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個角落。
沈稚子腦子轉不過彎:「馬上要上課了,你回家幹什麼?」
「拿張卷子。」他聲音清淡。
幾秒鐘的時間,其他人恢復意識,教室里的空氣重新開始流動。
碎碎念更加激烈:
「臥槽……臥槽!所以跟沈稚子同居的人竟然是靳餘生嗎!」
「氣得咬手帕!早知道我也主動點兒了,她拱走了我們年級最大的白菜!」
「你放屁,明明沈仙女比較可惜好嗎!靳餘生有什麼好的啊!不敵我五分之一的帥氣!」
……
沈稚子毫無所覺。
她很早就修煉出了這種技能,面對靳餘生的時候,能自動屏蔽全世界的聲音。
「是我昨晚借走的那張物理二模卷嗎?」她很認真,不想讓他為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而缺課,「我帶來了,就是昨晚睡得太晚……有點恍惚,忘了夾在了哪本書里。你這節課要用嗎?要的話,我給你找找。」
無形裝逼最致命,話音落地,又是一把八十米大刀。
有女生捂住胸口,做中箭倒地狀。
這個信息量,也太讓人窒息了。
靳餘生:「嗯。」
宣紙上墨痕半干,沈稚子說著,就要去翻背包里的書。
「你等會兒再找,」班長急了,「先把這字給我寫完,就差一筆了你看……」
靳餘生眼神輕飄飄地掃過來。
班長:「……」
他咽咽嗓子,突然有些虛:「你,你先找卷子,我不急。」
沈稚子躬身找書,班長怕她不小心碰倒硯台,將墨水提起來拿遠。
宣紙一抬,一張皺巴巴的紙條被帶著,飄落到地上。
沈稚子愣了一下,臉瞬間變白。
她連忙想撿,胳膊還沒伸出去,就被一隻修長的手搶了先。
靳餘生挺直腰,在手中展平紙條。
他垂著眼,臉上情緒莫辨。
「餘生。」她小小聲,緊張地試探,「雖然我不嫌棄你,但你這個習慣真的不太好。」
「……」
「怎麼能隨隨便便撿垃圾?」說著,她就伸出手,像是想要把它拿回來,「來,給我,我替你扔了它。」
靳餘生沒有動彈,沉默如同一口深潭。
他像是在想什麼,思考了一陣,將紙條放進口袋:「我替你扔。」
聲音清淡,好像沒有怒意。
……這樣才更可怕。
沈稚子知道,他認得班上所有人的字。
模仿的前提是了解,他能模仿名家,就同樣能將每個人的字拆筋扒骨。
所以他陷入思考,大概是在腦子裡尋找作案人。
「余……」
她還想說什麼,被他打斷:「卷子。」
沈稚子慫如鵪鶉,悶悶地,從課本里抽出來給他。
他接過去,看到她的表情。
有些無奈,又忍不住低聲強調:「別慌,我不打人。」
沈稚子眨眨眼。
他哄:「你好好聽課。」
***
也許是因為昨晚和中午都沒睡夠,沈稚子腦子不太清醒。
所以她站著上完了整個下午的課。
三輪複習到最後已經沒什麼新東西,可再舊的題型一樣能年年翻出新花樣,她仍然感到頭疼。
撐到晚自習前,實在撐不住了。
她抱住盛苒的手,求她:「你幫我掐著表行不行?我睡十分鐘。」
「十分鐘夠嗎?」盛苒順勢揉揉她,「我看你這幾天精神都不太好,要不要多睡會兒?」
她很了解沈稚子,她不說騷話的時候,就是真的累了。
疲憊得像一隻被水打濕的貓。
「瘋了嗎?」可沈稚子嘟囔著,已經將腦袋落了下去,聲音越來越低,「……我還好多作業沒做。」
盛苒沒有懟她。
她轉頭看她,白色的燈光熱烈流淌,少女睫毛下有小小的陰影。
沉默一陣,盛苒輕聲道:「你會考得很好的。」
高考不會辜負努力的人。
沈稚子歪著腦袋,沒有回應。
晚自習尚未開始,她的座位靠近門口,不停有人進進出出,斬斷流暢的燈光。
於是她變得很不安穩,眼前有什麼東西一晃一晃,忽明忽暗,在睡夢中也慢慢皺起眉。
盛苒坐在她的前排,沒有注意到。
但她注意到,靳餘生很快站起身,走過來,停在了她身邊。
她一愣,抬起頭。
教室內燈光明亮,挺拔的少年神情寡淡,領口露著襯衫的立領,微微垂眼,目光落在手中的小單詞本上。
在背單詞。
可他為什麼不在座位上背,要跑到這兒來……
幾乎下意識地,盛苒轉頭去看沈稚子。
燈光斜著打下來,被靳餘生的身體擋住。
天然的屏障完完全全阻隔了光源,沈稚子壓著試卷趴在桌上,呼吸平穩,眉頭不自覺地舒展開。
盛苒看著,心頭突然一熱。
很多年之後,她在微博上看到這樣的話題:
[你青春期時,遇到過最撩的事是什麼?]
底下的評論五花八門,有人說是走過整個操場去收一封來自遠方的信,有人說是生理期時抽屜里多了一袋紅糖,有人說是打開自習室的門,兩個人視線相撞那一瞬間。
可她想來想去,竟只能想到這一晚,這一幕。
窗外黑夜永寂,屋內白晝如焚。
少女趴在桌上,疲憊地陷入夢鄉;而少年沉默地立在她桌前背書,不動聲色地為她擋光。
——是什麼?
——是我明確而努力,他沉默而清醒。我和他一起,有篳路藍縷,有同舟共濟,從始至終朝著一個方向,都在用力地生長。
——我們會成為兩棵樹,根綿延千里,葉在風中相依。
她的青春時代遠去時,他們仍在記憶里鮮活著。
生生不息的。
是愛情。
***
沈稚子和靳餘生同居的消息不脛而走。
老陳了解了他們的家庭情況之後,揮揮手,不再追究。
本來也不是什麼天大的事,何況馬上要高考了,這些私事,他根本不想管。
但遇到難得的八卦,沒有人能免俗,年級上傳出無數個版本。
結合紙條上的內容,背地裡把話說得能有多難聽,就有多難聽。
沈稚子懶得往心上去,該幹什麼幹什麼。
反正她馬上要畢業了。
那些背地裡逼逼的人,她很快就再也見不到了。
然而第三天,就有更大的八卦,把同居的事壓了下去。
——整個一班,每個人都收到了匿名紙條。
內容不盡相同,筆跡卻跟沈稚子收到的那張一模一樣。
全班女生都收到了。
——除了許時萱。
事件突然微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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