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2024-09-06 06:01:10 作者: 鹿隨
  想了。

  只這兩個字,羅跡一整夜都沒睡著。

  他翻來覆去回想這句話,覺得必須見她,立刻,馬上。

  大年初一,一大早羅跡就收拾東西,邊訂票邊下樓,羅曜在客廳打電話,眉頭緊蹙,似乎出了什麼事。

  看到羅跡,他讓電話那邊的人等一下,叫住他,「你現在馬上收拾東西,跟我去趟廣州。」

  羅跡頓住腳步,「什麼事。」

  羅曜簡單說了情況,確實嚴重,關乎整個南方市場,那些人專挑過年的空檔搞事,看來蓄謀已久。

  羅跡不想去,「我不想管公司的事。」

  羅曜表情嚴肅,不再縱容他,「你不要分不清輕重緩急,有些事我不方便出面,你不參與經營,又是羅家的人,出面再合適不過,不要多說了,收拾東西,一會出發。」

  羅跡意識到情況嚴重,他原地站了一會,「什麼時候回來。」

  「看情況。」羅曜不再跟他多說,繼續和電話里的人溝通。

  老太太知道後有些上火,羅曜安撫她,「您在家好好休息,放心交給我和小跡。」

  半小時後,司機來接,將羅曜和羅跡送上飛往廣州的航班。

  同一時刻,許沐已經坐上去往岳城的高鐵。

  本來跟爺爺說好,初三過去,假期後直接回青城,但不知為何,今天早上一睜眼,她便改了主意,提前過去。

  昨晚說出那句「想了」,她如釋重負。

  羅跡說過,他討厭口是心非,認不清自己的人。

  許沐不想他討厭她。

  想了就是想了,就算她承擔不了這句話,在他開口問的那一刻,她沒辦法違心說不想。

  趙美雲勸了半天,說大年初一哪有出門的,好好在家歇兩天,爺爺那邊也不著急。

  許沐沒聽,吃過早飯便回家收拾東西,把羅跡那條圍巾一起塞進背包。

  爺爺知道她今天就要來,很高興,問幾點到,要多做幾個菜,老爺子一直自己生活,過年吃的也簡單,做多了浪費,但寶貝孫女來了,怎麼他都樂意。

  車上人不多,許沐換了個靠窗的位置,外面的景色很熟悉,是她以前每次放假往返桐州和岳城時都會看到的建築。

  實習生的群里,大家紛紛曬出自家的年夜飯,是昨晚就開始的,她一直沒看。

  每家的菜都不太一樣,但不管多與少,簡單或豐盛,總透著溫馨幸福。

  許沐已經記不得有多久沒有吃過這樣一頓飯了。

  趙美雲的家是她自己的家,有丈夫,有兒子,那不是許沐的家。

  許沐的家早在媽媽改嫁時就沒有了。

  動車到達岳城時,已經是下午一點,岳城的溫度比青城涼一些,但也差不太多,依舊很冷。

  街上人很少,偶爾有計程車慢悠悠經過。

  自從那年轉學離開岳城,她跟所有同學斷了聯繫,包括兩個最好的閨蜜,每年只在過年時回來看一次爺爺,幾天就走,哪都不去。

  她怕碰到羅跡。

  爺爺家離車站不遠,她步行過去,這裡跟去年比變化很大,翻新了幾棟樓,重新修葺了綠化帶。


  路口依舊是那條狹窄的小巷,以前下了晚自習,羅跡總會送她回家,路過這裡時,黑燈瞎火沒有人,他就趁機偷親她。

  許沐在路口站了一會,鼓起勇氣拿出電話,給他打了過去。

  關機。

  她鬆了口氣,不知是失望還是慶幸,如果打通,要怎麼說?

  我來岳城了,見面嗎?

  然後呢?

  許沐回到家,爺爺已經炒好了幾個菜,就差一個湯,餐桌熱氣騰騰,熟悉的香味。

  電視裡放著重播的春晚,玻璃上貼著紅色的福字,許沐現在才有了一點過年的感覺。

  她脫掉外套想進廚房幫忙,被爺爺趕出去,「外面等著,就好了。」

  爺爺很有文化,是個獸醫,還做得一手好菜,風趣幽默,在一眾廣場舞大媽中人氣很高。

  老年團比賽跳舞,他特搶手,都想讓他當舞伴。

  現在雖然年歲大了,可在十里八鄉依舊招牌響亮,附近鄉下誰家馬啊驢什麼的病了治不好,都會托人請他過去看看。

  許老爺子不停給許沐夾菜,「怎麼今天就過來?我還以為你得初四初五。」

  許沐難得撒嬌,「我想你嘛。」

  老爺子心明鏡似的,知道她不愛在趙美雲那待著,也不多問,「魚湯好不好喝。」

  他的獨家秘方,湯里加了幾味中藥,對女人特別好,他特意煲給許沐喝。

  許沐特別給面子地說:「好喝。」

  吃過飯,許沐讓爺爺歇著,自己去廚房把碗洗了,收拾完後,祖孫兩個坐在沙發上看春晚。

  許沐還跟以前一樣,倚著爺爺的肩膀,一邊吃橘子一邊看電視。

  許老爺子問她:「工作的地方怎麼樣,有沒有人欺負你,順不順心?不順心就回岳城,在這裡找個工作,就住家裡,省錢還省心,我天天給你做飯。」

  工作方面倒是沒人再為難許沐,上次沈秘被她凶了一頓後,老實不少,再沒找過她麻煩。

  後來她獨立負責項目,跟另外的同事合作,雖然頂著實習生的頭銜,但做的事跟沈秘一樣,幾乎算平級,沈秘就更不敢出什麼么蛾子。

  許沐說:「你孫女厲害著呢,沒人敢欺負。」

  許老爺子哈哈笑兩聲,「那倒是,隨我。」

  爺爺年歲畢竟大了,沒多久就有些犯困。

  許沐拿了條毯子蓋在他身上,電視調小聲一些。

  茶几上的電話忽然響,許沐怕吵到爺爺,連忙按了靜音,看清屏幕上的名字時,她的心開始怦怦跳。

  是羅跡打來的。

  許沐迅速拿了衣架上的外套,換鞋出門。

  關門的那一刻,她接起來,「餵?」

  院子裡積了厚厚一層雪,地面有掃帚掃過的痕跡,大概後來又下了。

  羅跡那邊很安靜,只有他說話的聲音,「吃飯了嗎?」

  許沐一手拿著電話,另只胳膊伸進袖口穿好羽絨服,走到外面巷子裡,沿著小路慢慢走,「嗯,剛吃完。」

  她低頭看著鋪了爐渣的雪地,「你在哪。」


  羅跡說:「廣州。」

  許沐停在原地,有點愣,「廣州?」

  「嗯。」那邊有其他人的聲音,羅跡說馬上過來,隨後對著電話說:「公司有事,我和我哥過來處理。」

  許沐有些低落,「哦。」

  「許沐。」羅跡忽然喊她名字,很鄭重,很認真。

  許沐應聲。

  羅跡說:「我會儘快處理好這邊的事,你等我回來。」

  頓了下,他說:「我有話跟你說。」

  許沐握緊電話,眼睛有些濕潤,她努力控制自己的聲音,「好。」

  得到回應,羅跡放了心,那邊似乎真的很忙,一直有人在催他,兩人匆匆掛了電話。

  許沐戴上帽子,一個人沿街邊走,路旁有賣糖葫蘆的小攤,她買了一串。

  大顆的山楂裹著糖漿,咬一口,酸酸甜甜,那滋味,一直延伸到心坎兒里。

  這裡離一個地方不遠,許沐走了一條小路,十五分鐘就到。

  西郊公園。

  公園裡有棵許願樹,記得以前每屆高三的學生都會來這裡掛風鈴許願,那時她還跟同學約好高考前也來掛一個,後來轉學,她沒能完成這個心愿。

  大年初一,許願樹旁沒有人,賣風鈴的小攤也不在,倒是有個算命的老大爺。

  過年也不休息,這麼敬業。

  大爺說:「小姑娘算一卦?」

  許沐搖頭笑了下,「謝謝,不用。」想了下,她問:「您知道還有哪裡賣風鈴嗎?」

  算卦的大爺低頭在桌子底下翻了翻,找出一條沒用過的紅絲帶,「用這個也行,風鈴掛不好容易掉,碎了不吉利。」

  許沐忙接過來道謝,「多少錢?」

  「不用錢,拿去掛吧。」

  許沐堅持給了大爺一點,跟錢沒關係,記得以前聽閨蜜江嫣說過,這東西要自己花錢買才靈驗。

  她借了支筆,把紅絲帶平鋪在木頭小桌上,彎腰認真寫了一句話。

  她的字好看,很清秀,一筆一划看著很舒服。

  許沐把紅絲帶系在她能繫到的最高的地方,抬頭看了一會,樹枝枯了,可能剛剛被公園的工作人員清理過一波風鈴,現在掛在上面的很少,她的那根紅絲帶特別顯眼。

  許沐在岳城住到初六,再沒回桐州,直接從這裡回青城。

  上班第一天,她發現羅跡沒來。

  這幾天,兩人沒有聯繫,沒打過電話,也沒發過信息,他像消失了一樣,許沐有些擔心,不知道他家的公司到底出什麼事,似乎很嚴重的樣子。

  午飯時,天涯坐在對面,興致勃勃說起火火和灰毛兒,「寵物店是真專業,錢到位了那給伺候的,」他指著大陸,「比他還乾淨。」

  放假前,兩隻貓被送到寵物店寄存,昨天才領回來。

  大陸咬了一口酥餅,「太快了,我還沒覺得怎麼著呢,年就過完了。」

  許沐聽了一會,沒有忍住,還是問出來:「羅跡回來了嗎?」

  天涯擺擺手,「沒時候,他請假了,人在廣州呢,聽說事兒挺大,他和他哥倆人都快壓不住了。」


  許沐:「知道什麼事嗎?」

  「不太清楚,好像是公司內部的動盪,我也不懂,反正他們大公司里有頭有臉的人有自己的勢力不是很正常嗎,沒準是哪個山頭的人要自立為王呢。」

  大陸看向天涯,「我估計沒個十天半月回不來,過幾天咱都要回學校了,訂票帶不帶他啊,你問沒問他是直接回學校還是回青城跟我們一起走。」

  「訂票時再說吧。」

  許沐沒再說話。

  吃過飯,天涯叫上隔壁桌的火山和小柔,大家一道回辦公室。

  經過走廊時,迎面碰上董事長莫仲良。

  莫仲良常常出差,在公司的時間不多,就算來了也是坐專梯,下面的員工很少見到他。

  他身邊是薛明坤,兩人似乎在商討事情。

  薛明坤看到許沐,隔空點了下頭算作招呼。

  路過的同事紛紛叫莫董,薛總。

  兩邊人擦身而過時,莫仲良忽然開口:「莫嶼辰。」

  許沐一行人腳步定住,順著莫仲良視線的方向看過去。

  火山一言不發,看都沒看他一眼,拉著小柔就走。

  莫仲良的聲音帶一絲怒氣,「這就是你見到爸爸的態度。」

  在場其他人逐漸安靜,一臉驚詫看向火山。

  火山面無表情,「我姓霍。」

  莫仲良許久未出聲,最後妥協,「好,霍嶼辰,你跟我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我沒話跟你說。」

  他繼續走,莫仲良嗓音渾厚,「站住。」

  火山腳步停下,但沒回頭,「別以為我來了就是原諒你,如果不是你把小柔誆來,我這輩子都不會來青城。」

  小柔被他拉著,匆匆回頭看了莫仲良一眼。

  兩人很快消失在樓梯拐角。

  在場的人大氣都不敢出。

  薛明坤見狀,給莫仲良遞了個台階,「大家在等您開會。」

  莫仲良臉色非常差,他永遠拿這個兒子沒辦法。

  直到莫仲良離開,走廊的同事才忽然炸鍋,消息太勁爆,一時反應不過來。

  遊戲部那個火山竟然是非比的太子爺。

  這太不可思議。

  火山一向很低調,什麼頭都不出,也沒有任何特權,工作能力很強但心思不在上面,以至於大家最初猜測時,都沒想到他。

  他們猜過羅跡,因為只有羅跡敢跟組長槓,也猜過天涯,因為天涯最大大咧咧,最隨性,什麼都不放在心裡,有股子富家子弟那種紈絝勁兒。

  沒想到是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的火山。

  他姓霍,沒人把他跟莫董聯繫在一起。

  天涯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火山是為小柔而來,小柔是為緩和火山的父子關係而來。

  羅跡早知道許沐在青城,肯定是為她而來,能在一個公司純屬額外獎勵。

  大陸就更不用說了,手裡攥著十幾套房子,乾的不高興隨時回家當包租公。


  合著折騰半天,只有天涯一個人是實打實的來實習。

  好像大家一起玩遊戲,別人都有特殊身份,只有天涯一個平民路人。

  這就很鬱悶了。

  晚上天涯給羅跡打電話說這事時,還在抱怨,說火山不夠意思,這麼大的事都不告訴哥們。

  火山跟他們不是一個寢室,同系不同班,大家只知道他家很有錢,具體做什麼不知道。

  羅跡說:「他怎麼樣。」

  「下午到現在沒見著影兒呢,不過小柔跟他在一起,應該沒事。」

  羅跡沉默一會,「她呢。」

  天涯下意識問:「誰?」他很快反應過來,「許沐嗎?」

  「嗯。」

  「她挺好的,今天還問你來著。」

  羅跡:「問什麼了。」

  「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隔壁房間有響動,羅曜似乎摔了杯子。

  羅跡掛掉電話,看到之前開會的兩個人走出來,無奈地指了指裡面,羅跡示意他們先走,「我去看看。」

  小客廳里,羅曜坐在窗邊,地上一堆玻璃碎片,他面色平淡,絲毫看不出剛剛發過火。

  羅跡撿起碎片旁的一個文件夾放到小桌上,「先吃飯吧。」

  秘書從外面進來,看到滿地狼藉愣了一下,知道羅曜發了火,他很快恢復神色,附耳說了幾句話。

  羅曜蹙眉,「她怎麼來了。」

  秘書說:「她帶了排骨湯,說要啃骨頭。」

  秘書觀察羅曜的表情,試探說,「要不我讓她先回,等您——」

  「不用。」羅曜語氣緩和不少,「帶她上來吧。」

  秘書偷笑。

  羅曜看他一眼,「你笑什麼。」

  秘書正色道:「您不覺得,您最近破了不少例嗎。」

  「多嘴。」

  秘書走後,羅曜看著窗外,「你先去吃吧。」

  羅跡知道他這會兒要見別人,便不再多說,指著地上,「小心碎片,我一會讓酒店過來收拾。」

  從羅曜的房間出來後,羅跡沒去吃飯,走到頂層的旋轉餐廳,那裡有個小通道,連接一個大天台。

  那裡可以俯瞰大半個廣州,視野非常好。

  這座城市四季如春,不像岳城和青城,四季分明。

  他看了天氣預報,青城又下雪了。

  群里響個不停,那些人不知又在聊什麼,羅跡心煩,想把實習生的群調成靜音。

  他點進界面,看到沈瑜發的幾張照片。

  其中一張里有許沐。

  似乎是他們以前的某次活動,GG部的幾個實習生都在,他們在一艘快艇上,每個人的身上都穿了橘黃色的救生衣。

  她臉上濺了很多水,笑的很開心。

  羅跡的目光被她脖子上的項鍊吸引。

  他兩指按著屏幕放大照片,看清那個東西時,他的表情瞬間變了,震驚又無措。


  羅跡馬上私戳沈瑜,把那張照片編輯了一下,圈出她的項鍊墜子,發給沈瑜。

  【PentaKill:[圖片]】

  【PentaKill:那是什麼?】

  【叫老娘仙女:項鍊啊。】

  【PentaKill:是你之前說過的那個嗎?】

  【叫老娘仙女:是啊,許沐的項鍊墜子一直是個戒指,所以我們才猜是她前男友送的。】

  自從知道羅跡是許沐的前男友,沈瑜就默認這條鏈子來自羅跡,她試探著問:你不知道嗎?

  羅跡當然知道。

  那枚戒指,十塊錢一個。

  當年他在地攤隨手買下,親自戴在她手上,很無賴地說:「套上了,你這輩子都是我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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