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子暈了一下,猛地睜大眼。
靳餘生轉身就要走,她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你再說一遍?你,你要跟誰回家?」
她興奮得想尖叫。
她是在幻聽,還是根本就沒醒?
「你,你決定好了?」她開心得像只撿到了果子的松鼠,「今天?你確定是今天?可我,我還沒把你房間的牆刷成粉紅色,我還沒準備好你的……」
靳餘生被她拽著轉過來,哭笑不得。
他垂下眼:「那不去了。」
「別別別,去去去!」沈稚子拽著他不撒手,「我們翹掉晚自習,現在就搬家吧?」
齊越沉默著。
聽到這句,終於忍不住:「沈……」
「忙著呢!」沈稚子看也不看他,「你有事也等會兒再說!」
齊越:「……」
頓了一下,她意識到自己態度惡劣。
輕咳一聲,又正色道:「我確實病了。」
齊越「嗯」了一聲。
「醫生說,我不能在外面久站。」沈稚子很真誠,「所以你先回去吧,我們微信聊。」
眼睛裡寫滿了,我求你了快走吧。
齊越沉默了很久。
半晌,他垂著眼說:「好。」
離開的背影很落寞。
但沈稚子沒心情管他,她現在興奮得要命,只想跳起來親親靳餘生。
「天吶我太開心了你怎麼突然想通了啊!」
「你不知道你以前一直拒絕我我有多難過!我都想把你綁架回去了!」
「我有時候簡直懷疑,你會不會是性.冷淡!我這麼可愛你都不想跟我住在一起,那世界上還有誰配得上做你室友!」
靳餘生聲音突然一沉:「別胡說。」
沈稚子趕緊閉上嘴。
一不小心,就把真實想法說出來了。
靳餘生默了默,舌尖抵住上顎:「我跟白阿姨說,考完試搬進去。」
「嗯嗯。」
「其餘的事……」她眼睛太亮,他有些不敢看,「我們考完試再談。」
沈稚子有些失望:「不能現在說?」
好不容易多講兩句話。
她就是為了聽他的聲音,才這麼早回學校的。
「……去做作業吧。」他頓了頓,低聲補充,「我把前幾天的物理作業,連帶著解析一起放在你抽屜里了。」
「你撿回來啦?」沈稚子有些驚訝,「幹嘛撿垃圾?」
他身形僵了僵,半晌,轉過來。
聲音低沉,神情認真:「因為是你的啊。」
***
這句話砸得沈稚子暈暈乎乎。
直到考完期末考,才遲遲反應過來。
因為是她的啊……
四捨五入,她仿佛結了一次婚。
為了報答他,寒假第一天,她就起了個大早。
然後認真地換衣服,扎頭髮,乖巧地跑到門口……
等搬家公司的車。
沈湛搓著狗,語氣涼涼:「呵,你被他吃得這麼死,萬一以後分手了,是不是要為情自殺?愚蠢的小女孩。」
威風堂堂嗓子裡呼嚕呼嚕響,像是在應和他的說法。
「呵,你手上握那麼多風箏線,萬一哪兩個風箏撞一起了,是不是就把兩條線一起剪斷?」她毫不留情地嘲笑回去,「愚蠢的單身狗。」
「……」
沈湛嘴角一抽:「盛苒是個意外。」
「你每次分手都這麼說。」
「我說的是前女友,前女友是個意外!」提到這個名字,沈湛沒來由地一陣煩躁。頓了頓,語氣漸漸頹下去,「可你說到盛苒……她到現在都不聽我解釋。你跟她關係那麼好,就不能替我說兩句話?」
沈稚子很遺憾:「說了也沒用,她不會聽的。」
盛苒那種姑娘,表面上看著和善,骨子裡固執得要死。
一旦是她認定的東西,無論是好是壞,都不會有回寰的餘地。
她的世界黑白分明,不允許有沈湛這種灰色生物存活。
「那……行吧。」沈湛嘆口氣,「等你跟靳餘生同學感情出問題的時候,也別哭著來求我想辦法。」
沈稚子不屑一顧:「我怎麼可能會哭。」
她可是鐵血硬漢。
「我說他。」
沈稚子睜圓眼:「那更不可能!我超寵他。」
怎麼可能讓他哭!
但是……等等。
提到這個字眼,她腦海中不受控制地,飛快閃過一些片段。
一夜無度的索求……
她像一隻猛獸……橫衝直撞,他終於昏了過去!
潔白的床單里,他那張蒼白的小臉上!掛著盈盈的淚珠!
咽咽嗓子,她忍不住想。
好像有點兒帶勁。
她要不要把剛才那句話收回來。
正搓著手開腦洞,門鈴叮咚叮咚響了三聲。
不多不少,連間隔的時間都是平均的。
沈稚子眼睛一亮,蹭地跳起來:「快遞!我的小白花到了!」
衝到門口打開家門,晨光順著樹梢傾落下來。
身形高大的少年,穿著深色的風衣,單手提著個小手提箱,在陽光中立成一棵樹。
目光相撞,沈稚子差點兒沒忍住,撲上去抱抱他。
從今天開始就能住在一起了!
這麼幸福會不會折壽啊!
不行,還是要矜持一點。
她按著心裡狂奔的小鹿,故作冷靜地摸摸劉海:「你,你起得挺早啊。」
「……」不是早就約好了,他這個時候過來嗎。
「你帶的東西還挺多?」沈稚子睜著眼說瞎話,「你看搬家公司給你派了那麼大一輛車。」
靳餘生:「……」
搬家公司的車同一型號,全是那麼大。
僵持兩秒,沈湛笑出了聲:「你能讓他先進來嗎?」
沈稚子如夢初醒,想去接他的手提箱:「我幫你拿吧?」
靳餘生行李不多,大多是書和課本,比一般的物件還要重上幾倍。
他避開她的手:「我自己來。」
沈稚子一邊帶路,一邊不依不饒:「現在放寒假了。」
「嗯。」
「假期我每天早上都賴床,最早也是九點才會起。」
「嗯。」
「你很難這麼早看到我的。」
靳餘生默了默:「……所以?」
「所以你多看看我呀!」沈稚子睜大眼,「寒假八點鐘的沈稚子是限量的!」
他微微抬眼,目光飛快地掃過她。
大概在家裡的緣故,她的穿著很隨意,頭髮梳成鬆散的高馬尾,整個人慵懶而明媚。
家居服上印著巨大的海綿寶寶,弧形的圓領,衣服一旦薄下來,胸口之下的弧度就變得更明顯。
靳餘生收住目光,神情複雜。
突然覺得自己做了個錯誤決定。
說什麼也不該來的。
他好想轉身就跑……
「我這妹妹腦子不太好,你很早就知道。」沈湛笑著,自然而然地幫他把手提箱接過來:「擔待一點。」
箱子拿進手中,他心裡有些意外。
竟然出乎預料地沉。
他突然有些好奇,不知道裡面裝了些什麼。
沈稚子渾不在意,一路逼逼:「你的房間在二樓,就在我的隔壁,我們離得特別近!跟我這樣的絕世美人做鄰居,你覺不覺得很榮幸?」
頓了頓,她眨著星星眼道:「我們只隔著一堵牆,如果你想我了,就對著牆大聲喊我的名字。我聽見了的話,一定會光速跑過來找你的!」
靳餘生眼皮一跳,喉結不易察覺地動了動。
想像到那個畫面……
他更想轉身逃跑了。
沈湛在前推開臥室門,靳餘生停住腳步,一抬眼,瞳中闖入一片薄透的陽光。
二樓的房間坐北朝南,採光很好。木色的地板綿延到窗前,靠窗的牆壁豎著一整面牆的白色書架,與之配套,底下還橫著一張白色的長條書桌。
屋內落著一張寬大的單人床,家具與床單被罩成套,都是顏色簡潔而溫暖的米色。
落地玻璃門外陽光璀璨,他與沈稚子的房間共用同一個陽台。
靳餘生的呼吸停了停。
讓人貪婪的光亮……
「這屋子前幾天才叫人收拾的。」沈湛幫他把隨身的箱子放在角落,招呼搬家公司將其餘行李先擱在門外,「你看要是缺什麼,再跟嬸嬸說。」
「哦,對。」突然想到什麼,他嘴角一抽,「稚子前幾天說要把牆面刷成粉色,被嬸嬸攔住了。如果你確實想刷成粉色,也可以再叫人來刷,不用怕麻煩。」
靳餘生默了默:「……不用了,謝謝你們。」
現在這樣就很好。
他一點兒都不貪心。
「嗨呀,謝什麼。」沈湛故作熟稔地拍拍他的肩,「不過既然這是我們沈家的地盤,那你住在這兒,就要交保護費的。說吧,什麼時候給錢?」
靳餘生微怔。
「你滾開!」沈稚子憤怒地拱開他,「你在我家住,怎麼不交保護費!」
沈湛很無辜:「我是沈家人!」
「難道他不是嗎!」
話一出口,三個人都愣住。
下一秒反應過來,沈稚子的耳根蹭地紅了。
她腦子空白了半天,才結結巴巴地道:「我,我的意思是,我把每個朋友都當家裡人看待,因為他們所有人都,都像我的家裡人一樣親切……」
靳餘生看著她。
他不說話,眼中情緒莫辨。
沈稚子心裡發慌:「所、所以,今天晚上我約了幾個朋友在外面吃飯,你也是我的朋友,要不要一起來?」
兩件事,兩個主題,牽強附會。
她的眼神緊張而期待。
靳餘生沉默一陣。
還是低聲拒絕:「我晚飯約了人。」
頓了頓,像是解釋,也像是安撫。他又輕聲補充了一句——
「下一次吧。」
***
「唉……」
酒過三巡,暖色的燈光下,玉盤珍羞,杯盞相撞,沈稚子撐著臉嘆氣。
江連闕好奇:「期末考都考完了,你愁什麼愁成這樣?嘆氣能嘆一晚上?」
「你不懂。」她表情憂傷,手指捲起發尾,「我在為堂哥低下的智力而感到憂愁。」
正在啃鴨鎖骨的沈湛:「……」
他吐掉骨頭,納悶:「不是,我那真不是故意的。」
他哪知道靳餘生這麼開不起玩笑。
隨口說說而已,他還真生氣?
「不是故意的,那就是個無意的弱智玩笑。」沈稚子眼神愛憐,「人類的潛意識比顯意識更難以改變,你沒有救了。」
「……」
江連闕一樂:「你們在說誰?」
「一個小帥哥。」
「她的小情人。」
兩句話交疊到一起,江連闕哈哈笑:「所以是沈三喜歡的人?怎麼不帶來給我們看看?」
「本來是想帶的,可他被沈湛給氣走了啊!」沈稚子悲憤交加,一巴掌拍在沈湛手上,「你說他為什麼這麼玻璃心!玻璃心就算了,為什麼還要長得這麼好看!長得好看也就算了,為什麼還眼瞎撞到我心上!」
沈湛:「……」
他默默放下鴨鎖骨。
「唉,算了,我出去洗把臉。」沈稚子摸了一手油,平靜而悲傷地推開椅子,「讓奔騰的流水,帶走我眼中悔恨的淚。」
***
水聲嘩嘩。
洗完手,沈稚子哼著歌往回走。
私房菜館分上下三層,天井建築,四面通風,院子裡栽種著古老而巨大的洋槐。
一路走過去,包廂里歡聲笑語,風迎面一吹,她有些失神。
不知道靳餘生今晚去見了什麼人……有沒有好好吃飯。
她突然開始糾結。
要不要給他打包一份私房菜館的招牌蛋黃酥?不知道他喜不喜歡吃甜食……如果他不喜歡的話,她可能會再被他拒絕一次……
腦子裡的想法亂七八糟,跨過轉角,包廂里突然傳出杯盞落地的碎裂聲。
緊接著,一個女人喋喋不休地絮叨起來,聽著很急切,像在斥責。
嘖。
沈稚子在心裡感慨。
沒素質,一言不合就摔東西。
然而下一刻,她就聽見那人拔高的聲音:「靳子瑜,你是真的沒有良心!」
沈稚子一愣,身體已經先於意識,湊到了跟前。
包廂隔音效果其實很好,外面的人也看不到裡面。
但就是這樣,她心裡才更慌。
臥槽!是個女人啊!
不會還是他上次那個親戚吧!
那人上次打了靳餘生一耳光,這次會不會拿碎片割他的腕啊!
就在沈稚子驚慌失措地打算破門而入時,她聽見靳餘生的聲音。
低而沉,緩慢而慵懶,混著她從沒聽過的陌生笑意——
「錢我可以給你啊,那你命還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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