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許沐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看到羅跡已經靠在床頭。
他沖許沐勾了勾手指。
許沐走過去,羅跡把她拉坐在床上,跟他面對面坐著,接過她手裡的毛巾,輕柔替她擦拭濕漉漉的頭髮。
許沐的腦袋被他揉來揉去,臉被頭髮和毛巾遮住大半。
她眯著眼睛,「羅跡,我今天又把你奶奶氣到了。」
羅跡低笑,「你做了什麼。」
「她不想喝粥,我硬餵了她一碗,她可生氣了。」
羅跡擦頭髮的手頓了頓。
她玩笑一樣的語氣,讓他心裡難受。
他把許沐臉上的頭髮撥開,捧著她的臉,「小沐,你不需要做這些。」
許沐眉眼彎彎,「我沒有求她,我說話可硬氣了。」
羅跡看著她,「說什麼了?」
許沐轉了轉眼珠,「秘密。」
兩人對視一會,羅跡放下毛巾,握住她的手,「小沐,我們可能要搬家了。」
許沐微怔,「為什麼?」
「我把我名下所有的房產,車,股份,都還給他們了。」他把人摟進懷裡,「我以後只有你了。」
許沐在他懷裡趴了一會,隨後伸出雙臂摟住他肩膀,她笑著說,「不止有我啊,你還有天涯大陸他們,還有跡世界,我們都陪著你。」
羅跡抱緊她,偏頭吻了吻她耳後,「我們暫時可能要租房子,我手裡可用的資金,如果在北京買一套夠我們幾個住的房子,餘下的流動資金就很緊張了。」
許沐從他懷裡出來,認真說:「沒關係,我們就先租,」她似乎根本不在乎這個,「現在你剛獲獎,正是上升期,很快會賺錢的,我的工作室也很好,我那天還給一個一線明星拍照來著,她可滿意了,說會給我們介紹資源。」
許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說好各方面都涉及一些,但最近找她拍照的人腕兒越來越大,導致來找她拍照的人也越來越多。
她手指蹭著他胸口,「我們一起攢錢買房子。」
羅跡看了她一會,靠近一些,吻住她的唇。
房間安靜,只有濕濡的唇瓣親吻的聲音。
羅跡鬆開她,「明天我可能要去一趟青城。」
許沐仰起頭,「去做什麼?」
羅跡把被子掀開,兩人靠在床頭,「那邊有人對我們很感興趣,想談一下合作的事,邀請我過去看看他們公司。」
他笑了笑,「我得抓緊時間賺錢,總不能讓老婆幫我買房子。」
許沐臉紅了紅,「哪裡有老婆,沒看見。」
羅跡勾住她下巴,「這裡。」
他碰到她的濕頭髮,「是不是要吹一下?」
許沐說:「一會吹。」
她被子裡的腿往他那邊擠了擠,「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羅跡想了下,「大概兩三天吧。」
他看向許沐,「你不要有事沒事跑去醫院,我不在,別過去。」
「嗯,我去看喜樂。」她在他懷裡抬起頭,「喜樂爸爸說謝謝你,要把錢還你。」
羅跡:「不著急。」
挺可憐的小女孩,跟許沐又那麼有緣,他願意幫,不還都行。
第二天吃早飯,趁大家都在,羅跡說了搬家的事,一桌人先是沉默幾秒,互相看了看,隨後天涯一拍桌子,「搬,必須搬,不蒸饅頭爭口氣,為了咱老大和大嫂的幸福,讓我睡大馬路都成。」
大陸翻出手機,「這兩天我看看網上有沒有合適的房子,咱們租多大的,租什麼位置?」
蔣旭也看著羅跡,「你放心出門吧,這事兒我們辦,房租咱們大家可以分攤,再說現在咱們工作室也算小有名氣,自打比賽完,給我打電話要合作的沒有八個也有十個了,咱們很快就能盈利,放心吧。」
羅跡看著大家,心底觸動很大。
能有這樣幾個同甘苦共患難的兄弟,還有許沐,前路縱然迷茫,似乎也沒什麼好怕。
干就完了。
這天中午,許沐把羅跡送上飛機,隨後打車去了醫院。
昨天她答應喜樂,今天還來。
跟小孩子之間的約定是不可以反悔的,小孩做什麼都很認真。
路上經過一家玩具店,許沐下車給喜樂買了一隻小熊玩偶,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讓小姑娘抱滿懷。
她抱著玩偶走到喜樂的病房門口,發現房間裡只有她一個人,許沐推門進去,用小熊擋住自己,「猜猜我是誰——」
喜樂笑個不停,「姐姐!」
許沐把小熊挪開一點,露出自己的臉,「喜樂今天有沒有乖乖吃藥?」
喜樂點頭,「吃了,飯也吃了。」
「真乖。」她走過去,「爸爸呢?」
「爸爸去找醫生叔叔啦。」喜樂兩隻小手伸過去,急著抱小熊,「小熊好可愛啊。」
許沐把玩偶送到她懷裡,「可愛嗎?那就送給喜樂了。」
喜樂特別高興,「真的嗎?謝謝姐姐!」
小孩子的喜怒哀樂都很明顯,高興就是高興,遮掩不住。
許沐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陪她玩了一會。
沒有多久,喜樂忽然看向門口,「爸爸回來了。」
許沐回頭,看到梁信在門外,不知站了多久,他表情有些異樣,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看到許沐,梁信回頭抹了把眼睛,再進來時已經露出笑容,「來了。」
「嗯。」看到梁信手裡拿著檢查單,許沐說:「怎麼樣,醫生怎麼說?」
梁信:「挺好的,再有一周就能出院了。」
許沐鬆了一口氣。
梁信身上的衣服好幾天都沒換,整個人也有些頹,許沐想他這些天大概累壞了,也沒有人跟他換班照顧喜樂,天天住狹窄的陪床,一個大男人,腿都伸不直,肯定睡得不舒服。
她跟梁信說:「要不你去我們那洗個澡,好好休息一天吧,我們那有空房,我在這看著喜樂。」
梁信趕緊擺手,「不用不用,我還行,不累,已經夠給你添麻煩的了。」
「不麻煩,你要覺得不方便,就去附近找個洗浴中心也行,那裡有大廳,也能好好睡一覺。」
梁信想了下,妥協,「那行,我找地方洗個澡,很快回來。」
他已經好幾天沒洗澡,確實難受。
許沐一直在這裡陪喜樂玩,直到梁信回來她才走。
梁信把洗澡那一套東西放在窗台,走到喜樂旁邊摸了摸她的腦門,溫度正常。
醫生說要隨時觀察她有沒有發燒的跡象。
他在床邊坐下,看到床頭許沐留下的故事書,「姐姐又給你講故事了?」
喜樂點頭。
「講了什麼故事?」
喜樂開口帶著小奶音,「姐姐講了王子的故事。」
梁信一邊倒水一邊跟她聊天,「故事裡講了什麼?」
喜樂說:「國王把好多種子分給好多小哥哥,告訴他們,誰的種子能開出花,誰就是王子,後來只有一個小哥哥的種子沒有長出花,但是國王卻讓那個小哥哥當了王子。」
梁信覺得有趣,「為什麼?」
喜樂:「因為那個小哥哥不會撒謊呀,國王給的種子是壞掉的,長不出花,國王說喜歡誠實的孩子。」
她睜著一雙純真的眼睛看向梁信,「爸爸,我以後也要做個誠實的好孩子。」
梁信沉默許久,最後摸了摸她的腦袋,低聲說:「好,以後喜樂一定會是個誠實的好孩子。」
許沐從喜樂的病房出來後,又去了羅老太太的病房,但那個房間已經沒有人,只有護工在打掃。
許沐敲了敲門,「您好,請問這裡的病人呢?」
護工說:「剛剛出院了,幾個西裝革履的人接走的。」
許沐在門口站了幾秒,道聲謝,轉身離開。
西裝革履,應該是羅曜的人。
也是,昨天她精神就很好,早就沒事,大概一直不走,是在等羅跡道歉。
可羅跡不但沒道歉,還劃清界限,她心裡可能比之前還不痛快。
羅老太太被羅曜接回家後,就一直賭氣在房裡不出來。
羅曜推門進房,看見她側躺在床上,面向窗口。
好像個老小孩。
羅曜移動輪椅至她床邊,「奶奶,還不舒服?」
老太太閉著眼,「渾身疼。」
羅曜笑了笑,「好了,別裝了,大夫說你早就沒事了,晚飯想吃什麼,我讓季叔去做。」
羅老太太從床上坐起來,花白的頭髮都有些散亂,她氣呼呼從身後的拎出個文件袋扔給羅曜,「你看看他這是什麼意思,長大了,翅膀硬了,為了個女人要跟我劃清界限,跟他爸一個德行。」
羅曜打開文件袋,看到一摞房本和車本,還有那張股份轉讓協議,沒有說話。
這裡的每一樣東西,都代表羅跡的決心和勇氣。
羅曜忽然有些羨慕。
羅老太太還在控訴,「我這一輩子為你們羅家操碎了心,結果養出個什麼東西,」她看向羅曜,「現在也就只有你讓我省心,如果是你,你一定不會這麼不懂事。」
羅曜沉默許久,他握緊手裡的股份轉讓協議,沉聲說:「如果是我,我會比他更極端。」
羅老太太愣了愣,「你說什麼?」
羅曜將那份股份轉讓協議撕碎,抬起頭直視羅老太太的眼睛,「奶奶,其實您有沒有想過,這些年,您從沒考慮過別人,也從沒試圖認真了解過我們。」
「爸爸,白姨,小跡,」他頓了頓,「還有我。」
白姨,是羅跡的媽媽。
羅老太太怔怔看著他。
羅耀說:「我出事,您讓我把公司給小跡,其實您不說,我也會這麼做,但您說了,我心裡多難過,您知道嗎?」
「我是個廢人了,我再也不是羅家的驕傲,可我還是您的孫子,我也會脆弱,也需要您的關心,可您一門心思想的只有公司,公司,好像我和小跡只為公司而存在。」
這些話,羅曜從未說過,一個字都沒有說過,也從未表達出任何不滿。
以至於羅老太太從沒留意過他的情緒。
這就是所謂愛哭的孩子有糖吃嗎?
不哭的孩子,只能忍著。
羅曜眼底有一絲紅,「還有小跡。」
「您從小就不喜歡他,您有沒有想過,他是一個獨立的人,有血有肉,他不是羅家的工具人,不需要就扔在一邊,需要就找回來,所以我說,如果是我,我會更極端,我不會忍到現在,我一天都不會在這個家待下去。」
「您是我們的奶奶,是長輩,我們尊敬您,愛您,別再消費我們對您的愛了。」
「認真看看這個世界,您會發現很多美好的事情,小跡很好,許沐也很好。」
他手一松,被撕碎了的股份轉讓協議緩緩掉落地面,如同翩翩的雪花。
「您再這樣下去,別說孫媳婦,連孫子都沒了。」
作者有話要說:王子的故事取材於網絡,我換了個敘述語言體現在文里,特此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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