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沐這樣靠了很久。
羅跡沒動,也沒問她,雪越下越大,她頭頂淺淺一層白,羅跡抬手輕撫,雪花融在他掌心。
許沐肩頭隱隱顫動,她忍著沒有哭出聲音。
羅跡掌心下移,輕拍她後背,哄她,「好了,我在呢。」
發泄夠了,許沐低頭抹掉眼淚,從他懷裡退出來。
羅跡溫柔看她,「有人欺負你。」
許沐搖頭。
「工作上的事?」
還是搖頭。
她不想說,羅跡沒勉強,「吃飯了嗎?」
許沐說話帶著些鼻音,「沒。」
羅跡抬了抬手,「我買了面,一起吧。」
他手裡拎著超市的袋子,裡面裝了兩包掛麵,一盒雞蛋,還有一些青菜,幾瓶水。
羅跡看出她顧慮,「家裡沒人,他們出去了。」他停頓一下,「有樣東西,你看了也許心情會好些。」
許沐抬起頭,「什麼東西?」
「去了就知道了。」
這間公寓許沐只在他們報到那天來過一次,後面再沒來過。
羅跡指紋解鎖,門鎖響了一聲,開了。
客廳沒有太大變化,只是多了很多東西,生活氣息很濃,陽台擺了幾盆花,之前沒有,應該是小柔添的。
羅跡把袋子放在開放式廚房的超大操作台上,環視客廳一圈,好像在找什麼東西。
他走到茶几那彎腰看了眼底下,又掀起沙發上堆在一起的抱枕。
兩道白影迅速從抱枕下竄了出來,許沐還沒看清,其中一隻藉助茶几奮力跳躍,直往她身上撲。
她下意識接住,定睛一看,懷裡是只小小的布偶貓。
頭頂一撮灰毛,正是之前她在郊區救過的那隻。
小柔買回來的另一隻也在她腳邊蹭來蹭去。
許沐特別意外,眼睛都亮了,使勁兒揉它腦袋,「它怎麼在這,你把它買了?」
她歡喜的表情全落在羅跡眼裡,他嗯了聲,「給小柔那隻做個伴。」
那天火山給小柔買貓,她那眼神,就差把羨慕倆字寫腦門上。
羅跡把大家送回壹號院,當天就折返郊區,把它帶回來。
灰毛兒似乎還記得許沐,知道是她救了自己,特別熱情,叫個不停。
許沐脫掉身上的羽絨衣,把它牢牢抱住,它的小腦袋在她胸口拱來拱去。
羅跡:「……」
許沐:「它叫什麼名字?」
「沒名字,」羅跡停頓一下,「你起吧。」
平時羅跡也不叫名字,想抱了就隨手從沙發上拎起來,那貓也黏他,他怎麼粗魯都樂意,天涯一抱就叫喚。
許沐摸摸它腦袋上的一撮灰毛兒,「叫灰毛兒?」說完又馬上否定,「不好,像只雞的名字。」
她心情好像好很多。
羅跡站在旁邊看了一會,「你慢慢想。」
他轉身去廚房煮麵。
羅跡從高中開始就一個人住,家裡給安排的保姆他也不要,什麼都自己弄。
反正他只有一個人,吃的也簡單,後來跟許沐在一起,就常常帶她回家,給她做東西吃。
有時他也賴皮裝病,不讓許沐走,每次都拖到晚上九點多才送她回家,許沐跟爺爺說自己在圖書館看書時特別有負罪感。
羅跡開火燒水,打開掛麵袋子,抬頭問她:「想吃湯麵,還是炸醬麵?」
許沐想了一下,「炸醬麵。」
「什麼醬。」
「雞蛋。」
雞蛋醬要放一些青椒末才好吃,而且家裡也沒有醬,羅跡關了火,走到門口穿鞋,許沐抱著貓單膝跪在沙發上看他,「你去哪?」
「出去一下,你玩吧。」
他把門帶上,家裡只剩許沐一個人。
沙發扶手搭了件男生的連帽衛衣,騷氣的顏色一看就是天涯的,茶几上還剩半包香蕉干和脆皮核桃,幾本遊戲攻略書翻開幾頁攤在那裡。
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還要接著用那些書,許沐沒有亂碰,把茶几上其他地方稍微收拾了一下,兩隻貓放到沙發上,走到廚房的操作台那邊。
羅跡已經準備好兩個雞蛋,許沐拿了個空碗,把雞蛋打進去,用筷子攪拌幾下,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沒敢開火。
羅跡去了剛剛那家超市,在生鮮區挑了兩個青椒,順手又拿了一瓶辣椒油和豆瓣醬。
許沐喜歡吃辣,炸醬麵必放辣椒,以前他們自己買辣椒炸過一次,又糊又嗆,根本沒法吃,後來再沒嘗試過。
他又往車裡扔了一盒櫻桃和切好的菠蘿塊。
羅跡拎著袋子回家,剛出電梯就聽到家裡有人說話,很熱鬧。
進門一看,客廳一堆人,沙發旁的地板上放著五個裝衣服的紙袋,天涯他們幾個全回來了。
羅跡沒想到他們這麼早,月末的年會表演需要服裝,他們幾個去買,本來也讓羅跡一起去,但他懶得動,說沒意見,穿什麼都行,一個人躲在家裡偷閒。
天涯迎過來,接過他手裡的東西,「買什麼好吃的了,我瞧瞧。」
說完壓低聲音,做賊一樣,「她來了你怎麼不跟我們打個招呼,剛差點沒嚇死我。」
羅跡:「你們怎麼那麼早。」
「買完就回來了啊。」
天涯打開袋子,看到裡面那盒櫻桃,「嘖,一看就不是給我們買的。」
羅跡越過他看向許沐,她正跟小柔一人抱一隻貓,擠在一起聊天。
說到高興時,她拎著兩隻貓爪子,跟它腦門對腦門使勁兒蹭。
以前沒發現她這麼喜歡貓。
大陸張羅著試衣服看看效果,許沐說:「你們這麼早就買了,萬一不能上呢?」
大陸特別自信,「那不可能,我們不上就沒人能上了,得空我們給你露一手,讓你感受一下包場VIP待遇。」
服裝本來可以租,但他們幾個看不上租服裝那地兒的衣服,覺得忒俗,還不太乾淨,索性買新的。
統一的黑色鴨舌帽,黑衣黑褲黑短靴,小柔跟他們四個不一樣,是顯身材的緊身露臍裝,工裝褲,上身特別颯。
小柔把許沐拉到房間裡換給她看。
羅跡在廚房煮麵,天涯看到說:「炸醬麵嗎?我也要。」
大陸立刻舉手,「我也要。」
羅跡抬頭看了他們一眼,火山兩手墊在腦後,靠在沙發上,淡淡道,「我一會帶小柔出去吃。」
天涯扭頭看羅跡,「哦,要清場了是吧。」
他一臉為難,「炸醬麵挺香的,我好久沒吃了。」
羅跡眼皮都沒抬,「全聚德,回來找我報銷。」
「得嘞!」天涯得逞,一把將大陸從沙發上拽起來,「炸醬麵再香,也沒烤鴨香你說是不是,用不用我打包一份鴨湯回來給你加餐?」
「不用。」
倆人很快溜出門,火山走到小柔房間門口敲了敲門,「好了沒?」
小柔把門打開一條縫,探頭出來,「幹嘛。」
火山看她身上,「不是要試衣服?」
小柔說:「我試完了,沐沐穿呢。」
許沐沒穿過這種熱舞的衣服,很新鮮,想嘗試一下。
火山揉她腦袋,「走,帶你吃好吃的去。」
「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咱就吃什麼。」
小柔的眼睛笑成一彎月牙,「等我下,我幫她換下來,那衣服拉鏈在後頭自己夠不著。」
火山一把拽住小柔,「有羅跡呢,用不著你。」
他把小柔拉出來給她套羽絨服,小柔反應過來,狠狠瞪他,「你們男的怎麼都那麼缺德?」
她不干,轉身要回房間,火山忽然攔腰將她抱起,強行退場,「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你哪頭的,羅跡還能吃了她不成。」
小柔掙扎,「我哪飽了!」
「你不飽嗎?」
「流氓!」
小柔哪掙得過他,三兩下就被弄走。
羅跡去了個洗手間的功夫,客廳里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
面已經煮好,雞蛋醬也做好,他在餐桌前等了幾分鐘,許沐還沒出來,灰毛兒跳到他膝蓋上,羅跡揉了一把它腦袋,「你去叫她。」
灰毛兒懶洋洋趴著不動。
羅跡挑它下巴,「真懶,那我去了。」
他看了眼小柔房間,門開一道縫,裡面沒有聲音,他走過去敲門,「面好了。」
裡面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許沐說:「小柔呢?」
「走了。」
許沐打開門,「走了?什麼時候走的?」
「剛走。」
羅跡看到她身上的衣服,是小柔那件露臍裝。
許沐腰肢纖細,一絲贅肉沒有,皮膚白皙,工裝褲的深灰色腰帶卡在腰間,引人無限遐想。
腦子裡有些畫面閃過。
羅跡喉嚨滾了滾,不自在地移開視線,「出來吃飯。」
許沐手在身側蹭了下,「我先換掉。」
羅跡應了聲,轉身想走,許沐忽然叫住他,「哎。」
他回頭,眼神問她怎麼了。
許沐有些難以啟齒,但小柔就這麼不聲不響走了,這裡也沒有別人可以幫忙。
她猶猶豫豫,「衣服脫不掉。」
羅跡愣了下,「什麼?」
許沐反手指了指脖子後面,「拉不下去。」
羅跡聽懂了。
她臉已經紅成蘋果。
羅跡上前一步,握住肩膀把她身子扳過去,把拉鏈拉下半截,到她手可以碰到的地方就停下,「好了。」
他太自然,好像這是特別正常的一件事。
他臨走還不忘催她,「你快點,一會涼了。」
關上門後,羅跡深呼吸,使勁兒揉心口,覺得自己太沒出息。
又不是要幹什麼,也不是第一次脫她衣服,緊張個什麼勁兒?
指腹滾燙,剛剛不小心刮到她內衣搭扣,他手一抖差點沒全拉下去。
這種時候一定要紳士,一眼不能多看。
炸醬麵很香,許沐一連放了兩勺辣椒。
她好像比以前還能吃辣。
桌上放著洗好的櫻桃和菠蘿。
灰毛兒已經轉移陣地,從羅跡腿上挪到許沐腿上,依舊在睡覺。
跟它原來那個主人太像了,特別懶。
這頓飯吃的安靜又舒服,飯後許沐幫他把碗筷放到水池裡,收拾餐桌。
她沒理由再待下去。
羅跡送她出去,雪還在下,卷著北風,許沐的劉海瞬間被吹亂,她的橘色羽絨服映襯著瑩白的雪地,特別柔和。
走到小區門口,許沐停下腳步,抬起頭看他,「今天謝謝你。」
他目光掃過她眉眼,「有解決不了事,告訴我。」
許沐盯著他領口的扣子,沒有應聲。
她後退幾步,「我走了。」
剛轉身,羅跡忽然開口:「許沐。」
踩雪的聲音停止,許沐腳步頓住。
羅跡看著她的背影,「為什麼來這。」
只出門這一會,兩人身上便落了一層雪,她微卷的長髮中藏了更多。
羅跡想起以前,也是一次初雪,她把他拉到外面,冰天雪地,兩人頭頂一層白。
許沐笑著說:「你看,我們一起白頭了。」
許沐沒動,羅跡又問一遍,「為什麼來這裡。」
過了會,她說:「路過。」
「只是路過嗎?」
羅跡握緊拳頭,「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
作者有話要說:我其實放在存稿箱,定時八點了,但總是不能及時刷出來,還要我手動點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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