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渾身都是污穢，像是從垃圾堆里剛刨出來似的。
她被一條乾淨的毯子包裹著，蜷縮在地上，只有一雙大大的眼睛，木然地盯著一處。
見蘇錦承出現，一個穿著制服的男子走向了他。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她被人丟進了焯水桶里，那幫人將她連桶一起運到了這裡，是清理垃圾的師傅發現的她。」
我緩步朝秦瑤走去，生怕驚擾到她。
周遭有一股濃烈的酸臭味，許多蒼蠅嗡嗡嗡地朝她撲來。
「瑤瑤！」
不遠處，突然響起一聲悽厲的聲音。
是秦教授。
他邁著踉蹌的步子朝這邊趕來，地上躺著的秦瑤，聽到聲音，只是抬起眼瞼朝他看了一眼，但瞬息又耷拉了下來。
「秦教授。」
我趕忙攔住了他。
「我們先帶她回去吧。」
我說道。
秦教授卻固執地一把將我推開，他跌跌撞撞地走向秦瑤。
「瑤瑤，爸爸來了，爸爸來了。」
當他的大手剛觸碰到秦瑤的身體時，她突然扯過毯子捂住腦袋，然後尖叫起來。
「秦教授，這裡交給我，您先回去。」
蘇錦承攙扶住秦教授的胳膊。
秦瑤單薄的身軀不住地顫慄著，誰也不知道她這幾天遭遇了什麼。
兩行老淚順著秦教授滿是溝壑的臉頰滑落下來，他哆嗦著嘴唇，想要說什麼，最終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只有額上的白髮，在風中搖了又搖。
小樂和另外一個工作人員，帶著秦教授離開了。
「瑤瑤，我是錦承哥哥，我來接你回家了。」
蘇錦承溫聲輕哄著，但是沒有用，秦瑤的尖叫聲仍沒有停止。
「蘇先生，讓我來吧。」
我沖他說道。
蘇錦承沖我深深地望了一眼，這裡不是療養院，沒有辦法給她鎮靜。
他退後一步，給我留了空間。
我走向秦瑤，在她身旁的位置蹲下來。
我想起我小時候害怕的時候，我媽總會給我唱兒歌，是那首所有人都會唱的《外婆橋》。
「……搖啊搖，搖到外婆橋……」
我就蹲在那裡，輕輕地唱著。
那時候，我也不知道，歌曲是否能夠帶給秦瑤安全感，我只能試一試。
一首歌快要唱完的時候，秦瑤顫慄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了。
她抬起頭朝我看來，我就那麼靜靜地平和地看著她。
我說，「瑤瑤，姐姐帶你回家，好不好？我們洗個澡，穿上漂亮的裙子，姐姐帶你出去吃好吃的。」
她沒有做聲，仍打量著我。
我們倆就這樣對視著，在她清澈的眸子裡，我看到害怕、恐懼，但也看到渴望和期待。
我朝她伸出一隻手，什麼話都沒有說。
過了很長時間，秦瑤緩緩地從毯子裡伸出手，然後試探性地放在我的手心。
我牽著那隻手，攙扶著她站起來，然後像是牽著一個孩子一樣，朝外走去。
蘇錦承很貼心，他已經坐在了駕駛座上。
不遠處的一輛車上，小樂和秦教授正看著這裡。
我拉開車門，幫助秦瑤在車上坐下。
她盯著蘇錦承的後腦勺，又露出謹慎的神情。
我看出了她的擔憂，沖她說道：「要不要姐姐給你換一個司機？」
她竟然沖我點了點頭。
於是，我立刻沖小樂招手。
蘇錦承下了車，說道：「辛苦你了。」
我沒回話，只是點了點頭。
小樂坐上車，沖秦瑤燦爛地一笑，「你好，秦瑤，我是小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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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大方方地沖她伸出一隻手。
秦瑤雖然沒有跟她握手，但看得出，她一點排斥都沒有。
小樂驅車，帶著秦瑤直接回了雲月觀瀾。
「小姐，你們可回來了！」
車子剛在院門口停靠下來，張姐就迎了出來。
只是，當我扶著秦瑤下來時，張姐一下子愣在了那裡。
秦瑤的身上，冒著一股子酸臭味兒，那味兒剛在車上悶了一陣後，現在更濃郁了。
見到陌生人，秦瑤本能地往後縮。
「這是張姐，她做飯可好吃了，一會兒我們就讓她給你做好吃的行不行？姐姐聽說瑤瑤喜歡吃水餃，瑤瑤愛吃什麼餡兒的？」
我放慢語速，儘量讓聲音聽上去更溫柔。
張姐露出滿臉的笑，「我可會包水餃的啦，你想吃什麼餡兒，我現在就去和面給你做。」
秦瑤已經餓了很長時間，她吞咽了一口唾液，我聽到她發出一個模糊的聲音，「三鮮。」
「好嘞，三鮮我會，我現在就去包。」
張姐聽到這話，趕緊轉身直奔廚房。
「姐姐帶你去洗澡。」
我說著，扶著秦瑤就朝浴室走。
可一進屋，我們就撞見了姜野。
這幾天，我忙得暈頭轉向，都沒有跟她聯繫上。
「黎子，你可算回來了，我差點就沒命了。」
姜野大呼小叫道。
秦瑤又撞見陌生人，立刻嚇得躲到了我的身後。
「這是誰？怎麼回事？」
姜野捂住了鼻子，疑惑地看向我。
「一會兒說，我先帶她去洗澡。」
這個時候，實在是不適合解釋秦瑤的身份，我領著她去了浴室。
又幫她找來了我的衣服。
洗澡的過程，秦瑤還挺配合的。
我跟她一直說著話，她不再開口，但很認真地聽著。
洗完澡，又幫她吹乾頭髮，秦瑤就變得乾乾淨淨了。
我們從浴室出來，張姐已經做好了水餃。
顯然，小樂已經跟她倆講了秦瑤的事情。
「瑤瑤，你來嘗嘗張姐做的水餃，看看好不好吃？」
張姐端著水餃走向餐桌，沖秦瑤做出一個邀請的手勢，但並不盲目地靠近她。
「走，咱們去吃一口試試。」
我沖她鼓勵道。
她走得極慢。
到了餐桌，她在椅子上坐下來，拿起勺子吃了一個，我們都遠遠地站著，假裝沒看她，但目光卻一直落在她身上。
「好吃嗎？」
我問了一句。
秦瑤已經吃掉了好幾個，她沒有說話，只是悶聲點頭。
張姐臉上的笑容就更燦爛了，「你喜歡吃就好，你要是喜歡吃，張姐天天給你做。」
一聽這話，姜野就耐不住了。
「好吃也不能天天吃啊，瑤瑤，你喜歡吃日料嗎？姐姐店裡有特別好的日料師傅，你想吃什麼，我讓他們做了給你送來，怎麼樣？」
姜野說著，就突然靠近了秦瑤。
秦瑤停下了勺子，瞪著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姜野。
她嚇了一跳，連忙起身往後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不靠近你，我坐那兒去。」
她這個舉動，讓我們也笑了。
秦瑤似乎放鬆了一些，她將那一碗水餃都吃完了，然後連碗裡的湯都喝掉了。
姜野看到這一幕，立刻一個電話就撥了出去。
「這不行，可不能把咱們小姑娘餓著了，日料馬上給你安排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