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夢幻其他人都忙於總部的時候,在原本的三層總部里,卻依舊還有人在。
不是別人,正是門口的保安。雖然現在所有東西都已經搬走了,裡面也沒人辦公,但他們還是作為留存人員留了下來,以後工作主要是負責看守這個空蕩蕩的總部,以期後用。
當然,後用,誰也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用。
留下的保安有三人,其中就有老秦,這次去總部,按資歷他完全是可以去的,按關係,留下來也留不到他頭上。但不知為什麼他並沒有去,而與另兩個保安留在了這邊。
「老秦,現在可就剩咱們三個人了,今天趁還沒有換班,咱們好好嘮一嘮。等到明天一換班後,除了換班時,咱們其他時候可就見不到了。」一個保安說道。
此時已是傍晚,三個保安正端著飯碗坐在門衛室裡面,今天他們還沒有換班,等到明天一執行新的換班制度,他們三人很難有現在聚在一起的機會了。
「誒,老秦你為啥不過去總部那邊啊。」此時,另一個保安又說道。
老秦對這個話題明顯不感興趣,埋頭吃著碗裡的飯,土豆絲搭辣白菜再來一個米飯,這就是他每天吃的飯。
「老秦,你這是虧了啊。你是沒見那個總部啊,那好傢夥,那高的,把天都快戳破了。你是沒見,那總部前面的老大一塊空地,上面花啊草啊,看的人心疼呢。後面樹栽的都是老高的,一呼吸都是滿滿的氧氣啊,沒有二氧化碳,對身體特別好。就是樓裡面咱沒進去過,不過肯定也是高級無比。那總部氣派的不像話,要我說,咱要看大門也得去哪裡看才對啊,在這裡看大門都沒精神啊。」
「就是,就是,老秦,要我說你應該去得啊。在這裡沒前景啊,俗話說的,寧給皇上看大門,不給王爺當家奴,你留在這錯了,當初名單有你呢,你應該去的。是不是沒見過總部啊,要是過兩天你去總部看上一眼,保准你後悔。」
老秦又埋了一口飯說道:「我去過,裡面都去過!」
聽到老秦說這個,另外兩個保安有些尷尬,不過還是說道:
「那...那你咋不去呢,你不是跟那個王...王副總裁關係不錯嘛,去那裡也不怕吃虧啊,咱們做保安也...也得有追求啊。」
不知為什麼,聽到老秦說進過樓裡面,一個保安說起話來就有些結結巴巴恭維的味道了。
「就是,你去了肯定漲工資啊!」
另個保安附和道。
老秦此時不想說這個話題,但另兩個保安見老秦不愛說,反倒是說的多了起來。
忽然一個保安想到了什麼,又開口說道:
「老秦,你虧大發了啊。你之前不是給許總都敬禮了嘛,人家現在不在這了,你以後敬禮都沒地敬了,以前的禮也都白敬了。」
「就...就是,老秦咱們做保安的,也...也就掙個死錢,給他們敬啥禮啊,他們...他們有的是人舔腳。」
老秦端著飯碗擰頭到一邊。
「你...你看,說兩句還不高興...」一個保安笑著說道。
說完他自己也覺得沒意思,就又埋頭吃起飯來。
等飯吃完,時間到了晚上七點鐘,他們今天三人都將八點下班,明天將正式執行新的輪班。
「老秦...咱們打牌來吧。」
「來吧,閒著也是閒著,現在也沒人看咱們了,往後想打牌都沒處打了。剩一個人在這,別說打牌了,說話都沒人。」
「要我說,以後倒是自個能打打槍玩玩。」另一個保安猥瑣的說道。
「哈哈哈!!」
說完兩個保安都笑了,笑了後,他們又看向老秦:「誒,老秦來打牌吧。」
「不打!」
老秦拒絕了他們。
「誒呀,老秦啊,別裝了,你給誰裝啊,這裡沒許總王總鄭總了,只有我你他,咱們都知根知底,你就是給人家把痔瘡舔好了,人家也不正眼瞧你,嫌你髒呢。」
「揍是的!說的沒一點麻達。」
「欸!」
老秦嘆了口氣,抬頭通過看向門衛室的小門看向外面,看著原本停滿車現在空蕩蕩的總部地面,老秦忽然就想起了幾年前的那一幕。
那時是公司跳躍火線的總決賽,公司上下都非常重視,當時自己被拉過去當保安,是穿著西服打著領帶,在門口還攔了好幾個想逃票混進去的,當時那威風氣,不但被王總看好,就是許總還拍了拍自己呢。想在想來,心中是格外的感慨,人常說高光時刻,那恐怕就是自己的高光時刻了吧。
說起來,一周前王向亮拉他過去幫著搬東西的時候,就給他說過,讓他來總部這邊,會給他安排個大樓裡面的登記崗位,活輕鬆不累人。或者等公寓蓋好了,到後面公寓樓安排個保安,還能有個地方住。
這些話,王向亮除了老秦外,沒有對其他另一個保安說過。
王向亮這是在有意照顧他,畢竟老秦幹了這麼久,有苦勞。再說老秦平時和其他保安不一樣,他見了許總都敬禮,這些可能他自己不在意,但公司上下都是看在眼裡的,都記著呢,王向亮對他跟其他保安是不一樣的。
原本以為自己表達完好意後,老秦會感激萬分呢,但那時老秦,竟然直接拒絕了王向亮。
這讓王向亮百思不得其解,問老秦也沒問出個原因來,後來在老秦的堅持下,他就留在了總部。
此時眼睛看著外面,老秦心裡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當時到底是怎麼想的,反正不知為什麼,一想到調到總部他就害怕,當時就下意識拒絕了王總。
也許是害怕總部的樓太高,老秦這輩子見了高樓都有種恐懼感,家裡在平原農村,來城市之前,一輩子也沒見過七層以上的樓。縣城裡有個六層樓,那都得老秦抬頭仰望,更別提那新蓋的28層總部了,每次看到那樓,老秦都感覺自己有種眩暈感。
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老秦又覺著可能是那總部樓太新了,自己過去不像樣,丟人吶。
老秦此時回頭看向總部的三層建築,心裡想還是在這裡踏實。
時間一點點過去,天空已經被黑色籠罩,只有月光穿透雲梢帶來了幾絲冷明。另外兩個保安此時已經在收拾了,馬上就下班了,老秦站起來,朝著樓內看了一眼,漆黑無比,往常的燈火通明已經不復存在,轉移到了另一個戰場。
老秦出了口氣,也跟著收拾起來,明天接著上班。
「噗噗~~」
汽車尾氣的排氣聲在遠處傳來,接著車燈照在了大門口。
「有人來了。」
老秦忽然警惕的說道,說完另外兩個保安也有些緊張,這會誰會過來,難道是來偷東西的?
「許總?」
當看清下車的人竟然是許峙後,老秦的聲音都有些變調。
不過許峙此時並不在意老秦,他是來總部拿個東西的,是一個小東西,是秦梓姝當年掛在辦公室的一個小平安符,搬家時,忙起來一時就給忘了。其他人可能看到了,但誰也沒提起來,此時許峙在想起來後,就過來來拿了。
打開門,許峙進到樓內,很快就又下來,平安符已經裝在了自己的口袋裡。
許峙離開了大門,重新開上車又離開了。
身後,老秦卻又像往常一樣敬起了禮,但周圍只有風聲吹過,許峙的車早走了。
「老秦,你呀,你呀,你看人家拿正眼瞧你不!」
許峙走後,一個保安哈哈大笑說道。
「就是,公司那麼多人,獻殷勤也輪不到咱們啊,就說那兩個秘書,好傢夥,我估計那平時啥都干呢,咱們算啥啊,有啥啊!」一個保安拍了拍老秦說道。
老秦緩緩放下了手掌,他沒有說話,神情明顯有些落寞。
「下班了,走吧。」
此時已經是晚上八點,他們該下班了,另外兩個保安急匆匆的提上自己的東西,就離開了。老秦獨自關好門,站在夢幻總部門外,看著面前漆黑一片的建築,老秦卻是久久不能釋懷。
這種心情就像...就像...
「老秦!」
忽然一個聲音在他後面響起,這聲音太突然,嚇的老秦一個激靈,魂差點沒飛出來。
站定後,朝後面一看,老秦又瞪大了眼睛,竟然是許總。
「許...許總,您,您怎麼在這裡?」
許峙笑了笑,拍了拍老秦的肩膀,示意他和自己在大門旁邊的台階上坐下,老秦受寵若驚的坐了下去。
說起許峙為什麼來,是因為剛才來取東西的時候,老秦的影子在他眼裡閃了一下,然後在他開車離開的時候,想起了王向亮前兩天天不經意給他說的話。
王向亮告訴他,這次總部搬遷大家都非常高興,就是老秦不願意來,可能心裡有芥蒂。
這事在王向亮告訴許峙後,根本就沒在他心裡留下一秒,畢竟公司如今的人太多了,像老秦一樣的員工,多的許峙是數不清,要是每個人都照顧到,許峙還不得忙死。
但剛才在取東西離開時,老秦敬的那個禮,忽然就讓許峙覺得老秦這個人有點不一樣,能從自己進公司堅持敬禮到現在,也值得自己多看一眼。
晚上這會回家閒著也沒事,他也就順便回過看看老秦。
「老秦,聽說你不願意去總部?」許峙開口問道。
「許總,我...我...」
老秦有些說不出話來,許峙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大膽說,這會就咱們兩人,怕什麼。」
「我...我不習慣新總部...」
老秦硬是擠出了幾個字,許峙聽後卻沒有笑,他點點頭,像是想到了什麼,又繼續說道。
「老秦,人要熟悉變遷,現在不比之前,社會變化很快的。放在古代,可能一件事物幾百年都不會發生變化,但你看現在,別說幾百年了,幾十年了,幾年甚至幾個月都要發生變化。」
「我...我知道,我...恐高。」老秦又開口說道。
老秦說完,許峙此時嘆了口氣,他理解老秦心裡的意思,他想到前世的一部電影。
那部電影叫《肖申克的救贖》,當然了,主角不是肖申克,肖申克只是監獄的名字,這在前世都鬧過不少笑話。主角名其實叫安迪,但許峙此時想到的不是安迪,而是安迪的一個獄友,叫老布。
老布因為年少無知在監獄要服刑五十年,在獄中與主角安迪成為了朋友,幫著主角管理圖書館,還有一個小鳥做朋友,在獄中處事得當。後來,面對刑滿釋放的機會,老布卻遲疑了。
相比許多人即將出獄時的欣喜,他的內心卻是極大的抗拒,後來出獄並沒有生活多久,就懸樑自盡了。
原因很簡單,因為在監獄服役五十年的他,早已經習慣了監獄裡的體制化,外面的新世界使他處處不適應,無法生存。
而老秦在許峙看來,其實也有老布的影子。
老秦他不是恐高,也不是不習慣,而是時間的長流固定了他,讓他難以再面對變化的世界。
這當然不是老秦的錯,老秦也不容易,只能說這個世界變化太快,快的讓許多人難以適應。老秦不僅僅是老秦,恐怕以後還會有更多老秦。
總部對於老秦來說,不僅僅是高樓,不僅僅是不習慣,而是一個嶄新的環境,這就意味著老秦需要重新適應,一切都要推倒重來。而老秦自然就選擇了抗拒,選擇了退縮,選擇了熟悉的環境。
「許總,其實,我...我這個人坐不了電梯,一坐電梯我就腿軟。」老秦見許峙沉默,又開口說道,但他的話和前幾句沒什麼區別。
許峙心裡想,老秦心裡的阻力比想像中的更大。
但這沒什麼。
有人能上太空,有人上五層樓就暈,人與人是不同,公平不是把所有人都拉到一個地平線上,而是給予每個人最合適的東西。
許峙笑了笑說道:「沒事,我理解你,以後你就在這裡好好干,這個總部咱們以後要留著的,也許還有其他的作用,總有啟用的一天。」
「是,許總,我...我一定好好干!」
老秦起來又給許峙敬了個禮,許峙揮了揮手讓他坐下。
「老秦沒吃飯吧,走陪我吃個飯。」許峙站了起來。
「許總,我吃了。」老秦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那就吃個夜宵。」
許峙拉著老秦離開了夢幻的大門。
......
新的一年,不止於新的總部,更有許多東西都煥發出新的生機。
之前夢幻收購的大華製衣廠,現在可以說不但重現了之前的輝煌,更是踏著大步朝更大的方向走去。
大華製衣廠在斷斷一年間,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藉助著總部的訂單,大華製衣廠穩紮穩打,一點點拓展了自己的業務線。
到如今,大華製衣廠,不但能完成巨量的訂單,而且還有屬於自己的衣服品牌,在網上銷售的非常可以,現在已經籌備在線下開店了。
作為大華製衣廠的廠子何偉,更是意氣風發,不過他現在格外的穩重,要是忽略他那青春的臉龐,可以有人會以為他已經五六十了。
因為是人員密集產業,隨著廠子的擴大,廠內的人員呈指數上升,如今已經超過三千人,多數以女工居多。
工廠內,原本因為人員減少而關閉的場所,都漸漸開放了起來。大華作為曾經的大廠,可以說,裡面的各項設施尤為齊全,在那個年代,廠就意味著一個人的一生。
雖然進入現代以來,不少設施都淘汰了,但大華裡面還是保留了不少。
能同時容納百人的大洗浴廳,可能國內南方的人進去都會害怕,裡面可是沒有任何隔斷,蓬蓬頭一開,熱氣瀰漫,大家都脫光了洗,都是肉。其實多看兩眼少看兩眼都沒什麼,反正誰也不吃虧不是。
在洗浴男廳里,還有一個能容納二三十人的池子,工作完,大冬天進入一泡,別提多舒坦了。
現在已經進入春季,池子沒有開,不過搓澡是一直都有的。
在男廳里,如今有五個搓澡師傅,基本上一天都停不下來,每人搓澡三元,這屬於絕對的最低價,也就是在廠里有這價錢了,畢竟廠不從中收錢,外面你到哪裡去找這錢。雖然價錢低,但幾個搓澡時候可都是下力氣的。千萬別在他們面前提吃飯沒吃飯的事,他們能搓死你。
「哎呦,老劉,輕點輕點。」
一個人就有些受不了,搓澡師傅力氣太大了。
「好好,輕一點。」
搓澡的老劉笑著說道。
此時一笑起來,旁邊就有人調侃了,「老劉,咱們廠食堂的廚師長也叫老劉,人家是指揮好多個廚師呢,怎麼到你這,就搓起澡來了。」
「天底下老劉多了去了,照你這麼說,還都是在食堂乾的啊。」老劉成天搓澡與這些人都熟絡,所以說什麼並不會生氣。
「誒,老劉,我可得給你提個醒,千萬別去偷學啊,要是把那個老劉揉面的功夫學來了,用在搓澡身上,那可不行,咱們老少爺們可不是面啊!」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
說完,澡堂子裡響起了一片笑聲,老劉擦了擦額頭的汗,笑著說道,「不會,不會,那哪能呢。」
「誒,老劉,你家不是東北的麼,之前來西京搓了二十年澡,後來不是回去了嗎,怎麼又想到來西京了。」澡堂子裡不但有員工,還有員工的家屬,有熟悉老劉的就開口問道。
老劉此時嘆了口氣:「那還用說嘛,人就是跟著錢走唄,那有錢咱就去哪。前些年工廠效益好,咱在這搓澡也掙錢,後來效益就不行了,人也少,根本沒錢,再之後廠子把這洗浴房都關了,咱也沒得吃。可不就回去了嘛。回去還是搓澡,但那邊競爭也大,不好掙。去年年尾聽說咱廠又活過來了,洗浴房也開了,需要搓澡的,我當時就盯著連夜的車票就來了,就這還差一點沒趕上呢。」
「哈哈哈!」
周圍又是一片笑聲,有人又開口道:「老劉,你的消息看來很靈通嘛,咱們現在這幾個搓澡的,只有你是外地的,其他人都本地的,你的速度算是一流。」
「要我說,這是老劉有決斷力,你們沒見,當初還有一個外地的要來,結果等他來人都滿了,又回去了。」
「不對,不對,這叫做經濟帶動效應。廠子不行,就無人問津,一有起色,都來了,把經濟就帶動起來了,你們信不信,再往後,這個帶動的人還多。」
「誒,做啥都不容易啊,跑的慢了就沒得吃。」
說著說著眾人又嘆起氣來,有人就想到了廠子。
「你們說,咱們廠長能把咱們廠弄幾年啊,要是將來再倒了,到時咱們可去哪啊。」
「胡說什麼呢,咱們廠現在這麼起勁,你倒唱起反調來了。」
「說說嘛,說說又不礙事,我前幾天做夢都夢到了,咱們廠沒幾年又倒了,我是站在空曠街頭,四處搖頭探看,是無處可去啊。」
「做夢,我看這是你自己想的吧。」
「哈哈哈。」
「翻個面!」老劉此時搓完一面說道。
等翻了個面,老劉手指齊動,躺在手下的人頓時發出了「呲呲呲」的聲音,享受不已。
「老劉,好手藝!」
「承讓!」
「哎呦,下次我可以嘗嘗老劉的手藝。」一邊的人說道。
「歡迎,歡迎。」
洗澡堂內,霧氣縈繞,話語不斷,廠子的效益一上去後,大家似乎都沒了煩惱,未來都有了盼頭,生活也過的有滋有味了起來。
而除了洗澡堂,工廠內,前段時間,年過完,把舞廳清理了後也開了起來。
雖然現在不比之前,大家娛樂活動眾多,但跳舞還是非常受人喜愛的,尤其是廠子的年輕男女,都想沒事跳一跳。
而且因為是廠裡面自己的,不比外面,跳起來也安全,所以一到舞廳開放的日子,那就是人擠人。
舞廳周二周六各開放一次,每次都會舉行舞會,過年來,已經開放了好幾次了,這其中就湧現出一個人來,人稱大華舞王的時采,她是位未婚女士。
跳舞的人里,就屬她的舞最飄逸,穿著每次都不一樣,特別的引入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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