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聽到沈清弦這句話,這六位徒孫級的掌門心思各異。
曾子良:壞了壞了,尊主知道我等打算與那魔帝論道,必然震怒加倍!
舉過手的四人組:附議附議。
唯獨一直反對赴宴的葉湛,此刻要多得意有多得意:你們這幫廢物,等著受罰吧!
尊主問了,他們即便慫得不行,此刻也得出聲,曾子良只得硬著頭皮說道:「正是那魔……魔修下的帖子。」
沈清弦又問:「在什麼地方?」
曾子良膽戰心驚道:「妄燼星海。」
這是正道和魔修的分界處,走過星海是為天道,越過妄燼是為心域。
沈清弦掃了他們一眼:「你們接了這帖子,是打算去赴宴了?」
終於問出來了!
如同懸在頭頂的刀刃落下,生生砍在了脖子上一般,疼得鮮血淋淋!
然而事已至此,曾子良只能如實招了。
還沒等他開口,葉湛便搶先一步道:「他們都打算去。」
終於可以告狀了,年近千歲,徒孫徒徒孫眼中不苟言笑、浩氣凜然的掌門大人此刻成了七歲幼童。
雖然在沈清弦眼裡,這幾個當世大能和幼童區別不大。
葉湛喜滋滋地想繼續「揭發檢舉」,可惜沈清弦開口了:「都去?」
「我……」葉湛正想赤膽忠心,表明自己打死不去,沈清弦下一句已經慢騰騰地說出來,「既然都去,那我也去罷。」
曾子良猛地抬頭:「!」
葉湛一口氣差點兒沒喘上來!
怎麼個情況?
六人心裡打鼓,揣摩不透尊主大人這話中的極深道意。
沈清弦又問道:「日子定在什麼時候?」
曾子良恭謹回道:「七日後。」
沈清弦挺滿意地道:「行,都先回去準備吧。」
七日對修真界的人來說實在緊湊,大約就和凡人的幾個時辰差不多。這些徒孫都已經是些大佬級別的人物,肯定要裁定帶誰去、怎麼去以及去了後門派中的內務又該交託與誰……所以是該好好準備下。
曾子良等人離了萬秀山也還沒緩過勁來。
「準備?」程靜呢喃了一句,「如何準備?」
他這輕聲一語,卻點透了其他五人。
曾子良眸色一沉,額間的冷汗唰唰直下;葉湛眼睛一亮,握拳擦掌,儼然已經十分激動。
這一刻,六人都自以為明白了尊主大人的想法!
葉湛激動道:「且讓那魔修有去無回!」
曾子良向來謹慎,他閉了閉眼道:「既是尊主的意思,我們就只好做足準備了。」
難怪聽聞他們赴宴,尊主大人不生氣;難怪尊主大人會問顧見深去不去。
七日後,妄燼星海定是一場惡戰。
不過有漣華尊主在,天道這邊倒也無所畏懼,那顧九淵再狂妄,也別想能在尊主手下討到半分好處!
天道第一人。
心域第一人。
妄燼星海的一場論道,只怕會決出這天下第一人!
「告辭了。」曾子良抱拳,和其他五人道別,其他五人也都神色匆匆,急於趕回各自門派。
七日……實在是非常緊湊了。
雖然這兩位開戰,他們都只能圍觀,但只要在現場就危機重重!不提出手相助這種不切實際的事,他們要做的是拼盡全力護住自己和門徒,讓他們別被餘波掃到一命嗚呼!
時間真的太少了!
無方宗,曾子良召集四大長老,開啟宗內密庫,拿出了千古神器——無方劍!
千鶴門,程靜走進萬年冰谷,喚醒了沉睡著的鎮派神獸!
浸月宗,沐容吃下無數丹藥,閉關衝擊秘法最後一層,誓要在這極短時間內突破瓶頸!
象星門……
樊海閣……
子午觀……
一時間,修真界六大門派齊動,紛紛拿出看家法寶,為的就是在那亘古一戰中活下來!
別怪掌門們腦洞大,畢竟和真相比起來,他們的揣測實在是再正常不過,正常的幾乎就是「正常」本人了!
萬秀山上,薄霧繚繞中,一朵小桃花因為吸滿靈氣而開了智,它舒展花瓣,柔嫩的身體脫離了枝幹,飄到了半空中。
乾聽殿是集清雅於大成者,無論是冷玉階梯,還是碧瓦樓閣,皆雅致脫俗。它不瑰麗不華美,卻讓所見之人心胸平和,行事規矩。
這小靈花本是調皮的性子,可此時也拘謹了許多,它循著靈氣上前,在大片夜幽蘭中看到了那抹讓人魂牽夢縈的身影。
只是一個側顏,小靈花頓悟大道。
一陣涼風飄過,靈花化作小童,跪在花叢中,甜糯的聲音滿是虔誠和信仰:「大人。」
沈清弦淺眸微瞥,看了他一眼便道:「以後便作宿雨吧。」
小童面露喜色,磕頭道:「謝大人賜名!」
萬秀山是靈氣唯精之地,沈清弦又是萬靈之體,所以經常有靈物開智得悟大道。
沈清弦瞧它是個桃花精,便給了它這個名字,取自「桃紅復含宿雨」。
宿雨想上前伺候,沈清弦擺擺手道:「去歇著吧。」
宿雨面露遺憾,卻也只能退了出去。
他剛剛悟道,沈清弦是憐憫他,怕他錯過了潛心研磨的時間。
當然……沈清弦這邊也有事。
小桃花離開,沈清弦再度把注意力放到了手中的玉簡上。
初看到「其一,與顧見深見面」時,沈清弦的想法和自己的徒孫們差不多,他以為修復天梯是要除魔衛道。
他與顧九淵也算是老相識,年少時還曾同門過一段極短的時間。
不過那時候沈清弦已有小成,在外修行,顧九淵在萬秀山待了兩年後便尋無蹤跡。
沈清弦之所以會記得,是因為師父曾感慨過:「天降之子,可憐逆性。」
當時沈清弦並未在意,等師父飛升,心域一夜間壯大無邊後,他才意識到這話的深意。
顧九淵有著傲人的天資,卻一身反骨。
萬秀山修的是順天道,他偏偏滿腹質疑,唯心所欲。
道心不和,難得大成,本以為他會就此隕落,卻不想另闢蹊徑,在心域大放異彩。
之後沈清弦便沒怎麼見過他,不過這個名字卻印在了心頭。
難道……天道是讓他手刃逆子?
這麼想著,玉簡上又蹦出了一行字:「其二,與顧見深同飲共醉。」
沈清弦沉吟了一下:趁他醉要他命?
不一會兒,玉簡上又蹦出一行字:「其三,與顧見深同游妄燼星海。」
沈清弦:將他沉入星海?倒也是個好歸宿。
玉簡忍無可忍,又蹦出一行字:「其四,不得對顧見深起殺心。」
沈清弦:「……」
玉簡一口氣冒了這麼多行,似乎是累了,之前一直閃爍的光芒咻得一下滅了。
沈清弦又想了一下:不是殺心,是皈依。
這次玉簡沒冒字了,看來是真「累」了。
也足夠了,沈清弦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東西。
看來只要光芒不閃,它就沒法窺探自己的念想。
沈清弦輕輕撫摸著玉簡,嘴角含笑。
倒也是個有趣的物事,竟有本事進到他的識海中。
修復天梯?
且先試試吧。
七日眨眼即逝,徒孫徒徒孫徒徒孫們整裝待發,儼然是天道最高戰鬥力!
走進星海,在爍爍晨光中,所有人都躬身行禮。
沈清弦仍是那副簡單打扮,清淨、素淡,卻蓋住了星海的無上光輝。
沒人敢打量漣華尊主的容貌,也無需打量,在至高無上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都是虛妄。
星海是湛藍色,妄燼是深黑色。
湛藍這邊的一抹淺白成了最亮眼的光芒。
深黑那邊的一抹殷紅成了最霸道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