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節 複製人的秘密（三）

  聯邦統計局或複製人管理局有較全面的複製人數字，但那都還不是全部，因為非法途徑也會產生一定數量的不合法工具。

  這些加在一起，如果再納入正常生育率進行計算，伊莉莎白髮現自己也許真的無法反駁這位摩根教授。

  「但是，他們現在已經能生育了。」伊莉莎白道。

  「是的，已經能了。」摩根感嘆道：「在複製人的生育限制上，聯邦其實最先只是從情感、欲望、思想上作限制，在創造他們時，就給他們洗腦，使他們對為愛鼓掌這種事沒有興趣，甚至反向誘導他們，將之視為罪惡灌輸給他們。可惜的是，這種事是天性，哪怕是在全部同性的封閉環境，仍然會有人突破，然後像傳染症一樣。除非把他們全部銷毀，否則突破了洗腦限制的複製人在回到更多的複製人群體中後，都會影響別人，繼而在男女間產生。」

  「為了徹底杜絕，根據我掌握的資料，聯邦及時的扼殺了這種苗頭，把當時產生的複製人後代和突破犯禁的母體、父體都…」摩根猶豫了一下，知道真相的他不太想用銷毀這個詞語，用在複製人身上還勉強可以，複製人生育出來的嬰兒，在他現在的思想中是肯定不能算作複製人的。

  「這太黑暗了。」伊莉莎白也驚呼起來，王動沒有說話，靜靜的聽著，不過若有所思。

  「是的，很黑暗，但當時的確那麼做了。」摩根嘆道，「然後聯邦從生理上剝奪了後來再產生的每個複製人的生育能力。不過早期的那些複製人應該有逃出去的，他們或許已經死了，但是他們的後代在某些星球上生存下來了，變成了那裡的原始部落。」

  「那為什麼現在的複製人還能生育？」

  「生命進化的結果，生命會自動朝著對自己有利的方向去嘗試進化，雖然這過程中也許會失敗，但他們會倔強的選擇，直到打破我們加諸在他們身上的枷鎖。」摩根攤手道，「我們只能這樣歸結理由。每個星球城市之外長期流浪的複製人，基本上都是需要報廢，但人類自己不肯實施，於是將之放逐出去，等他們自然毀滅，就像地球時代的古代，有老人得了不治之症，村子裡的人害怕其傳染，就會把他抬到野外等死。但大自然太奇妙了，聯邦雖然在法律上不承認複製人是一種生命，但複製人事實上就是一種生命。他們被放逐的那些年，的確死了很多，但也有不少複製人被放逐到野外後，竟然沒死。生育能力的恢復也一樣，這其實是個哲學問題，因為只要他們像這樣存在，遲早都會恢復，但複製人管理局並不相信這一點。」

  「聯邦曾經試圖找出其中的原因，看能不能應用於醫學上，但得到的結論很模糊，僅僅能肯定的是，放逐後沒死的複製人，他們的基因出現了一些變化。不過缺乏更深入的發現，聯邦最後只決定適當關注，繼續作為一種野外生命實驗，允許這些僥倖逃過死劫的複製人在野外生存下去。」

  王動明白，聯邦這樣做的目的，在於複製人反正都沒有生育能力，所以哪怕僥倖放逐沒死的，但隨著壽命到了也會自然消亡，也就用不著聯邦進行銷毀了。

  雖然聯邦在進行大規模克隆之前，就已經著手從法律，從社會道德上都將複製人置於工具的位置，但如果當真將這種實際與人類沒有什麼差別的生命進行大規模銷毀，心理上還是很考驗接受程度的，再說複製人的主人們，有出於成本考慮的，也有的產生了一定感情，從工具變成了寵物。養過寵物的人都知道，雖然彼此間地位是不平等的，但主人一般不願意主動親手殺死它們。

  所以當複製人出現不治之症時，聯邦考慮公民感受，對市民們不申報銷毀，而是偷偷放逐，並未非常嚴格追究。其實也不是沒追究過，但某一年查得太嚴，最後是聯邦自己出錢將那些未銷毀的複製人進行的銷毀。為此有議員提出過議案，要求修改法律，凡是該銷毀複製人卻未予以銷毀的公民，應處於刑事責任，而不是僅違反複製人管理條例，不痛不癢的罰款了事，罰的錢還不夠聯邦銷毀的成本呢。

  但這個提案卻受到了上至富豪，下至市民的聯合抵制，上者應該是為了成本的原因，如果嚴格執行這一條到刑法的程度，那麼每個礦星上都要建設銷毀室和銷毀裝置，以及與之相配的一切，包括心理醫生來緩解銷毀工作員的心理情緒，並被列入開採資格，就像舊地球時代對企業的安防要求一樣，資本家們不想付出這些成本。他們喜歡的是，複製人用不著了，放逐到礦星的野外去，多省事。

  市民們就複雜了，但前面說的寵物情節是影響因素之一。總之一場抗議後，該議案不了了之，複製人管理局的執法隊伍在這問題上也不再嚴格追究，否則銷毀工作和銷毀的成本就會由他們負責。

  於是，被判斷生了重病的複製人至少還能活一段時間，不用提前結束他們的生命。

  只是大家都沒想到的是，當複製人到了城市之外，死亡率固然是奇高無比，但也有一些活下來了，不治之症神奇的好了。

  還有一些從事危險工作的複製人，在工作過程中也突破了基因的限制，成了逃跑的工具，這些成功的脫逃者與那些放逐的複製人混雜在一起，組成了現在的複製人聚居點。

  正如摩根所說，生命會自動選擇進化的方向，目標是基因更自由，更適合生存，最終會打碎被創造過程中，聯邦和資本家們為他們設置的枷鎖。

  生育能力的恢復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步，恐怕也是出乎聯邦意料之外的一步。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兩位不要複製人恢復生育能力的事宣揚出去，尤其不要向複製人管理局報告。」摩根摘下眼鏡，仿佛鼻樑承受不了重量。

  「因為複製人已經恢復生育能力，而且就我了解，這絕不偶然現像，也不是才發生的。複製人在被創造時，聯邦通常有意把他們預置成了偏科能力的低能兒，他們在某一方面突出，在另外的方面就完全是低能。這也是這些複製人在放逐後聚居在一起，卻並沒有危及到聯邦什麼的原因，大量的偏科能力，並且還同質化，缺少互補型。一個正常的社會要發展，應該是各種人才互補，共同建設，複製人在這方面被故意製造出了缺陷。但是，我相信這種情況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打破了。」

  「我會一些醫術，又帶了一些藥物才出來的，所以在探查複製人的生存情況時發現，他們在城市外的生活，隨著生存的需要，已經逐漸打破聯邦的枷鎖，越來越像正常的人。而且肯定有一些複製人打破得更徹底，進化得更快，他們已經意識到自己缺少什麼，所以才會通過一些非法途徑和城裡作交易，甚至那些對聯邦在野外運輸實施的搶劫也有他們的影子。不過更驚人的是，我認為在生育能力恢復上，這些打破得更徹底的先行者，有意識的幫助了各個聚居點的克隆者，凡是恢復了生育能力的複製人孕婦，在生產前就被他們想辦法帶離這些聚居點，到了星球更深遠的地方，讓他們在那裡生下了複製人的後代。」

  「我不知道其他星球上是不是也是這樣，但在德奧里亞上，我相信已經存在這樣的情況，複製人在從一盤散沙逐漸變化，有複製人在試圖組織建立屬於他們自己的社會體系，雖然礙於各種不足，這種雛形先天上就有缺陷，而且還很弱小，但我認為發展得很快，或許有一天，會形成一種新的文明，屬於我們這個銀河人類的分支。所以，我認為聯邦需要考慮的是吸收他們，給予他們公民權。」摩根道。

  「我想等我形成完整的報告後，如何推動這件事。但那之前，請兩位不要泄露這個秘密，今夜這個嬰兒是因為母親早產，才被你們看到的。」摩根懇切的道。

  伊莉莎白看看王動，王動面無表情，她只好道：「可是，也許，聯邦早就知道了呢，你不是說聯邦一直有關注複製人的嗎？」

  「以前是一直有關注，但自從沙普利超星系團銀河共和國出現在我們的視野中，聯邦大量的人力物力都轉變了方向。以前的銀河聯邦以為自己是是唯一的銀河文明，但現在發現並不是這樣，沙普利超星系團銀河文明是絕不遜於我們，甚至在很多方面超過我們的。我們與他們在邊境發生過戰鬥，雖然只是局部戰爭，並且已經簽署停戰協議，但那一次聯邦吃了虧。」

  「這我知道一點，戰艦的設計與製造上，他們似乎比我們厲害。」伊莉莎白有點興奮的道，這原本不應該興奮，但是好不容易摩根提到的，是她有所了解的，這些信息來自於她偷聽父親與別人的談話。

  「還有在機器人技術上，他們也比我們強。聯邦有了新的敵人，所以大量的注意力都轉移到針對外部去了。複製人廢棄區的關注已經淪為一個空殼，否則再怎麼掩飾，複製人生育能力恢復不可能完全瞞得住。」

  「那你打算怎麼做呢？」伊莉莎白好奇的道，「你想我們幫你瞞下去，總得告訴我們，你的打算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