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學壞了

2024-09-06 04:53:14 作者: 南書百城
  夜色濃稠,屋內燈光如焚。

  沈稚子看著他,愣了好一會兒。

  「涼了可以熱一熱吃呀。」眼中的驚喜像星星,一點一點積蓄起來,「你對我真好。」

  她裝得像模像樣。

  靳餘生一言不發,目光冷淡。

  「不過你不要心裡不平衡,我今晚出這一趟門,也給你帶了吃的。」她兩眼彎成橋,說著,就要伸手去晃他的胳膊,「就放在沈湛的背包里,我帶你去……」

  指尖碰到他手臂的前一秒,他朝後避開。

  聲音清冷平直:「現在凌晨一點二十三分。」

  山雨欲來風滿樓,少年周身散發出一種熟悉的威壓。

  沈稚子手指落空,愣了愣。

  她放輕聲音:「我知道我回來得很晚,可是沈湛失戀了呀。你知道的,失戀的人都沒有腦子,他們需要發泄,需要安慰,需要人親親抱抱舉高高。」

  頓了頓,她小聲逼逼:「可我又不能對他親親抱抱舉高高,那應該是她女朋友做的事……問題在於,我是個善良的仙女,仙女不能眼睜睜看著愚蠢的人類在自己眼前自殺呀,沈湛一言不合就要跳江,我怕他想不……」

  靳餘生忍了忍,實在沒忍住。

  他反駁她:「沈湛上個月就失戀了。」

  沈稚子乖巧地眨眨眼。

  她當然不會說,這一個月來,隔三差五,她都陪智障哥哥在外買醉。

  要是說實話……

  她咽咽嗓子。

  不知道靳餘生會不會打斷她的腿。

  猶豫一下,她問:「你很難以忍受,家裡人夜不歸宿,或者回來得很晚嗎?」

  不知道她是有意還是無心,可「家裡人」三個字一入耳,靳餘生的低氣壓瞬間便散去三分。

  他很不爭氣。

  永遠沒辦法真正地向她發脾氣。

  沉默半晌,他承認:「是。」

  「可我平時出去玩,都是跟熟悉的朋友在一起。」她先入為主,幫他將管束的動機確立成關心,企圖安撫他,「而且我很清楚自己的酒量,也很少在外面喝酒,你不用擔心的。」

  靳餘生沉默著,舌尖抵住上顎。

  他很清楚,問題與酒無關。

  是他自己鑽進了死胡同。

  也許他應該把蛋黃酥放在這兒,什麼都不說,直接轉身上樓,剩下的由著她自己去猜。

  可他一天都忍不了。

  自從他開始失眠,精神狀況就變得比過去更糟糕。輾轉難眠翻來覆去,總是自虐般地強迫想像,某個時間段,她應該跟什麼人在一起、在做什麼。

  熱鬧是他們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可他躲在暗處,總想打斷她的腿。

  「不過,你說得對。」見他一直不說話,沈稚子心裡很沒底。她想來想去,冷靜地給自己找了個台階,「我這種柔弱的女孩子,大半夜一個人在外遊蕩,確實很不安全。」

  靳餘生:「……」

  其實他還什麼都沒說。


  「那個,」她又開始試探邊緣,「我幾點鐘前回來,你會覺得不晚?」

  這回靳餘生很果斷:「八點前。」

  沈稚子:「……」

  他是不是還活在沒有發明電的年代!

  這個操作係數,難度也太高了吧!

  何況這還在放寒假……

  寒假啊!怎麼可能八點前回家!真以為全世界的人都沒有夜生活嗎!

  她默了默,試著打商量:「凌晨一點前行不行?」

  「……」

  靳餘生的臉色明顯冷下來。

  「你,你別凶我。」沈稚子慫如鵪鶉,很捨不得地,又退了一小步,「那不然……十二點?」

  他沉聲:「九點鐘是底線。」

  「那是你的底線太高了!」

  「以前在我家——」靳餘生的語調高高揚起,突然在半空頓住。

  她好奇:「你家什麼?」

  必須準時回家,超過一分鐘都不行。不可以在外過夜,也不准私自帶朋友回家。

  後半句話,靳餘生說不出口。

  因為他清楚地知道,這不是在他家。

  他崩住臉,不說話。

  半晌。

  「……行吧,誰讓我寵你。」沈稚子肩膀一塌,表情平靜又不失絕望,「十點,不能更早了。」

  不等他開口。

  「可是,你這樣真的很不好。」她忍不住指責他,「我從來都沒有跟你說過,要你晚上八點前做完所有作業,做不完就打斷你的手。」

  「而且,你這個人真的好挑剔,涼了的蛋黃酥就不能吃了嗎?這是什麼規矩?」

  「我給你帶的那盒蛋黃酥,路上也涼了啊,那你打算怎麼辦?扔掉嗎?」

  「再說了……」

  靳餘生突然抬起頭:「你說什麼?」

  沈稚子也蒙了一下:「什麼?」

  靳餘生舔舔唇,看著她。

  眼中意味不明,不知道是不是藏著驚喜或者期待。

  沈稚子氣鼓鼓:「你太沒有創意了,連宵夜都跟我買成一樣的!」

  不過也沒打算瞞他,說完她站起身,從沈湛背包中撈出紙盒,將它也放到餐廳上。

  兩盒蛋黃酥,一模一樣的包裝盒,一模一樣的心意。

  靳餘生沉默一陣,平靜地陳述事實:「你見到我了。」

  沈稚子很奇怪。

  他到底是有順風耳,還是有什麼天生的反偵察系統。

  只要她在他附近,他好像永遠能精準地感知到。

  「嗯。」她撓撓頭,很誠實,「但也只有一眼……我路過包廂,聽見茶杯摔碎的聲音,忍不住看了看。」

  靳餘生短暫地思索一陣。

  「她是我姑姑。」他主動解釋,「我父母生前的產業里,有一部分是她的投資。可這筆錢最後全都落到了我手裡,所以她一直不依不饒。」


  言簡意賅。

  沈稚子有些懵:「為什麼……」

  突然這麼主動,告訴我這些。

  他頓了頓,轉過來:「也許你想聽。」

  對待他的時候,她一直小心翼翼,生怕觸到他的逆鱗。

  可他遠沒有她想像中那樣脆弱。

  偶爾他也會,希望她……

  能夠了解自己一點。

  再多一點點。

  ***

  沈稚子的心怦怦跳。

  她覺得,靳餘生學壞了。

  以前她主動出擊,他被動接受,少年總是內斂而疏遠,像高不可攀的高嶺之花。

  可他現在,竟然開始先發制人。

  他只是動動小拇指,稍稍示好,她就潰不成軍,一點兒贏面也不剩。

  只能被他帶著走。

  沈稚子心情複雜,開心又難過,想吃幾個蛋黃酥冷靜一下。

  手剛碰到盒子,就聽見靳餘生的嘆息:「酥皮不脆就不要吃了,明天我再給你買一盒。」

  沈稚子微怔,心裡竄出一束煙花。

  她乖乖把它放回去:「那我這盒也不要了,明天跟你吃同一盒。」

  翌日清晨,沈湛捧著自己宿醉的腦袋,起床。

  看到床頭放著兩盒一模一樣的蛋黃酥。

  上面貼著張便利貼:不要浪費糧食,吃不完就殺掉你哦!OVO

  --by你可愛的、有大帥比陪著一起吃現烤蛋黃酥的妹妹。

  ***

  「人間慘劇啊,真讓人目不忍視。」沈湛幹掉兩盒酥皮點心,不滿地逼逼,「叔叔嬸嬸出差才幾天,你們兩個就聯合起來,給我吃一些殘羹冷炙。等他們回來了,我要向他們揭發你的罪行。」

  「喲,還學會用成語了?」沈稚子都想給他鼓鼓掌,「別瞎逼逼了,那兩盒我們連包裝都沒拆。我看你拿微波爐熱一熱,不也吃得很開心?」

  「嘖,我這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麼。」沈湛環顧一圈,「不然你問問威風堂堂,看它吃不吃別人剩下的食物。我跟你說,十有八九連它都嫌棄。」

  說著,他把狗招到跟前。

  威風堂堂搖著尾巴,蹭蹭他的手。

  「你跟它比什麼?」沈稚子納悶,「它在我家裡,比我爸地位都高,怎麼可能吃剩飯。」

  沈湛:「……」

  說得也是。

  不過說到這個……

  「靳餘生又出門了?」沈湛奇怪,「這才放假第幾天,他怎麼一天到晚那麼多事?」

  「不告訴你。」沈稚子得意地蹲下去,抱著威風堂堂撓痒痒,嘴裡哼一支快樂的調,「那是我跟他的小秘密。」

  沈湛:「……」

  他覺得,堂妹好像迅速掌握了給他暴擊的方式。

  就是秀恩愛給他看。

  他剛想懟她,鑰匙入鎖的聲音響起來。


  沈稚子隨手一拍:「去,威風堂堂,給人開門。」

  威風堂堂宛如一枝肥胖的箭,高昂著頭,歡快地搖著尾巴跑過去。

  一個飛撲,一頭扎進靳餘生懷裡。

  靳餘生被嚇了一跳,鑰匙落地,他被撞得後退一步。

  惡作劇得逞,沈稚子咯咯笑:「回來回來。」

  靳餘生愣了一下,躬身撿起鑰匙。

  他身上帶著一股清淺的寒氣,路過沈稚子身邊時,低聲道:「去洗手。」

  下一秒,將一盒蛋黃酥放到茶几上。

  沈湛興奮得搓手手:「你們最近是不是都發現這家的蛋黃酥特別好吃?感謝我吧沈稚子,最早還是我把這家店推薦給你的……」

  手還沒碰到外賣包裝袋,靳餘生一個眼風掃下來。

  若有似無,帶著天氣的寒意。

  沈湛:「……」

  默默收回伸出去的手。

  沈稚子洗了手,一邊吃一邊問:「你的事情順利嗎?」

  他今天又去進行了警局半日游。

  警方鎖定了嫌疑人,認為對方沒有來明里市。

  進一步的搜尋還在繼續。

  靳餘生坐下來,挑著不重要的點講:「比上次順利很多。」

  「順利就好。」沈稚子不知道案子的具體進程,只能擦邊球安慰他。

  吃了兩塊點心,她忍不住,又跑去逗毛團。

  「你吃嗎?」她把點心放到毛團面前,頓一頓,又飛快拿開,「你不能吃,我來。」

  靳餘生坐在客廳里,一動不動地,觀察狗。

  看著它快樂地跑來跑去,拱來拱去,沒事就去蹭蹭沈稚子。

  而她半蹲著,哈士奇兩隻毛茸茸的耳朵在白皙的頸間掃來掃去,狗頭正對著胸口,離得近時,就在弧線上若有似無地蹭。

  她毫無所覺,快快樂樂地揉狗。

  威風堂堂發出舒服的咕嚕聲。

  靳餘生看著,喉結微動。

  ……不是太開心。

  「沈稚子。」

  半晌,他突然叫她,語氣非常嚴肅。

  「你的狗好像發.情了。」

  沈稚子:「……」

  他平靜而認真:「我們應該帶它去絕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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