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巨響之後，便是死一般的沉寂，接著就是沸水一般喧騰。
正值下課時間，趙宇陽從四樓天台跳下去的這一幕，許多人都見到了。
我愣愣地站在那裡，一時間腦袋一片空白。
他穿著天藍色的校服，跳下去的時候頭著地，殷紅的血順著他的腦袋往外噴涌，地上很快染成了一片紅色。
已經有老師跑向了他，然後更多的人涌了上去。
不知道誰在我身後推了一把，我只是出於本能，快速地下樓。
救護車已經趕了過來，警笛也在校門口響起。
很快，趙宇陽被抬上擔架離開了，而我被警察帶去做了筆錄。
這事兒影響有多大，我心裡是清楚的。
很多人都在我耳邊不停地問詢，到底是怎麼回事？
說實話，我自己都說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為什麼要跳下去？
為什麼要說都想逼他死？
難道我也是要逼他死的人嗎？
教室走廊有監控，拍到了當時的場景。
我跟趙宇陽說話的時候，教室前排的學生是聽到了，也有學生可以作證。
我沒有說任何過激的話，也沒有做任何過激的行動。
可他跳了樓，而我是導火索。
醫院那邊傳來了消息，人沒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沒忍住，嚎啕大哭。
他才十四歲，正是花樣年華的年歲，為什麼要做出自殺的舉動？
做完筆錄後，我去了醫院，見到了孩子的父母。
我見過他們，趙宇陽入學的第一天，是他的父母親自送他來的。
我們在辦公室還聊了一陣，是一對很溫和的父母。
他的母親已經哭得暈厥過去好幾次，父親的一雙眼眸也紅腫不堪。
見到我，他的媽媽沒有控制住情緒，徑直撲到我的身邊，抓著我的胳膊不住地搖晃，「你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她始終重複著這一句，聲嘶力竭地喊著。
我的淚也噗噗地往下掉，「對不起。」那一刻，好像除了這句話，我什麼都說不出來。
「趙宇陽家長，這件事我們確實很抱歉，孩子出現這樣的意外，我們很遺憾，學校有不可推脫的責任，我們也配合警方做了調查，邱老師在跟孩子交流中沒有過激行為，但孩子在學校沒了，這件事我們一定會做詳細的調查，給家長一個交代！」
說這話的是校長。
趙宇陽的爸爸一直沒說話，他只是摟著孩子的母親，極其隱忍著情緒。
就在那時，我接到了小樂的電話。
「姐，在哪兒呢？我見你們學校剛有救護車跟警車過去了，是發生什麼事兒了嗎？」
我沒跟小樂多說，只是告訴她我在醫院。
她大吃一驚，「你怎麼呢？」
關於這件事，我現在一個字都不想多說。
我報了地址，小樂很快趕來。
「姐，到底怎麼回事？」
走廊里的哭聲不斷，擁堵著很多人，每個人都臉色沉重。
而我，像是罪魁禍首一般。
「班上有個孩子跳樓了。」
我如實將情況告知了小樂，因為，我心裡始終存在一個疑問，趙宇陽曾是那麼優秀的孩子，他為什麼突然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
他死了，但絕不能死不瞑目。
我需要知道他跳樓的真正原因。
聽我說完，小樂立刻說道：「姐，你別急，這事兒恐怕有隱情。」
按照程序，我被帶去了拘留所。
真相沒有公布之前，我的職業生涯就此該畫上句號了。
在那裡，我又重新做了筆錄，將先前的話又說了一遍。
一個人待著的時候，我一直在努力回想發生的細節。
我沒想到的是，那天晚上，蘇錦承和小樂出現在拘留所。
「蘇先生。」
我很震驚。
蘇錦承沖我點了點頭，小樂搬過來一把椅子，「姐，你把早上發生的事兒，詳細地跟三哥說一遍。」
說完，小樂就出去了。
房間裡只有我跟蘇錦承。
「你別怕，我們不會讓你有事的。」
蘇錦承先給我吃了一顆定心丸。
其實，我這時候沒有太考慮自己的安危，孩子沒了，那個家庭也就沒了，我心裡更多的是惋惜。
那麼好的孩子啊，怎麼說沒就沒了？
「你們找到孩子的手機了嗎？」
我問道。
蘇錦承點了點頭，「手機已經找到了，正在努力修復中。學校方面，我們也動用了關係了解真相。你跟我說說這個孩子之前什麼情況？」
我慢慢地打開了記憶的匣子。
初次見到趙宇陽時，他還是個高高瘦瘦的孩子，他比同齡人似乎早一些進入了青春期。
很靦腆，笑起來時嘴角有兩個甜甜的酒窩。
他的父親是工程師，大部分時間都在外地工作，母親是一家公司的職員，工作較忙。但他是個讓人很省心的孩子。生活自理能力強，學習自覺性也非常高。
這些情況，他的母親跟我交流過。
初一階段，他很上進，在校非常親近老師，上課時，他總眨巴著那雙智慧的眼睛，全程跟著老師的節奏走。
當然，他的成績也一直都是班級第一。
我不知道初一那個暑假出現了什麼變故，還是進入八年級的這兩個多月發生了什麼事。有孩子跟我反映，趙宇陽迷戀上了手機，而這個情況，趙宇陽的家長並不知情。
「看來，那部手機里的秘密很重要。」
蘇錦承的眸色又深了深。
說實話，我也很好奇，一個這麼好的孩子，到底被手機里的什麼給毀了。
它毀掉的不只是一個孩子，更是一個家庭的希望。
我又想起趙宇陽母親痛不欲生的樣子，心也跟著疼痛起來。
「他們現在怎麼樣？」
我看向蘇錦承問道。
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這個時候，你不用考慮這些，先照顧好自己。」
那天，蘇錦承沒有久留就離開了，臨走時他交代我，在事情沒有調查清楚之前，不要過度自責。
那是我人生中非常難忘的一夜，我想不通，第一天返校上班，我還沒站上講台跟學生講授新課，怎麼就遇到了這種事？
這個悲劇的發生，對於我們每一個人，都將是一道抹不去的印記。
然而，天剛一亮，事情就出現了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