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箏見狀,心中忐忑,鼻翼間傳來淡淡的血腥味。
她白著臉道:「縈縈,我要怎麼做?」
「箏姐你什麼都不用做。」縈縈澄澈的眸子笑眼彎彎,眉眼都透著柔軟,「箏姐待會兒若感覺有什麼東西從喉嚨爬出來,不要害怕,張開嘴就行,它不會傷害你的。」
「好。」封箏心顫。
縈縈修煉,血中含有靈氣,是陰邪之物都喜愛的大補之物,又輔以引蟲術,封箏體內的蠱蟲就能被引出。
大約三十秒左右,封箏感覺喉嚨里痒痒的,似有什麼東西順著喉嚨爬出來,她臉色煞白,聽從縈縈的吩咐不敢閉嘴,那東西順著喉嚨爬到舌頭上,然後從她口中鑽出,又循著血腥味落在縈縈舉在她唇邊的水碗中。
封箏看著碗中那細如棉線,小拇指長,黑色的,落在血水之中就開始扭動身軀的蟲子,整個人簡直頭皮發麻,忍不住乾嘔一聲,伸手掐住喉噥想嘔吐。
縈縈道:「箏姐,你先去漱漱口吧。」
封箏乾嘔的眼淚都出來了,聞言立刻起身朝著洗手間跑去。
十分鐘後,她才從洗手間出來,面上的胭脂水粉都已經洗乾淨,紅唇也被擦拭乾淨,整個臉頰上都蒙著層水霧,看樣子是連妝容都卸了,她五官長的漂亮,素顏著也很好看,只是皮膚狀態不怎麼好,有黑眼圈,眼底也泛著青紫。
封箏出來後整個人都有些恍惚,坐在縈縈身邊看到那碗裡的蟲子又忍不住變了臉色。
她真的是中了蠱?
「縈縈,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封箏不敢把視線繼續落在碗中,只能看著縈縈。
縈縈發現封箏卸去妝容,整個人都顯得柔和許多。
縈縈道:「箏姐,這蠱蟲不是害人命的蠱,那麼箏姐你覺得它所圖為何?」
所圖?
封箏臉色慢慢難看起來。
縈縈又問,「箏姐,你不是打算讓你會計給你男朋友轉錢嗎?現在可還要繼續?」
提起這個,封箏眼皮子顫了下,她再不明白過來就是傻子了。
想起向柏驊,她現在只餘下滿心的厭惡和噁心。
她根本就不喜歡這個男人,當初卻猶如鬼迷心竅,他說什麼她都答應,甚至不惜跟閨蜜好友們鬧翻。
原來都是因為眼前這個蠱蟲,向柏驊對她下了蠱。
想起那天酒吧喝醉,向柏驊過來給她敬酒,模模糊糊的,她都記不太清楚,把酒水一飲而盡,之後自己變得很奇怪,應該就是那時候下的蠱。
縈縈說道:「這應該是情蠱的一種,蠱分千千萬萬,情蠱的種類也不會相同,故事中那種給情人下蠱,每月必須準時服用解藥的有,這種無甚無息讓人愛上對方聽從對方的情蠱也一樣有。」
對於蠱蟲她其實了解的不多,不可能每種都認識。
但蠱蟲對修煉之人來說,連術法都不算,就是稀奇古怪的蟲子,很好解決。
封箏不說話,身子都在輕顫,蠱蟲解開,她現在滿心絕望,想起前男友尹川的病逝,心如刀絞。
封箏坐在沙發上,想起前男友喃喃道:「我跟尹川是自幼就認識,青梅竹馬,家世相當,幼兒園就在一個班級,小學初中高中連大學我們都報考同一個學校,高中時候就在一起,兩邊家長都是認識的,也認同我們的感情,他性格安靜內斂,畢業後做了歷史老師,他很喜歡歷史,我開了公司,他包容我的一切壞脾氣,寵愛我,他最喜歡喊我小風箏,二十八歲的時候,我們訂了婚,打算結婚,他身體不適,去醫院檢查出腦瘤,不到半年,他撒手人寰,我整個人幾乎都垮了,可我在他走後兩年因蠱喜歡上別的男人,我覺得我背叛了我們之間的感情。」
縈縈嘆息,「你對向柏驊不是心動更加不是感情,與其說心動,不如說是被控制,情蠱一般都是用人血養成,想想他用自己血養成的蠱蟲吸附在你的心臟之上,自然可以控制你的心,你從未背叛過你們的感情,只是——」
只是人死如燈滅,而活著的人總要向前看。
封箏捂住臉頰,眼淚從指縫中流出。
縈縈不好再勸,只等晚上那陰魂出來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她要是猜的不錯的話,那陰魂只怕就是——
電話聲突然響起,封箏抬頭,一臉的淚水,她翻出手機看了眼,看到上面的名字,令人作嘔,再無半點心動。
接通電話,封箏面無表情的餵了聲。
裡面傳出來向柏驊急切的聲音,「箏箏,那錢怎麼還沒到帳,你再幫我催催看,收款方現在等著我給錢。」
「想要錢?」封箏冷笑一聲,「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說完她掛了電話。
遠在辦公室的向柏驊看著被掛斷的手機一臉呆滯,怎麼回事,箏箏什麼意思?她怎麼會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
向柏驊沒想過自己給封箏下的蠱蟲已經被取出來,他壓著心裡的怒意,再次撥打封箏的電話,他跟封箏在一起三個月,這是封箏第一次如此對他,他平時要求什麼封箏都會答應,對他溫柔似水,除了睡覺結婚她不同意。
而且那是他耗費大功夫才得來的蠱蟲,六年前他花大價格從一個蠱婆手中買的,蠱婆告訴他,這叫情蠱,用自己的血餵養五年,然後把它給喜歡的姑娘服下,姑娘就會死心塌地的愛上他。
這個蠱蟲一年前就已成餵養好,但他時時沒有定下人選,直到遇見封箏,家世好,漂亮,有錢,最合適不過,他才找機會給封箏下了蠱。
他根本還沒意識到封箏體內的蠱蟲已經解了。
電話打不通,沒人接,向柏驊忍不住皺眉。
封箏看著來電顯示,恨得都想把手機砸了,生生忍住,最後撥打了個電話出來,「許叔,你幫幫查查向柏驊這個人的情況,家庭住址,這些年的生活經歷,全都幫我查出來。」
許叔是她爸爸的人,她基本很少用她爸的人,她跟向柏驊的事情,都沒驚動家裡,就是她爸她爺爺聽說後喊她回去問過話,可能那時候也希望她從前段感情中走出來,都沒再攔著她。
掛掉電話,封箏臉色陰沉,她在寧北市生活了三十年,還沒人敢這麼算計她。
「縈縈,對不起,之前我說的那些話不好聽,今天真是謝謝你,我加你個好友吧。」封箏也算大開眼界,原來真是她孤陋寡聞。
縈縈倒也不計較那些,跟封箏加過好友,封箏直接給她轉了二十萬,「縈縈真的是謝謝你,不知我家裡發生的事情是不是也跟著蠱蟲有關?」她每天晚上都感覺有東西纏著她,睡眠不好。
縈縈看著手機銀行卡里多出來的二十萬,心情極好。
「箏姐,等晚上我幫你看看吧。」
封箏點頭,目光落在桌上那碗中讓人頭皮發麻的蠱蟲上,「縈縈,這個要怎麼解決?」
縈縈的目光也落在那噁心的蟲子上,「現在我就可以弄死它,不過它一死去,向柏驊也會立刻遭遇反噬受內傷。」
封箏頓住,她倒不是心疼向柏驊,只是擔心向柏驊背後有沒有什麼人,「且先等等吧。」
等查到向柏驊的背景再說。
現在才下午三點左右,封箏給縈縈收拾了個房間出來,讓縈縈先去休息。
縈縈搖頭,坐在樓下跟封箏聊天,問封箏怎麼樣才能賺錢。
封箏白淨的臉上滿是笑意,「你這麼厲害,隨便幫人看看也是一二十萬的收入,現在只是名氣還不大,等以後名氣大起來,我怕到時候想預約都難了。」
縈縈坐在沙發上,雙手托腮,有些可愛的嘆氣,「可是這些都不穩定。」
她是真的很需要錢。
封箏看少女長長的睫毛眨呀眨,白嫩的臉蛋也因為托腮的動作有些鼓鼓的,心裡頭就忍不住柔軟起來,短短几個小時的接觸,她就喜歡上縈縈,少女有著通天本事,性情卻柔軟豁達。
封箏笑道:「其實女人的錢是最好賺。」
她隨口一說,縈縈卻認真聽了進去,心裡琢磨起來。
之後向柏驊又給封箏打過幾通電話,封箏直接把人給拉黑了。
沒想到他又換了手機打,封箏直接把手機給靜音。
她暫時不想搭理這個人,等調查清楚後,向柏驊從她這怎麼拿的錢,就怎麼給她吐出來!
還有兩個多小時才天黑,縈縈去客房修煉。
等從客房出來已經下午六點多,天色擦黑,樓下沒開燈,封箏靠在沙發上睡著了,旁邊坐著個黑影,距離封箏很近,渾身上下沒有一絲人氣,顯然是個陰魂。
縈縈走下樓,看清陰魂的長相,它除了臉色有些白,看起來更像是個人。
長相雅儒,帶著金絲眼鏡,很斯文的模樣。
縈縈嘆息,果然和她猜測的一樣,待在封箏身邊的陰魂就是她已經病逝的前男友尹川。
樓上走廊還掛著他們拍的照片,縈縈一眼就認出它來了。
縈縈下樓,尹川也發現了她,發現少女的目光正定格在它的身上,它怔了下,「你能看見我?」
縈縈點頭,聽見尹川又問,「你是誰?怎麼在箏箏家裡?」
縈縈指了指桌上碗中那條蠱蟲,「我來幫箏姐解決這個的。」
「箏箏體內的蠱蟲已經解了?」尹川鬆了口氣,「我死後一直沒去地府,跟著箏箏,前些日子見她去酒吧喝酒,有人在她酒杯里放了條蟲,她喝的醉醺醺,看都沒看,一飲而盡,之後像變了個人似的,如果那個男人是真心愛慕箏箏,我也不說什麼,可他卻想利用這蟲子控制縈縈,我修為不夠,無法幫箏箏,只能每天夜晚出來提醒箏箏,但似乎嚇到她了。」
它臉上有些自責。
縈縈嘆息一聲,他們感情是真的好,奈何造化弄人。
封箏迷迷糊糊醒來,「縈縈,你再同誰說話?」
尹川表情溫柔的望著封箏,這是他最愛的人,哪怕做鬼也想繼續守護她。
「你,罷了,我幫你開眼,你自己看吧。」縈縈說完,伸手點了點封箏額頭,封箏還有些迷茫,感覺身邊多了個人似的,她扭頭看了眼,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我,我,尹川……尹川……」
她開始語無倫次起來,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想要去擁抱近在咫尺的愛人,卻撲了個空。
「怎麼回事,為什麼為什麼。」封箏眼淚流了一臉,回頭望著縈縈,很是無措。
尹川表情很溫柔,卻也很傷感,「人鬼殊途,我修為不夠,不能凝聚出實體。」所以無法與人類觸碰。
封箏流著淚望著縈縈。
縈縈嘆息聲,掐了個訣,點了尹川一下,「我暫時幫他凝聚出實體,但時間應該不久,可能就一個晚上,你們珍惜吧,我就先回去了。」
說完縈縈想起桌上的蠱蟲,接著道:「箏姐,這蠱蟲你若不想留它,用酒精燒死它就好。」
「謝謝,謝謝你。」封箏眼眶通紅,望著縈縈的目光感激不盡。
縈縈離開封箏的別墅,先回家,回到宏源小區已經八點,施樾都放學了,他跟施驪婉已吃過晚飯,見縈縈迴來道:「飯菜都在鍋里,應該還是熱的,你快去吃吧。」自打知道縈縈那奇怪的本事,施樾就不怎麼擔心她晚上夜行的安危。
他後天就要中考,這兩天已經不去酒吧駐唱,都是家中複習功課。
縈縈簡單吃過飯菜,跟著施樾一起複習功課。
————
次日清晨,封箏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嗓音嘶啞,像是整夜未睡。
她開口就道:「縈縈,如果,如果我想繼續跟尹川在一起會怎麼樣?」
縈縈嘆息,她就猜到了,她問,「你們可想清楚了?」
封箏結結巴巴的,「是,是的,尹川說它不想去投胎轉世,它想留在人世間,想陪我走完這一世。」
縈縈嚴肅道:「人鬼殊途,你常年跟陰魂待在一起身體會被侵入陰氣,對身體不好,時間久了容易生病,你們真的想清楚了嗎?而且以後它容顏不變,你卻要面臨變老,這種巨大的差距你可以接受嗎?」
「我可以。」封箏聲音帶著哽咽,「除了他,我不會喜歡上任何人,縈縈,你幫幫我吧。」
她跟尹川昨天晚上都考慮的很清楚了,他們都是成年人,知道自己選擇這個的後果,他們也可以承擔。
許久之後,縈縈嘆息,「罷了,箏姐你準備一塊玉石,品質越上乘越好,我幫你做個玉符,讓你可以見到它的陰魂,也能保你不被它身上的陰氣所傷,另外這玉符還可以讓你不被蠱蟲近身,玉石最好準備五片,剩餘玉石我會在你家中布置個小些的聚陰陣,可讓尹先生早些凝聚出實體來。」
「縈縈,謝謝你!」電話里傳來封箏喜極而泣的聲音。
縈縈無奈,一般這種情況她不會幫忙的,尹川這等於鬼修,鬼修的路更加艱難,鬼修分為兩種,一種靠吞噬人的元氣為修煉,另外一種就是靠著天地間的陰氣慢慢修煉。
她看過尹川面相就知他品行端正,不會作惡,這才是她肯鬆口的原因。
而且封箏一開始就是一世孤寡的面相,這輩子都不會嫁人生子。
——————
第二天,施樾要中考,早上五點就起床準備要帶去考場的東西,縈縈也惦記著這事兒,很早就起來做早飯。
她怕弟弟考試的時候總跑廁所,早上就沒煮粥,煮的一鍋米飯,清炒小白菜,香煎小鯽魚,河蝦蒸蛋,都是洞府里養殖的,目前洞府里能吃的也就這幾樣。
吃好飯,施驪婉仔細叮囑兒子,「考試的東西都帶齊了嗎?」
施樾道:「媽你別操心了,我都帶齊了。」
考試的地方有些遠,打車都要一個多小時,一共要考三天,這樣來回跑肯定不行,施樾昨天就在網上訂了間房,定在考場附近。
縈縈把兩個疊好的黃符塞到施樾手中,「樾樾,這是凝神靜氣符還有護身符,你都帶著。」
施樾看著掌心兩個疊好的符篆,抿了下唇,把符塞在了褲子口袋裡。
等施樾收拾好東西,縈縈親自把人送出門,也沒交代什麼,就是讓他好好考試,不要有壓力。
施樾單手拎著個書袋,他人高腿長,走路快,衝著身後揮揮手,「姐,你回去吧。」
縈縈站定,看著施樾,心底軟軟的。
施樾考試要從二十五號考到二十七號,二十七號下午縈縈打算去考場接人。
封箏的玉石也在第二天就送到縈縈家裡,切好的薄薄的玉牌,一共八片,比她要的五片還多了三片。
封箏笑道:「正好是一塊玉石,我讓切割師父切割成了八片,多的就當給縈縈的報酬。」
正好多出來三片,應該是之前來縈縈家裡注意到她家有三口人。
這一看就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上面流轉淡淡靈氣,等刻好符篆後,把它們放在洞府里十天半月的,浸透靈氣,符篆的效果會更加好。
除此之外,封箏又給縈縈轉了二十萬,「這二十萬縈縈你也收下,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事情,縈縈都可以來找我。」
封箏看的出來,縈縈現在沒什麼名氣,但她相信,遲早有一天,這個少女會讓世界矚目震驚。
縈縈收下玉牌,簡單問過向柏驊的情況。
封箏神情沉了些,「那天給你打完電話後,我就用酒精把那蠱蟲給燒死了,後來聽合作公司的員工說,向柏驊上班上著忽然倒地吐血,已經被送去醫院了,向柏驊家世我也調查清楚了,他家是雲源省下轄市一個小鎮子上,家裡跟鎮子上的人基本都不懂蠱術,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弄來的蠱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