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燈黑著,冷冷清清,安漾打開燈,陳設和以前沒有什麼變化,她出嫁以後,安文遠也不怎麼回來住了,經常住在學校,或者有空時,就會去他們現在的家看寶貝孫孫。
有一段時間沒有回來了,不過,畢竟是她出出生長大的地方,而且也是在這裡和原燃初見。
他們回來住,平時都是睡安漾以前的房間,這次,少見的在原燃的房間,十幾歲時,安漾很少進他的房間,平時,大部分時間也都是鎖著,甚至都不知道裡面有沒有人。
書架上還擺著的一些書,全是編程相關,書桌上乾乾淨淨,已經什麼都沒留下,窗簾是遮光的,很厚,幾乎透不進一絲光線。
進入夏天了,一個沉悶炎熱的晚上,從濱江一路走過,她出了點汗,身上不太舒服。
不過,現在也已經是晚上,安漾沒有拉窗簾,打開燈,室內一下亮堂起來,因為定期有鐘點工過來打掃,沒有灰塵,她打開空調,冷氣很快吹出,緩解了幾□□上的熱、
原燃拉開了浴室門,問她,「現在洗澡?」
安漾,「你先去吧。」
她衣服都在自己房間,還沒去拿。
浴室不久響起水聲,安漾去拿過衣服,在書桌旁坐下,看了會兒手機,手機屏幕一閃,顯示有新的信息遞入,安漾點開一看,是衛西皆。
她前段時間和衛西皆問起過一次,問他有沒有原燃以前的照片。
白念芳沒有給小時候的原燃拍過照,因此,他來湳安,十六歲之前的模樣
衛西皆【小嫂子,我也小原哥以前照片,回去翻了很久,就找到張以前偷拍的,有點糊,我發給你了。】
安漾回復,「謝啦。」
不久,圖片傳傳輸完畢,她點開那唯一一張珍貴的照片。
裡面有兩三個小男孩。
安漾一眼認出來他,如果說現在是六分相似的話,他小時,和原惑模樣至少有八分相似,穿著白襪,短褲和足球鞋,球衣背後寫著十三的數字。
男孩左臉上劃著名一道細長的血口子,他那時面龐凌厲的線條還沒完全抽出,眼神卻又冷又凶,拿右手手背蹭過臉上傷,透著小豹子一樣的倔,足球被踹到一邊,他沒有看鏡頭,顯然是被人從身後偷拍的。
浴室門正好打開。
原燃從裡面出來,見她坐在書桌旁,低著眼,似乎在偷笑,他悄無聲息的走近,在她身後俯身。
「西皆剛給我的照片。」安漾側臉對他笑,「好可愛啊,這是幾歲?」
安漾把那張照片遞到他眼前,晃了晃,「你看。」
「……二年級。」
原燃對自己小時候什麼模樣沒有興趣,不過,那確實,是他之前的人生經歷中,最後一點,還算和正常人共通的地方了,十歲之後,他再也沒機會過上這樣的生活。
那時,他在小學足球隊,踢球時被對面帶人來找事,衛西皆被在腦袋瓜子上錘了幾下,坐在旁邊地上吱哇大哭,他直接那堆人打了起來,最後掛了點彩。
沒想到衛西皆有這種閒心,居然還拍下了。
安漾抿唇笑,「你這樣,和惑惑好像。」
剛說完,安漾反應過來,她說反了,應該是說,原惑和他很像。
原燃眸色很黑,什麼也沒說。
「我也去洗澡了。」安漾從書桌旁起身,白天有點熱,順著江畔一路散步過來,她也有點熱。
打開浴室門,空調風吹在還滾著水珠,□□的皮膚上格外涼,她皺著鼻子,有點想打噴嚏,偷偷看了眼外面情況。
原燃在窗邊接電話,背對著她。
那邊傳來的男人聲音很熟悉,安漾側耳聽了聽,是岳閒庭,「小燃,你近期要回來一趟,我們在和RYA談的合作有眉目了,最近他們就會派人過來和我們具體聊,你到時候一定要到場。」
現在還會這樣叫他的大概只有岳閒庭一人。
原燃聲音一如既往,聽不出什麼情緒,「下月四號。」
岳閒庭不知道在那邊又說了什麼。
應該是在談公事。
安漾拿浴巾緊緊裹著自己,穿了拖鞋。
原燃這邊浴室和她的浴室用的淋浴設施不一樣,她沒及防,水流放得過大,把她拿過來的睡衣不小心打濕了。
安漾裹著浴巾,紅著臉偷偷摸摸摸到他的衣櫃旁,從裡面胡亂抽出了一件T恤,是原燃以前經常穿的黑色T恤,他比她高了二十公分,安漾如今穿上綽綽有餘。
其實有點像今年流行的BF風,他們身高差了二十公分,這麼穿起來,格外合適。
這件衣服穿上,過了臀,下面露出修長筆直的雙腿,對著鏡子看了看,安漾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忙爬上了床,把頭髮吹乾,拿薄被把自己蓋了起來。
原燃掛了電話。
回身時,小妻子已經在床上,被子拉到下巴,眨巴著大眼睛看著他。
他沒言語,手已經掀開了被子,安漾只覺得身上一涼,冷空氣席捲而來,她縮了一縮,覺得面上笑容都有些僵。
他沒說話,瞳孔顏色很深,床上一重,清冽的薄荷氣息湧來。
被這樣細細的親著,安漾自己有些熱起來了,靠在他懷裡,呼吸有些變化。
可是,原燃停了下來。
他撐住身,俯視著她,額前細碎的黑髮垂下,遮住了眉眼,神色晦莫,比平時多了幾分侵略性,清瘦的下頜線條更顯出冷戾削薄。
他問,「因為想再要個女兒?」
語氣沒有任何興奮或是期待,透著絲絲的冷,平靜如一汪黑色的海。
今晚叫他來這裡,對他這麼主動。
婚姻是有倦怠期的,尤其是在女人有了孩子之後,丈夫被忽視,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他們戀愛的時候,原本安安就對他不熱絡,很少主動。
對他沒有興趣,今天這樣,也只是因為想再要一個女兒,再正常不過。
他聽到她說起過好幾次,似乎是在和朋友聊天,笑著說惑惑是個小女兒就好了,又說羨慕林希,從小有哥哥的女孩子很幸福,想給惑惑生一個妹妹。
安漾瞳孔微微擴大,是因為驚訝,驚訝於他的想法。
她沒有想到,原燃之前說的那些話,不是假的,而是他真的是在這麼想。
覺得她已經不愛他,只是因為想要孩子,所以才會如今天這樣主動。
原燃太缺愛,在那樣封閉的環境裡長大,性子又執拗偏執,認定了什麼一輩子都不會改變。
她畢竟是學心理學的,很快理清楚邏輯,她咬著唇,細軟的小手慢慢環住他的腰,輕聲說,「我一直不知道,你是這麼想的。」
「今天過來,其實也是想和你商量。」她說,「惑惑之後,我們再不要孩子了。」
惑惑也要滿兩歲了。
這段時間,她自己忙於升學和論文,孩子家裡有兩個保姆一起帶,但是她忍不住,還是會費心在惑惑身上,心裡眼裡想著的都是他。
她想,她要多顧著原燃一些。
惑惑現在大了一些,但是,她想像了一下,她責任感強,又喜歡孩子,等原惑稍微長大一點,如果再要一個孩子,又要重新開始照顧,她和原燃新婚後,甚至連二人日子沒過多久,原惑就出生了,而且,她想起原燃那時的態度。
他本來就不是那麼想要孩子,只是為了她,現在,也應該是她顧念原燃的時候了。
畢竟只有一個她,難以同時平衡這麼多方面。
原燃非常缺乏安全感,她有那麼多親人朋友,如果再因為孩子忽略他,她覺得自己作為妻子,真的太不稱職。
她輕聲說,「以後貓崽長大了,會有屬於他自己的生活和喜歡的人的。」
「這隻才是我的呀。」安漾在他薄薄的唇上親了一口。
倆人鼻尖對著鼻尖,她甜暖的吐息吹過,一雙鹿眼烏黑濕潤。
他緊緊抿著唇,不再克制。
安漾伸出手,費力的夠到燈,燈光滅了下去,少見的,這次他沒有強硬的再要打開燈。
在原惑出生後,小孩子需要照顧,安漾經常著注意原惑的狀況,擔心他是否餓了,是否哭了,倆人本來次數不多的親近,也經常也為貓崽突然哭起來或者肚子餓而被打斷。
原燃沒有變過,是她變了,他一樣的還渴求著她的愛。
他依舊喜歡抱著她,即使是在開了空調的房間裡,她依舊出了汗,一頭長髮如水如荇散開,他埋在她的頸窩,輕輕嗅著她長發的味道,高挺的鼻樑輕輕蹭過她的面頰。
依戀,愛慕,絲毫不加掩飾。
「原小貓,你好熱。」安漾一把軟軟的小嗓音還有些發啞,手指沒什麼力,推了推他。
他體溫太高,她皮膚涼,溫差之下,感覺更加明顯。
他沒動,沒聽見一樣,把她抱得更緊了,男人閉著眼,濃黑的眼睫垂下,輕輕顫了顫,淡紅的唇抿成了一線。
安漾,「……」
她小聲解釋,「不是不想讓你抱哦,是真的,很熱。」
她怕他又覺得委屈了,反省完自己之前那裡做的不對之後,安漾現在格外敏感一點。
說著說著,原燃一直沒回音,安漾卻發現,他唇角弧度竟然是淺淺揚起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原小貓。」她有些氣急敗壞,繃著嗓音叫他,「不要鬧了,你真的好熱。」
什麼時候,他也學會這種裝模作樣的伎倆了,真的是小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