在這兒說得熱火朝天,邊上杜遠征卻在埋頭做事,連頭都沒抬,沒有理他們的意思。
童富貴有點尷尬,打趣道:「縣裡的同志就是不一樣,工作認真。」
這個時候,杜遠徵才看了童富貴一眼,「大隊支書,是吧?我不是什麼縣裡的同志,只是一個小小的技術員。」
「這話說哪裡去了,縣裡隨便來了什麼人,我們都很重視,這是我們大隊的優良傳統。」童富貴仍然巴結的說道。
杜遠征就不再說話,低頭默默做事。
這邊三個人也看不懂,可一個個都睜大眼睛盯著。
過了好大一會兒,杜遠征站起身來,扶了扶眼鏡,「這塊地,鹽鹼度太高,成分太複雜,不適合種植農作物。」說完,便開始收拾東西。
李國強的心一下子就涼了。
童富貴卻好像很高興,「杜同志,您給好好看看,還有沒有辦法。」
杜遠征看都沒有看他,「支書,要不你來種種試試?」
童富貴吃了他一個癟,但不敢發作,畢竟人家是縣裡來的,不知根底,「不了不了,您都說了種不了,那就是種不了了。你們忙,有空到我們大隊部坐坐。」
一抬腿跨上自行車,童富貴走了。
原來他是聽說縣裡有人來檢測土壤,特意過來打探消息的。
待他走後,杜遠征撤掉眼鏡,伸了個懶腰,看著一臉無奈的李國強,「李大哥,這地可以種。」
李國強有點不相信,「小杜同志,可以種?那你剛才怎麼說不能種的?」
錢玄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剛才那人,我一眼便看出和你不對付,曉得他是沒安好心,便故意誑他的。」
「原來如此。」李國強和錢玄異口同聲。
「杜同志,您快給說說,怎麼個種法?」
「低洼鹽鹼地地勢低平、排水不暢,加之強烈蒸發,鹽分不斷積累於地表,水文、地質條件惡化,基本不適合種植。」
「不要說收成了,基本上撒下去的種子都不會發芽。」
「即便能勉強發芽,後期也會慢慢枯萎,基本顆粒無收。」
「這也是你們大隊這塊田撂荒的原因,這地當初大隊就不應該拿出來分。」
這話說到李國強的心坎里去了,是啊,這樣的地,拿出來分,不是害人嗎?
「鹽鹼度低點的,可以種些中藥材,如枸杞、沙棗、紅麻等,但我們這兒缺少藥材種植經驗,而且每年的溫度和濕度也不適合種這些中藥材。」
「您快說說我現在怎麼辦。」李國強既興奮又著急。
「這塊田地鹽鹼度還是不些偏高,我教你一個方法,四周打上田埂,裡面多挖深溝,兩頭挖幾個深坑,然後把田裡灌滿水,把鹽鹼度稀釋到深坑裡,再把水抽光。如此反覆多次,會越來越適合種植。」
這個雖然繁瑣,但李國強能做到。
「我們現在還是條件跟不上,其實已經有土壤改良劑了,一個是我們買不到,就是能買到,價格也是我們根本不能接受的。」
李國強心想,剛才那個方法雖然笨些,但可以做到,這就足夠了。
這個時候,杜遠征已經收拾好東西,推起自行車就要走,李國強硬拖著要留他吃飯。
杜遠征怎麼都不肯,「李大哥,你放心干,我有空還會來看看的。」
李國強只好放手,杜遠征忽然想起一件事,回頭說道:「差點忘記了,先種向日葵。」
「知道啦。」李國強大聲回道。
李國強興奮得像個孩子,拉著錢玄的手,「錢校長,這次你可是幫了我的大忙了。」
「瞧你說的,咱們不是好朋友嘛。」
學校有事,錢玄先走了。
現在這事終於有了眉目,劉超英也大喜。
「國強,那你說那些村鄰的地怎麼辦?」
李國強沉思了一下,「先不著急,這兩天你也不要再來挖地了,走,我們回家。」
「不挖地了,回家?」
「對,回家。」李國強說得非常肯定。
劉超英不知道他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但她曉得,國強一定有他的道理。
夫妻二人收拾東西,回了窩棚。
遠處,一棵大樹旁閃出一個人影,正是童富貴,看著李國強夫婦地也不挖了,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你個背時的瘸子,還想跟我斗,你還嫩了點。
很快,全大隊都知道,李國強的地種不了,縣裡的技術員都來過了,這事是板上釘釘了。
大多數人是一種幸災樂禍,覺得這瘸子是罪有應得,先前掙了錢,狂得沒邊了。
這下好了,屋漏偏逢連陰雨,想回來刨地翻身,沒門。
也有同情李國強夫婦的,說他們夫妻二人不錯,跟村民們都沒有矛盾,沒必要落井下石,哪個還沒有個落難的時候?
一連好幾天,都沒看到劉超英再去挖地,看來縣裡的技術員已經一錘定音,這地是沒救了,一直撂荒吧。
過了四五天,一臉愁容的李國強出現在了村里,他挨家挨戶地拜訪那些要把地給他家種的人家。
「大哥,感謝你和嫂子答應把西窪那地給超英種,本來想到時有收成,給你們提點,現在看來,這事不成了。」
「瘸子,這算啥事,還用你特意登門來解釋?那地祖上就是塊廢地,童家莊哪家把它當回事了?也只有你們家了。」
「我們現在是走投無路,沒辦法了,才想起回家來種地的。我們也知道,我只分得那裡的一點地。」
「說起來,瘸子,你也是個苦人,你看,本來挺帥的一個人,把個腿給弄瘸了。還好,你弄了個如花似玉的老婆,正好也治治你那個花花腸子,這生活剛走上正軌吧,你去街上做了買賣。一個地地道道的莊稼漢子,那生意的事是你能駕馭得了的嗎?現在搞砸了吧?」
「是是是,大哥你說的都對,我就是個不安分的人。」
「那你現在什麼意思,我家那地你不要了?」
這家女人馬上說:「沒關係,那地反正我們也不會種,撂荒唄。」,
李國強嘆了一口氣,「我來啊,是想和你們商量一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