縈縈帶著嬰靈回到陳家別墅已是下午,外面淅瀝瀝的開始下雨,余鴻芸應該是出門了,陳泠寶在房間休息,只有劉媽在廚房準備晚上的飯菜。
一路上,縈縈已經知道嬰靈叫甚名甚,生辰八字,還有它是怎麼被朱敬業抓住的。
它老家還在很遠的山區里,那裡不流行火葬,村里人死後都是葬在山上,它是病死的,三年前朱敬業去他們村子閒逛發現了它,它是病夭,若無人超度根本沒法去地府投胎,朱敬業騙它可以幫它超度,套出它的生辰八字,然後偷偷盜走它的屍骨,把它帶回寧北市,用術法操控它,若不聽話就讓它魂飛魄散,讓它幫他賺錢。
說到底它也是個可憐的。
縈縈帶著嬰靈上樓,取來符紙,上面寫下嬰靈生辰八字,畫下四枚聚陰符,看了眼房間裡的方位,將四枚聚陰符放在房間四個角落,很快就有陰氣朝著聚陰陣中湧來。
縈縈讓嬰靈坐在陣法之中。
嬰靈慘白可怖的臉上期待的望著縈縈,他感覺有濃郁的陰氣朝著周身湧來。
這些陣法都是縈縈從藏書閣的書卷上學來的,那藏書閣里的書籍幾乎包羅萬象。
眼下只是簡單的聚陰陣,朱敬業並不是真的修行者,他只是普通人,恰巧有陰陽眼,又從哪兒得了控制陰魂的術法,他不敢尋凶厲些的,找到這個才八歲的嬰靈,然後用術法控制了它,讓它幫他謀財。
若是稍微厲害些的陰魂,朱敬業根本無法用術法控制住的。
所以只要現在嬰靈好好待在陣法中,陣法會助它短時間內陰氣大漲,朱敬業再無法操控它,只等著朱敬業強行操控開始反噬。
布置好陣法,縈縈拍拍嬰靈的腦袋,「你乖乖待在陣法中,我下樓吃飯,吃完飯就上來陪你。」
嬰靈乖巧點頭,「我等姐姐回來。」
縈縈下樓去,陳義昌跟余鴻芸都在,陳泠寶和陳桓,三人看到縈縈下來,目光都有些不自在,只有陳桓的目光在縈縈臉上轉來轉去。
還是陳義昌最先開口,溫聲道:「縈縈快過來吃飯。」
縈縈過去坐下,陳義昌問道:「縈縈這幾日都在家裡做什麼?可有別的什麼打算?你年紀還不到十六,爸爸的想法是請個家教回來教你功課,等九月份開學,給你找所高中去讀書,縈縈覺得如何?」
「不必。」縈縈道:「我有別的打算。」
陳義昌見女兒沉悶的模樣,以為她是害怕接觸外人,忍不住嘆口氣,心裡卻開始為女兒安排起來。
一家五口還是吃晚飯,客廳那邊的電視還開著,播放的正是寧北市頻道的新聞。
「今早十點左右,一輛轎車從民武路附近的高架橋上衝到橋底,轎車幾乎被摔的四分五裂。」有鏡頭掃到高價橋下的那輛轎車,差不多都快散架了,還有市民在旁邊接受採訪,「唉喲,嚇死個人,那司機還沒死,直接從車子裡爬出來了,我們喊他去醫院他也去不去,上了一輛的士走了,也不知道現在那人咋樣了。」
縈縈看那車子的模樣,想著還挺嚴重的,當時袁成軍要是沒帶護身符,都能直接給他摔成肉餅。
陳義昌也吸了口氣,又隱約覺得這輛車的車牌號有些眼熟,忽然想起什麼來,臉色煞白的,「這,這不是袁老闆的車子嗎?」
余鴻芸問道:「袁成軍?跟你最近有合作項目的那個?」
陳義昌跟袁成軍都是寧北市挺有名的企業家,但之前不算熟悉,就是有些商業酒會上見過,最近還是兩人有個合作項目要談才稍微熟悉了些。
縈縈挑眉,沒想到袁成軍竟然跟陳義昌認識的。
「我打個電話問問。」陳義昌有些坐不住,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過去,電話很快接通,陳義昌道:「老袁,你沒事吧,我看新聞上你的車……」
袁成軍笑道:「老陳啊,別擔心,我沒事兒。」
陳義昌驚訝道:「真的沒事?去醫院檢查過沒?」
「放心吧,真沒事,我還有別的事情,先掛電話了啊。」袁成軍笑呵呵的,他也聽從了縈縈的吩咐,並沒有對外亂說什麼,敷衍了兩句就把電話掛了。
餘下陳義昌握著手機發呆,最近發生的事情簡直顛覆他的思維。
縈縈可不管這些,吃完飯就回了樓上。
嬰靈還乖巧的待在陣法中。
陳泠寶吃完晚飯就拉著余鴻芸上樓,開始跟母親哭訴,「媽,如果縈縈不答應給我換腎可怎麼辦?醫生已經說我要儘快換腎,不能再拖下去的。」她是真的開始感到害怕了。
「泠寶別怕。」余鴻芸安慰女兒,「你三妹只是還惱著之前你們欺負她的事情,以後的日子,你要跟三妹好好相處,媽媽相信她心腸很軟的,只要泠寶你真心待她,她會願意的。」
實際連余鴻芸都太相信這種話,今天上午縈縈出門時的那句反問簡直就像一道驚雷,炸的她心慌意亂。
余鴻芸說完,臉色慢慢沉下去,若陳泠縈再不答應,莫要怪她心狠手辣,那丫頭的出生本就是為了泠寶。
陳泠寶聽了余鴻芸的話,想著以前自己也的確挺過分,不由生出幾分內疚,想起縈縈也沒什麼首飾,於是捧著自己的首飾盒去跟縈縈求和。
縈縈聽見敲門聲,把門開了條縫隙,見到捧著珠寶盒的陳泠寶,陳泠寶笑盈盈的,「縈縈,我知道你沒幾件首飾,我把首飾盒拿過來了,你喜歡什麼,我分你一些,明天我在去陪你買新衣服新首飾。」
縈縈看了眼珠寶盒,冷淡淡的說了句不要,啪的一聲就把房門給關上了。
留下陳泠寶一人站在門外吃閉門羹,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僵下來,她死死的瞪著縈縈的房門。
距離陳家別墅二十公里外的城中村,裡面魚龍混雜。
朱敬業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長相普通,他在城中村租了間一室一廳的房子,吃完飯時也看到了寧北市新聞頻道那個車禍,原以為車裡的人死定了,朱敬業還想著等另外一百萬到手,他就去買套房,再娶個漂亮老婆。
哪知新聞後面有市民說見到司機死裡逃生離開了。
朱敬業的臉色慢慢難看起來。
他猛的起身從柜子里掏出個罐子,然後割開手指把血滴在罐子裡,嘴裡報出一串生辰八字,然後開始喊著嬰靈的名字,「王鶴,王鶴,你他媽給老子回來!」
縈縈這邊,她正盤腿坐在地上修煉,忽然聽見嬰靈的叫聲,「姐姐,姐姐,我聽見朱敬業叫我。」
縈縈陡然睜開眼,雙手掐訣,施了個聚陰術,立刻有大量陰氣朝著嬰靈聚攏過來,也幾乎是瞬間隔斷朱敬業跟嬰靈之間的聯繫,遠在出租屋的朱敬業遭到反噬,一口血從喉嚨噴出,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嬰靈高興道:「姐姐,姐姐,我感覺不到朱敬業的召喚了。」
縈縈當然知道沒事了,朱敬業跟個普通人差不多,實際在等幾年,這個嬰靈稍微強一些,朱敬業都無法再控制它。
見嬰靈高興的模樣,想起它說自己病夭,縈縈忍不住低低的嘆息聲,「你乖乖的,我把這個聚靈陣撤掉後就幫你超渡。」
嬰靈高興點頭。
等縈縈撤掉陣法後,讓嬰靈坐下,她亦盤腿坐下。
其實縈縈從來沒試過超渡亡魂,她不管畫符還是看相都是第一次,超渡亡魂亦是如此。
那藏書閣的書中記載,超渡亡魂只需誠心念佛經就好。
她沒試過,這是第一次,不管如何先試試,若是不成,明日去寺廟找個和尚幫嬰靈超渡。
縈縈閉眼,默念嬰靈的莫名字和生辰八字,開始默念起經書。
她一遍又一遍,直到天光大亮,似有感應,這才睜開眼。
嬰靈身影漸漸變得模糊起來,它笑眯眯的望著縈縈,已經恢復成死前的模樣,是個眉目很清秀的孩子。
它道:「姐姐,謝謝你。」
縈縈望著它喃喃道:「願你來生衣食無憂,父母疼愛,長命百歲,一生順遂。」
直到金光鍍下,嬰靈不見,縈縈也呆坐了許久許久。
之後幾日,縈縈照舊沒怎麼出門,洞府里雖然有許多東西要添置,但縈縈暫且不敢動這二十萬,她還要找到母親跟弟弟,還不知他們情況如何,另外她還準備去捷安高中讀書,那麼貴的學費,她不敢亂花錢。
袁成軍並沒有讓縈縈等很久,他在三日後給縈縈打來的電話,「大師,我已經查到您說的施驪婉女士的消息了,施驪婉女士今年三十九歲,有個兒子名叫施樾,今年入秋才十六,目前就讀於寧北第一初級中學,成績好像不錯,母子兩人如今住在潢口區,地址是潢口區六十三路宏源小區六單元601,另外大師您想就讀捷安高中的事情我也已經都辦理好,只等您帶著戶口本身份證開學前去報名。」
現在六月中旬,六月底暑假,九月初開學。
縈縈沉默許久,才道出個好字。
弟弟的名字也沒甚變化,只不過由陳樾變成了施樾。
電話里的袁成軍繼續說,「我的事情多虧大師您了,我已經報了案,我妻子同高勝已經被抓,我小兒子才三歲,就是以後可憐孩子沒媽,平時也是保姆帶的多,哎,我以後也不打算再婚了,把兩個孩子好好帶大……」
袁成軍叨叨絮絮的說著,其實他心裡已是驚濤駭浪。
他在寧北市也是有名的企業家,人緣極好,想要調查兩個人還是很容易的,何況縈縈給的信息也非常詳細。
他先找人去查十六年前在寧北婦科醫院生孩子名叫施驪婉的女人,十幾年前的檔案還留著在。
施驪婉,二十三歲在寧北婦科醫院產下一對龍鳳胎,女胎落地就沒氣兒了,男胎倒是活的好好的,出院時候要辦理出生證明,施驪婉給男孩登記的名字是施樾,之後再去戶籍查這兩母子的情況就容易很多。
袁成軍甚至還弄到她們母子的照片,看著照片上高高瘦瘦的少年,那眉眼跟大師有幾分相似,這哪兒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大師就是醫院那個說是已經落地就沒氣兒的女胎。
當時袁成軍就驚得不行,他直覺這件事兒有內情。
又繼續查下去,發現施驪婉女士十六多年前曾跟一個叫陳義昌的男人登記過婚姻關係,不過已在十五年前解除婚姻關係了。
陳義昌,那不是他最近項目的合作人?也是寧北市有名的企業家,靠著玉石發家的,都是一個市的,肯定是認識,但之前不算很熟。
陳義昌有三個女兒一個兒子。
袁成軍看過戶籍里,陳義昌小女兒的身份證信息,正是幫他破解這次危難的大事。
但跟陳義昌關係熟點的都知道,陳義昌的小女兒是個傻子!
所以幫他的大師是陳義昌的那個傻女兒,甚至這個傻女兒是施驪婉女士生的?
這其中到底又是怎麼回事?
「我知道了,謝謝袁先生。」
袁成軍不敢繼續胡思亂想下去,回神道:「大師,那您明日可要去尋這位施驪婉女士?要不明天我送您過去?」
「多謝袁先生。」
等掛掉電話,縈縈捏著手機,神情低落。
上輩子,姨娘跟弟弟為了尋她的下落去質問廣安侯,卻被廣安侯送到千里外的莊子上,等她神識可以覆蓋過去時,姨娘跟弟弟早已成一堆白骨。
兩千年,面容都已模糊,可有些感情卻是恆古不變的。
這天晚上,縈縈把自己的東西簡單的收拾了下,她其實根本沒有什麼可以收拾的,除了明日穿的兩件衣服,還有她的身份證銀行卡手機跟黃符紙,別的什麼都不用帶。
她當初襁褓里被余鴻芸抱走,如今也是空蕩蕩離開。
次日一早,縈縈醒來,把東西都放在貼身口袋裡,去到樓下,見陳家人都在樓下餐桌前,正準備用早飯。
縈縈過去道:「我要離開了。」
「什麼?」陳義昌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縈縈,你在說什麼?」
縈縈望著他,雙目澄澈,「我要離開陳家,去尋我的母親,以後亦再不會回來陳家。」
一屋子人驚呆,連帶劉媽也呆著,余鴻芸更是臉色煞白。
陳泠寶喃喃道:「你到底在說什麼?」
陳桓張著嘴巴,目瞪口呆。
陳義昌更是膽顫心驚,「你,你胡說什麼,你的母親不就在眼前。」
縈縈眸光流轉:「我說什麼,你同餘女士應該是心知肚明的,往後我們就斷了父女關係吧,自此,我同你們再無任何關係。」
說罷,縈縈又看了劉媽一眼,軟聲道:「劉媽,再見。」
劉媽照顧她好些年,她自然會感恩,待以後安置後,她會與劉媽再聯繫的,而且她已經去劉媽房間留了她的手機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