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種關鍵時刻,雪城只要稍有差池,不但要被從當時的地位上被拉下來,更有可能要殺頭,甚至是抄家滅族。記住本站域名抄家滅族是怎麼都需要避免的,雪城那過人的頭腦也只在這方面稍微起了一點的作用,用了一些特殊的方法避免了讓落雪也被牽連。他知道這樣做會讓很多人因為他而死掉,可他不在乎,他只是想讓落雪能夠完成他的夢想,他不想再擋住落雪的去路。
在雪城帶領的軍隊與敵國即將展開殊死決戰的前一天,雪城撇下十幾萬的將士,當了逃兵。
如果他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小士兵,逃了不影響任何人,可他不是士兵,他是將軍,他是主帥!是軍隊的脊梁骨,戰前逃跑,那對士氣將造成多大的影響?
由他掛帥,本該是完勝的一場仗,卻正因為他的臨陣退縮,使得當時他們鎮守著的城市被屠了城,男女老幼無一人生還,軍隊死傷近一半。
一夜之間,雪城成為了他們那個時代的千古罪人。
軍隊歸來後,雪城也被打入了天牢,等待他的結局只有一個。
數不清有多少朝廷里曾經非常器重他的老官員們到天牢里辱罵他,指責他,甚至是唾棄他,他卻一點都不在乎,他當時心裡很高興,高興這樣一來,自己終於不會再做弟弟的絆腳石。
最後一個來見他的,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弟弟落雪,看見落雪手裡提著一柄劍時,他就明了了一切,他解脫一般的笑了。
「皇上說,只要我親手處決了你這個逃兵,就可以代你做將軍,重新奪回我國威風。」當時,落雪提著劍,面無表情地對雪城說出了這番話。
哥哥做了逃兵,做弟弟的也許也會遭到白眼,這一點雪城也多少有覺悟,但只要結局是好的,他也只能對落雪說,「對不起……落雪。」
了了心愿,死在弟弟的手上,本該是毫無遺憾的,可是雪城的心頭還是留下了一團迷霧。
為什麼,落雪聽見他的那句『對不起』時,要哭得那麼傷心?嘴唇動了動,沒發出聲音,卻只是用口型說……說什麼來著?雪城記不得了。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當洛樊的話告一段落,落雪幽幽開了口。
雪城恍然,對了,當時落雪說的就是這句話。可是,他還是不明白,正如不明白為什麼判官解了落雪的封后,他會對自己說對不起。
「你那時以為我會殺了你之後,做將軍吧?」落雪幽幽道:「可是……我根本沒打算做用你的命換來的將軍。」
「落雪?」他,沒做將軍?
落雪抓著邊上的椅柄站起來,怕自己站不住,順著椅邊坐了下來,「皇上對我說,讓我殺了你的時候,我就有了決定,我不能讓你一個人走。」
洛樊道:「他根本就沒打算做那個將軍,更沒有對後來回心轉意的那個女人有任何的回應,而是選擇了殺了你之後,在皇上打算封他的那天,在家中……自盡了。」
鳳雲闕接口道:「你以為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做的,不會牽累他,可是……你做的那一切的初衷都是為了他,你以為,他當真一點都不會受影響嗎?加上最後他又是自盡,自盡同樣也要下地獄。你前腳被洛樊審判墜入地獄,他後腳就跟著一起下去了,只不過……不在同一層。」
「不!」雪城接受不了地猛烈地搖頭,落雪只是苦笑。
「在你逃出地獄的前不久之前,他才好不容易從地獄中解脫出來,重獲新生的。」閆慕幽趁著沒人說話補了一句。
這事兒雪城肯定是不知道,如果他知道,現在是不是又會有不一樣的發展?不至於,等待落雪的結局只有一個魂飛魄散。
雪城痛苦地對落雪說道:「落雪,哥……對不起你。」
落雪卻更顯得難過地搖頭,「哥,我說過,真正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從小到大,你總是為了著想,是我……毀了你!」
「不是這樣的,落雪!」
「哥!你知道我為什麼想做將軍嗎?」
雪城沉默。
落雪道:「小時候想當將軍,是因為我覺得我們的父親,他很威猛,當將軍,保家衛國,他可以保護我們,所以……我想做將軍,日後保護一直處處照顧我的你。」
「落雪……」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落雪是這樣想的。
「長大後,懂得多了,也知道以自己的脾性,根本沒辦法到戰場的殺敵。」落雪苦笑,「你回來後我告訴你說,我也想做將軍,你當時就變了臉,看著我的眼神那麼地愧疚,其實……根本不需要的。哥,我說想當將軍,是因為我認為當了將軍後的你,後背更寬大,更讓人安心了,所以……我只是想說,我……很崇拜你。」
他頭腦很好,但心地始終太軟,根本不敢殺人,從來也不是當將軍的料。
「我從來沒有因為你做了將軍而討厭你,恨你,比起任何東西,對我來說……一直把我放在首位上的哥哥,雪城……你才是最重要的。」
「落雪!」雪城忽然驚呼,眼睛死死地望著落雪那雙有些透明了的手。
「……時間沒有多少了。」洛樊說道。
落雪沒什麼實感地動了動手,笑得釋然,「其實……比起將軍,我更想做軍師。如果可以,我是那麼地希望能做你的軍師,和你一起在沙場上創造一個又一個傳說。」
水伶向來是個感性的人,不管在地府當了多久,偶爾碰見一兩個這樣的凡人,也會為他們趕到揪心,掏出手帕擦頰邊的兩行眼淚,小聲地抽泣。
閆慕幽和他比,反應還稍微少一些,聽鳳雲闕第一次說的時候該感傷的都感傷過了,現在只是親耳聽見落雪的話,覺得有眼眶熱熱的,鼻頭酸得很。
「我究竟都做了些什麼,落雪……」雪城再次哽咽,渾身散發出濃重的哀痛。
「哥,不要這樣,我並不怪你啊,你看……我們多有兄弟緣?這一世,繞來繞去……還是兄弟。」落雪慢慢走過來抓住雪城的手,半蹲下來,「雖然很希望下一世,下下世也做你的弟弟,可是好像……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哥,做你的弟弟,我真的覺得很開心。」
閆慕幽抓緊了鳳雲闕胸前的衣料,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哭出來,抬起頭對上鳳雲闕的眼,閆慕幽紅著眼眶揚起了嘴角。
既然認定了這個男人,認定了鳳雲闕,她以後還會見證數不勝數的這樣的事情,以前是他一個人看著凡人們演繹各式各樣的人生,走向各自的結局,以後……卻會有她相伴。
有了雪城和落雪兩個兄弟的對比,能有一個人一直陪伴著自己,她是何其幸運?
「哥……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經常去的那個湖邊嗎?」落雪的聲音似乎開始痛苦了起來,一隻手緊緊地抓著雪城的,另一隻手卻揪緊了胸口。
雪城看在眼裡,痛在心裡,「當然,記得。」
落雪的臉色也開始沒了血色,身體的透明度更深,「真希望,能回到那個時候……」
空氣中忽然多了一塊像鏡子一樣的東西,閆慕幽驚呼一聲。
這東西她認得,是調頻電視!鳳雲闕看著她柔柔地笑了,「你不希望他們留下任何遺憾吧。」
對落雪而言,這已經最後了,不會再有下一世,他會從此消失與整個世間。
鏡子裡出現的畫面,正是他們前一世年幼時嬉戲的那個湖畔,湖邊有兩個大概只有十來歲大的少年在彼此追逐著,好不快樂。
雪城和落雪怔怔地望著那個畫面,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單純的童年,不懂情愛,沒有權利紛爭,對他們而言,弟弟,兄長就是他們的世界,有彼此在自己的身邊,一切都顯得不重要,只要彼此還在。
落雪的身體幾乎快成為全透明,只有頭還隱隱約約看得見,手上的觸感開始越來越弱,雪城不顧一切地痛哭,撕心裂肺地吼著他的名字。
「落雪!落雪!哥對不起你!」
「哥,不要說對不起,我也不說了好嗎?」落雪的聲音很弱很輕,含著淚說道:「我們換句話說好不好?我先說。」
「哥,謝謝,謝謝你上一世做我的哥哥,謝謝你這一世不顧會加重在地獄的刑罰也要來見我,謝謝你,這一世也做了我的哥哥。」落雪伸出已經看不見的手替雪城擦掉眼淚,「哥,輪到你說了……」
「……好。」雪城忍著胸口的痛楚,不顧被自己咬破的嘴唇,一字一句地應道:「落雪,謝謝,謝謝你上一世……投胎做了我這個沒用的哥哥的弟弟,謝謝你……沒有恨我,如果被你恨,我大概真的會崩潰的。謝謝,真的謝謝……」
「不用謝,哥……要記得,以後不要再做錯事了,不要讓我擔心……我,走……了……」
聲音完全消失,鳳雲闕的現世鏡同時消失,雪城發狂地衝著空中嘶吼起來,「啊——!啊啊啊——!」
「……」洛樊無視雪城的癲狂,回頭看鳳雲闕,後者發現他的視線後只是搖了搖頭,卻完全沒辦法掩飾自己的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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