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澤揚看了他爸一眼,上前一步,打開這封信,軍區的專用信封較大,裡面裝有七、八頁陳舊的紙,他把信紙拿了出來,翻看到一半,手背已經青筋爆出。
本來在門口好好站著的警衛員,被門內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然後就聽到首長辦公室里傳出很憤怒,隱隱帶著我不信之類的字眼,如果不是進去的人是閻首長的兒子,警衛員都要衝進去了。
沒過多久,辦公室的門就被用力打開,閻團長冷著臉,手裡攥著幾張被握得扭曲的碎紙,門都沒關就直接走了。
……
石利安最近混的不錯,進了家報社,他爸特意給他找的關係,現在在報社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名人了,偶爾還能給其它雜誌投個故事稿,寫首小詩。
二十郎當歲的年紀,已經很了不起了,當然,這個年紀,也正是滿腦子黃色廢料的時候。
生活一穩定下來,他就想起了搬家前那個沉默寡言的女孩了,那女孩一直跟著一個八十多歲仍然耳聰目明,精神氣兒十足的老太太一起生活,那老太太一看就不是善岔,每次盯著他的眼睛都像泛了白沫的死魚眼,跟死人一樣嚇人。
石利安每次送女孩回家,看到她隔著老遠就往回跑,聽說她還經常教訓那個女孩,不是打後背,就是打手臂。
他和那個女孩一開始只是同學,他比女孩大兩歲,那個女孩雖然臉色蠟黃,但是五官長得很漂亮,在學校的時候也很顯眼,只是她的性格不好,一天也說不上一句話,他後來送了她幾次吃東西,才慢慢熟絡起來。
後來發展到送她回家,再後來……
他從她身上嘗到了女人的滋味兒,對初為男人來說,那真是無上的美味,如果沒有嘗過是無法體會到那種爽到可以飛起來的感覺,那個女孩沒有親人,聽說父母在大廠里工作,卻把她一個人扔在這裡,和一個孤寡老太太相伴,家裡長年只有一個少女和一個暮氣沉沉的老婆子在一起居住。
石利安發現一開始她不好接近,但只要對她好一點,她就會變得非常信任你,他對她幾次三番好之後,她就投懷送抱了,第一次是在他十八歲那年,送她回家的路上,在一個無人的小樹林裡。
之後長達半年多的時間,他都在偷偷摸摸送她回家,直到半年後一天,她再也沒有來學校,聽說輟學了,後來他跑到她家,發現她正遭受那老太的毒打,像快死掉了一樣,癱在床上爬不起來,臉色像失血一樣剎白。
那老太看到他,泛著魚腥白的眼珠子,拿著根手臂粗的棍子崴著小腳就追了上來,罵他畜生,石利安後背挨了好幾下,最後他把老太推倒,才跑掉。
再後來,他再也沒見過那個女孩,直到一年後,他家搬到了鄰城,前段時間回老房子他還打聽了一下那個女孩下落,那老太太聽說幾個月前死了,女孩被接回了父母家,也就再沒有音信了。
石利安無數個夜裡,都曾夢到過她,她畢竟是他第一個女人,嘗過那種銷,魂滋味兒後,腦子裡只要想的時候,每天每夜都是她的身影,她的皮膚有多滑嫩,胸前有多軟綿,幹起來有多爽,叫起來有多動聽。
這在那禁忌的年代,在沒有人煙的樹林中和草地上,在落幕的夜色里,都是非常美妙的事,他不知回憶了多少次,為了留住那種感覺,他每每想起她的時候,就會將記憶里的片段加工後,用他所知道所有的美麗辭藻以及大膽色青描寫描繪出來,她的身體,她皮膚,她聲音,她的主動,她的高朝……
淋漓盡致,他從未想過把這些東西給別人看,他只是把記憶中的事情寫了下來,留作自己慢慢欣賞,慢慢回味,因為記憶中那個女孩潔白的身體,神聖而唯美,直到有一天他不再需要了,就會將它銷毀不留痕跡。
所以,他把自己寫的東西,偷偷夾在了房間書架下面的一疊報紙之中,每次夜深時就會拿出來看一看,紙張上已經沾滿了他不斷翻動的痕跡,與一些泛黃印跡……
他在紙張最後寫上了那個女孩的名字,他寫道:那個把青春和第一次給了我的女孩,我永遠也忘不了她,她也是我第一段美麗的愛情,她有個美麗的名字,她叫溫馨。
最近,石利安隱隱有點不安,前幾天她媽收拾房間,竟然動了他的書架,還將他那一沓報紙送了人。
他追著他媽問,送給了誰?她媽說家裡來了幾個當兵的,走路累了來討碗水喝,還給了不少錢和票房,中午在家裡吃了頓飯。
後來有個當兵的說,想買點報紙糊牆,知道你是報社的,多少都行,給不少錢,他媽一時見錢眼開,就把他放在書架的一沓報紙賣給他們了。
那些士兵拿著報紙就走人了。
現在找也找不到。
石利安對她媽發了一頓脾氣後,這幾天上班坐立不安,心裡總隱隱有不好的預感,他知道自己寫的東西是什麼,那些大膽的描寫一旦被人看到……
他只能僥倖的想,看到的人並不識字,或者拿到的人並不知道寫的人是誰,他並沒有在上面署名,他完全可以來個死不認帳。
就在他下班,騎著自行車往回走,騎到一處偏僻的地方,剛拐個彎,一個人就突然過來,將他連人帶車一下子踹倒,整個人就像被個炮彈的力道擊中了一樣,摔出了兩米遠,撞得他頭昏眼花,連句呻,吟都發不出來。
他躺在那裡看到一個人大步走過來,冷酷的將他拖進了附近一處無人居住的荒屋內。
不久,裡面就傳來了一聲聲的被毆打的慘叫聲。
「不要打了,我說,我說,是我寫的!」石利安的眼鏡已經被碾的稀爛,連框架都折了,門牙已經掉了一顆,滿嘴的血,對方下了死手,打得他窒息,他如果不說,他很可能今天就要死在這裡。
「我說,我寫的,是我寫的,我寫的都是真的,她叫溫馨,我和她中學是同學,前后座的同學,我們是自由相愛的,我們是情不自禁……」
那個人的力量大到連他這個男人都沒有辦法反抗,他被掐在了牆上,腳無助在空踢打,卻連地面都夠不到,他光單臂的力量就已經能將他致於死地了,石利安清楚明白的知道這一點。
「是不是你強迫她的?是不是!」對方腥紅的目光凶厲的看著他,像一個失去理智的殺手。
石利安驚恐的掙扎著,「不是!不是!我沒有強,奸她,是她,是她勾引我的,是她先親我的,是,是她先撲到我懷裡,她說她喜歡我,她真的是自願的,我發誓,我拿我的命發誓,我要說一句假話,我不得好死,全家不得好死……」
石利安說完之後,整個人就像麻袋一樣被甩到了牆上,然後慢慢軟倒在地,滿臉鮮血的趴在地上苟延殘喘。
……
溫馨正在院子裡曬被子,暖暖的日光照在被面上,被陽光曬過的被子,又蓬鬆又舒服,她三兩天就要曬一次,一邊曬一邊掃著上面的灰塵,嘴裡還哼著小曲兒。
「我要穿越這片沙漠,找尋真的自我,身邊只有一匹駱駝陪我。」唱著唱著還會跟著歌曲扭動兩下肩膀,有節奏的揮動幾下手臂,「這片風兒吹過,那片雲兒飄過,突然之間出現愛的小河,我跨上沙漠之……」
她還沒唱完呢,大門就「哐當」一聲,被人推開了。
溫馨嚇了一跳,往門口一看,竟然是閻澤揚,她立即高興的跑了過去,「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呀,回來吃午飯嗎?我去做,你想吃什麼呀。」說著她就想鑽進他懷裡抱著他的腰。
閻澤揚最喜歡她抱他腰,無論是從前面抱,還是從後面抱,還是從側面鑽進去抱著,他都妥帖無比,求他什麼事兒他都能答應。
可是今天,不知怎麼,他一把撥開她的手,大步走進了屋子裡。
溫馨愣了一下,怎麼這麼大的脾氣啊?早上走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啊,她很快就跟了進去。
進屋的時候,他站在壁櫥那裡,背對著她,溫馨直覺的感覺到,氣氛不太好,隱隱有種暴燥情緒在壓抑要噴發的感覺。
「怎麼啦?」她走過去,小聲的問。
閻魔頭回頭,眼神冷若寒冰,像陌生人一樣看著她。
「怎麼啦,幹嘛這麼看著我,昨晚沒睡好嗎?眼睛怎麼紅啦。」溫馨慢慢上前拉他的手。
閻魔頭沒有動,任溫馨抱著他的手臂,慢慢偎在他懷裡,仰著小臉兒看他,一臉想撒嬌的樣子。
「你是不是累了……」溫馨擔憂地說。
「你對男人都這麼主動嗎?」他盯著她的眼神冷,聲音更冷。
溫馨:「……」她輕輕鬆開了點,開著玩笑說:「沒有,只對你這麼主動過,你不喜歡啊。」
「只對我?」他薄唇緊抿,盯著她,冰冷的目光如同尖刃,「我問你,你老實回答我,不要撒謊,在我之前,你有過喜歡的男人?他是誰?」
溫馨愣了一下,她……當然有過喜歡的人,但那是沒穿進來之前,她交過三任男朋友,都是喜歡為前提才交往,可是,喜歡又不代表什麼,相處一段時間,覺得又不喜歡了,再加上她每天都很忙,再多喜歡也就淡了,畢竟俊男美女都對自己容貌迷之自信,漂亮的有的是,沒了這一個,還有下一個,而且藝校的風氣都頗為開放,男女朋友換的很勤,好感來得快,去的也快,基本沒有人會抱著結婚為目地在交往,潛意識裡大多都是玩玩而已,有酒今朝醉,無酒他日休了。
這個圈子的人,誰也不知道誰將來會怎麼樣?沒人會那麼早定下來。
後來,溫馨來到這個時代,才發現,這個時代雖然物資匱乏,但感情方面卻比後世忠貞純粹,居然還有眼前這種在一起幾天就要結婚負責的男人,她就覺得很稀奇,同時又覺得有種莫名的,原來的世界無法給與的心理上安全感,好像待在他身邊,就能遮風擋雨,有他在,就什麼也不怕一樣,這在原來的世界是她從來沒有過的,那時候她一個人,只能靠自己,誰也靠不上,誰也不可靠。
不等她回答,閻魔頭的眼睛就有些盛怒的紅,「你和別的男人親過?和別人好過?」
溫馨被問的心裡一跳。
多少還有點虛,怎麼可能沒有啊,但在這個時代沒有啊。
就在她目光猶豫的那一瞬間,閻魔頭強壓下的怒火湧上心頭,額頭的青筋隱隱爆出,他心中刺痛,眼睛通紅,伸手就將一旁矮柜上的電話一下子揮到了地上,連旁邊同茶盤懷子,「嘩啦」一聲,碎了一地。
看著面前這個他一心想娶回家的女人,想到那個男人說他們彼此相愛,看到那些紙上面的描寫,他看著她眼睛裡腥紅一片。
他閻澤揚從來沒有在女人身上這麼失態過,千軍萬馬他都不怕,沒想到有一天會栽到一個女人身上。
踩著滿地的玻璃渣,就像踩在了他刺痛的心頭。
溫馨聽到了大門「嘭」的一聲,摔門的聲音。
她有點嚇懵了,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看著地上的殘渣碎片,來不及收拾,就急忙跑了出去,跑到門口卻只聽到吉普車啟動後,轟然而去的聲響。
……
晚上吃飯的時候,何文燕還嘀咕了一句,「怎麼回事?今天這爺倆兒都不回來吃飯?澤揚也有事?沒聽說團里最近忙啊?」
溫馨正照顧著旁邊閻妙妙吃飯,聽到後,心裡惴惴,說道:「可能別的事忙吧。」
「對了,家裡電話怎麼回事?手筒怎麼碎了?」何文燕問道。
「阿姨對不起,我打掃衛生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下,電話多少錢,我賠吧。」溫馨急忙說道,她隱隱不敢說是閻澤揚摔的,摔了總要理由吧。
何文燕打量了她一眼,「算了,到時候叫勤務兵小王去申請換一個,下次注意點,電話那麼結實的東西,不使勁摔怎麼能碎了,碎成那樣拿過去換人家怎麼看?不知道的還以為首長家打起來了,把電話都砸了呢。」
溫馨趕緊說了一聲,我會注意的,這才默不作聲的用過了飯。
晚上她一直留心大門的動靜,可是直到第二天,也沒有人回來。
這讓溫馨心裡有些胡思亂想,他早上走的時候好好的,中午回來就質問她,回答晚了就生氣的摔門走了,閻魔頭一般不會無理取鬧,如果是吃醋的話,他不是這樣的,她只要撒撒嬌立即就好了,可是中午明顯不對勁,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溫馨中午提著飯盒就跑到了軍區部隊那邊,哨崗還是那天站哨的士兵,立即給她通報了。
她提著飯盒等了好久,葉政委才跑過來,他擦著頭上的汗,也不知道從哪兒匆匆趕了過來,看到溫馨還有點尷尬,笑著說道:「小溫同志等久了吧?找閻團長啊,哦,他……他這兩天沒有在團里,組織上有訓練所以……」
「這樣啊。」溫馨心中難掩失落,不過還是笑著把她做的飯盒袋遞給葉政委,「這個葉政委你別嫌棄,我就不提回去了,你加個餐。」
「這……」葉政委看她把帶子都遞過來了,「那就謝謝小溫同志了,等閻團回來我第一時間告訴他,你過來送午飯了。」
溫馨點了點頭,然後一步三回頭的往回走。
葉政委回到團長辦公室,閻澤揚正在寫報告,他嚴肅的咳了一聲,把飯盒「咚」的一下放到辦公室桌子上,「你的飯,我說你把我叫回來,就讓我給你打發人是吧?人走了,走的時候一直回頭望呢,眼圈都紅了。」
他說的時候,閻澤揚喉頭微微動了下,但他表情沒變,手下的筆也沒有停。
「寫檢討呢?該!你說你把人打什麼樣了?那傷至少得三個月。」葉政委是後來才知道他打人了,據說被他爸叫到辦公室,說什麼別人不知道,但警衛員從來沒見到首長發那麼大火,訓了閻團長半個小時,什麼黨和人民對你這麼多年的培養,就是讓你無緣無故打人把人打成重傷入院三個月的?
不過這個事葉政委打聽過,對方壓根就不敢告,很可能心虛,但軍人打了地方到底不太好,關了閻澤揚禁閉一天,寫了檢討,這事兒也就算了,其實就算不看首長面子上,軍區對自己的兵也是很維護的,打地方?一般沒有這種事發生,但如果對方是個惡棍流氓的話。
人人喊打!不過到底為了什麼,沒有幾個人知道。
「算了,看樣子你也不吃,人溫馨說了,這飯給我加餐,我拿走了。」葉政委裝模作樣就把餐盒提走了,出了門閻魔頭也沒有反應。
他也不禁心裡嘀咕,結婚報告都打了,這又出了什麼事?問也不說,他這個做思想工作的政委也太難做了,想了想,就回了自己辦公室,愉快的享受豐盛的午餐了,肉蛋菜飯色香味俱全,有多美味就不用說了。
……
「溫馨姐,你怎麼了,心情不好嗎?」連裁縫店的楊禾苗都看出來,她有點不開心,這幾天都很少笑了,雖然每天都會來店裡溜達一圈,可是沒有像以前那麼說說笑笑,總是不太高興的樣子。
「沒事。」溫馨鬱悶的踢了踢桌角,自從那天之後,閻魔頭好幾天沒回來,這在以前是沒有過的,何文燕也說過,他為了閻妙妙不被欺負,每天都會回來,很少有這麼久不回來的時候,難道是部隊真的有任務了,那也應該說一聲,就算什麼任務不能說,不能回來總得說一聲吧。
連妙妙都想哥哥了,天天念叨著哥哥怎麼還不會回來。
溫馨總覺得這事兒和那天他發火有關,是他覺得自己太隨便了嗎?還是別人跟他說什麼了?有什麼說出來啊,這樣好幾天不見蹤影算什麼,她現在想找他問清楚,卻連人都見不到。
妙妙想哥哥,昨天都哭了,她也很想他,她知道自己這狀態就是戀愛了,戀愛中的人怎麼可能不想對方呢,她忍不住又帶了飯盒跑到軍區。
然後哨兵通報,這次葉政委來的很快。
「小溫同志,過來了?」葉政委將她帶出大門,這才說道:「閻團他……」他看著溫馨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睛,一時卡殼,「他……出任務還沒有回來呢,你要不再等等。」
「他是不是在躲著我啊?」
「沒有沒有,他怎麼會躲你呢,你想多啦,安心回去,該回去就回去了。」
「好吧。」溫馨失望的將手裡的飯盒遞給葉政委,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葉政委提著飯盒回到團長辦公室,看到閻澤揚正站在窗口抽菸,目光透過窗戶,不知道在看什麼。
「你說,你也不說說你們之間什麼原因,我也好給你們調解調解,小溫同志來一趟又一趟,你有話就明明白白跟人說清楚,你說這……太不成熟了。」
葉政委自然也沒等到什麼解釋。
他晚上回去跟媳婦一說,葉政委媳婦就說:「當面難以啟口,又捨不得分手,這能是個什麼事兒?肯定是女方那邊的事兒,你們閻團也挺可憐的,二十好幾了也沒正經處過對象,好不容易處了一個,馬上就要結婚了,這又停擺了,現在家也不回,天天就住辦公室里,早知道這樣,不如就娶我之前給他介紹的那個姑娘,那姑娘現在嫁了人,第一年就生了個大胖小子,現在又懷上了……」
葉政委:「去去去,就你介紹那女的,那大臉盤子,我都沒看中,你是沒看到他現在這個,長得是真漂亮啊,水靈。」
葉政委老婆立即撇嘴:「德性!漂亮能當飯吃?水靈有什麼用啊,你們臭當兵的找那麼漂亮的,在家裡能待著住?小心跟人跑了都不知道……」
「什麼跑了跑了的,瞎咧咧什麼你!」
晚上七點多,葉政委提了媳婦給做的飯,裝了一飯盒又回了軍區,哨兵一看是葉政委給開了門,團長辦公室的燈光還亮著,他推門進去的時候。
就看到閻澤揚坐在沙發上,軍服扔在了一邊,襯衫半解,一杯接著一杯在喝酒,茶几上已經放了兩瓶白酒,其中一瓶已經空了。
葉政委立即過去把剩下的那瓶白酒給奪了下來,「喝什么喝?你還記得自己是軍人沒有。」這兩瓶一下去,還有沒有命了。
他看到閻澤揚抬頭看他,眼圈都是紅的,就這幾天的工夫,他是眼看著這小子瘦了一大圈,都快瘦脫相了。
葉政委嘆了口氣,把飯盒放到他面前:「我媳婦燉了雞,快吃點吧。」
當初閻澤揚對象不好找的時候,葉建舟是愁的掉光了頭髮,心裡也氣道,你這個小子這麼挑剔,好像有沒有女人都無所謂似的,行啊,我看你最後找個什麼樣的,別是最後找個你死心塌地,人家還看不上你的。
結果現世報來得這麼快,這還沒結婚,就把一個一米八五的壯漢折騰的不成人形了。
葉政委陪到了半夜,見人睡著了才回去,還真怕這小子這狀態出什麼事,閻家可就這一個獨苗,閻首長平時訓歸訓,能不心疼?
……
晚上的時候,溫馨將洗過的衣服收了回來,整齊的疊好,尤其是閻澤揚的,兩個人好了之後,他的衣服有時候自己洗,有時候溫馨會給他洗,她將兩件襯衫疊的整整齊齊放進衣櫃裡。
看著他疊成方塊的被子,溫馨有點難受了,她真不明白,為什麼之前還甜甜蜜蜜,轉眼就變了,她連人都見不著了,連個原因都沒有,就因為她回答問題晚了嗎?還不容人家想想了。
晚上何文燕回來,手裡拿著一個大信封,封口是封死的,交給溫馨:「這是衛國讓警衛員送過來的,帶話說,他並不反對你和澤揚的婚事,但是這件事希望能夠給一個解釋。」
溫馨心裡「咯噔」了一下,伸手接了過來,不知道還有什麼事,還需要解釋和這麼鄭重的傳話,如果是溫家的話,那閻家從一開始就是知道的,沒必要現在還要提出來,既然閻衛國這麼問,那這件事,可能就非同小可。
「溫馨啊,到底什麼事,衛國要跟你要解釋?」何文燕也察覺到不對,這句話份量可不輕啊,像溫馨這樣的小姑娘,閻衛國是不會說太重的話的,剛才說要她給一個解釋,就已經是相當重的份量了。
溫馨勉強笑了笑,「阿姨,我也不知道,我看看。」說完就去撕信封。
何文燕畢竟知識分子出身,她雖然心裡好奇,但並沒有去看信,只是去了房間把包放好,一開始溫馨進來做保姆,為避免保姆偷錢票之類的事情發生,她的房放錢票的地方全部上鎖,平時的包也會鎖好。
她對這方面是非常注重的。
溫馨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於是急急的撕開信就看了起來,裡面是幾張像什麼本子裡撕下來的紙,只有三張,一開始看著雲裡霧裡,像是一個男性寫的意淫日記一樣。
但是當看到女的叫男的阿利,男的叫女的溫馨,她就有種不好的預感了,她翻到第三張紙,上面標了個日期,此事發生於某年某月某日。
是兩年前十六歲的女配。
溫馨一下子朦朧的明白了,她穿的這本小說,宋茜既然是為了報復發泄將她的名字寫進書里,並安排個角色,肯定是以最慘的方式來描寫的。
怎麼可能給這個女配一個美好的童年,所以,這個女配的童年是慘的,雖然沒有著太多的筆墨,但是偶爾字裡行間還是能透露出來女配早年的幾分慘澹。
她童年過的並不好,父不疼母不愛,從小在一個宮裡頭長大的宮女姨婆身邊長大,規距大的很,她能得到的愛很有限,這信上的描述,就是女配在十六歲的時候和寫日記這個叫阿利的滾在了一起。
這在這個年代這年紀都是特別禁忌的事,怪不得,怪不得書裡面有一段,女配被逼出台,第一個客人大罵她賤人,要還錢,嚷嚷著上當了,根本不是處。
原來伏筆在這裡。
上本書,女配跟男主是完全沒有關係的,別說是結婚,估計就是連個眼神都沒得到過,所以自然沒有現在發生的這些事,可是溫馨穿過來之後,懵懵懂懂的就跟男主處了對象,準備結婚了,他爸肯定要查一查女方這些年的底細。
本來這件事誰也不知道,是這本書的一個暗筆,可沒想到這個叫阿利的男的,竟然在日記中寫了出來,現在才有溫馨手上的這幾張紙。
溫馨很生氣,她想找閻澤揚理論,就憑這幾張紙,他就認定了這件事嗎?她根本就沒有和這個叫阿利的滾過什麼什么小樹林,她也沒有跟這個叫阿利的說過喜歡他,也沒有勾,引他,她連他長什麼樣都不知道,這些都只是被作者設計的,女配是被作者宋茜這麼設定的。
可她很快就抓緊了紙張,閻衛國跟她要一個解釋,如果她被強迫的,或許,她和閻澤揚還有可能,畢竟閻家也算是正派,作為一個被害者,應該不會受到他們的歧視,也許在男人眼裡,憐憫會更多一些。
但從這些信件中描述的,女配並不是強迫的,反而是自願,兩人甚至情投意合,看著這個人寫出來的文字,簡直辣眼睛。
她沒辦法想像這些東西被閻澤揚那個正經的老古板看了,會怎麼想?她都不敢想他看到之後,是怎麼想自己的。
溫馨很委屈,委屈的眼眶都紅了,她是女配,女配就是她,可是她又不是女配,女配也不是她,她現在根本說不清楚,她想撲到閻澤揚懷裡跟他說明一切,可又有點茫然,不知道該怎麼說?不知道他會不會信。
她要怎麼解釋,他們都是一本小說中的人物?怎麼跟他說,她其實是現實世界穿進來的人,她跟女配其實不是一個人,只是長得像而已。
這些話就算說出來給現實的人聽,別人也會以為她是神經病,更不要提這個年代的人了。
她委屈,委屈的都要爆炸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宋茜居然在這裡還有個伏筆,女配在這本書里太慘了,悲慘的童年,悲慘的被騙做皮肉生意,以及悲慘的結局,而現在,她穿了進來,對這個世界的人來說,她就是女配,女配就是她。
現在,這個女配的過去一下子冒了出來,她與男主之間,宋茜隨便的一個伏筆,就有了難以調合又無法逾越的鴻溝。
高傲如閻澤揚,他會要一個有這樣一段感情和過去的女人嗎?他四五天沒有回來,就已經用行動做出最終答案了吧。
何文燕出來的時候,看到溫馨還在門口站著,眼圈發紅,問她出了什麼事?
溫馨搖了搖頭:「沒事阿姨。」說完就回到廚房,將它塞進了爐里子,看著它燒了個乾淨。
……
第二天上午,她跑去了軍區,她沒有帶飯盒,也沒有讓哨兵去通報,她只是透過大門,看向軍區部隊院裡,士兵正在操練,那個哨兵知道溫馨和團長的關係,他看溫馨在門那裡望了又望,還熱切的對她說,「同志,你要中午來就好了,團長和政委現在正在開會呢。」
溫馨說:「不用了,也沒什麼事。」
往回走的時候,她眼圈紅紅的,回頭看了好幾次,她今天只是想來看看他,其實他從來沒有離開過軍區,只是不想見她而已。
溫馨明白了,她昨天想了一夜,她決定還是離開這裡,今天只是想來看看他最後一面而已。
她知道自己無法解釋這件事,也沒有理由再賴在閻家,她也有自己的尊嚴,她會主動去愛人,但她不會卑微的祈求,也不會去無謂的糾纏。
溫馨回去的時候,天颳起了風,下起雨,雨水滴滴答答的落下來,浸濕了她的衣服和頭髮。
她一路回到閻家,將衣櫃裡的衣服裝進了包與箱子裡,當房間裡不留一絲她住過痕跡時,她才把一封信,放在了桌子上,本來她想把手腕上的表也摘下來的,但是她有點捨不得,想了又想,最後決定留作紀念,這是他曾經愛過自己的證明啊,也許等到她哪天也放下了這段感情,徹底遺忘時候,再郵回來還給他吧,只是那時候他大概不會想要見到它了。
冒著濛濛的細雨,溫馨坐上了南下的火車,在綠皮火車的窗口,她孤單望著外面的雨水飄搖的天空。
又要一個人流浪了。
離別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別了,京都。別了,我愛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