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曜篇010
這一晚，兩人都睡得不是很踏實。
趙清歡看得出來，羅曜在騙她，可她沒有繼續問下去，羅曜那樣驕傲的男人，即使坐在輪椅上，自己能做的事也絕不會讓別人幫忙。
他拼命維護自己在趙清歡眼中的形象。
那樣狼狽的場面，他一定不想讓她腦補。
早上醒來時，羅曜發現身旁沒人，這是趙清歡第一次比他起得早。
臥室外面很安靜，他不知道她在不在家。
趙清歡昨天剛剛回來，有兩天的假期，按理不會不跟他打招呼去別的地方。
羅曜雙臂支撐從床上坐起來，將自己的身體移到床邊的輪椅上。
出了臥室的門，他看到趙清歡盤著腿坐在客廳沙發上，膝蓋上放著她的筆記本電腦。
看到羅耀，她一下把電腦合上，「你醒了，我去準備早餐。」
她轉身去廚房，羅曜心思細密，看出她不對。
他看向沙發上的筆記本。
筆記本已經鎖了屏，兩人都知道對方手機和電腦的密碼，羅曜輕鬆打開。
界面是個表格，上面是一些個人基本信息，趙清歡已經填了一多半。
羅曜看向第一行的標題，臉色漸漸變得嚴肅起來。
趙清歡端了兩碗粥放到餐桌上，目光不經意掃過客廳，看到羅曜膝上放著她的筆記本，她心裡一慌，迅速跑過來把筆記本拿走抱在懷裡。
她不敢看他。
羅曜抬起頭望向她，「你要申請轉地勤。」
趙清歡抿了抿唇，「嗯。」
「為什麼。」
「不想飛了。」
羅曜看她許久，隨後把人拉坐在沙發上，讓她面對自己，「為什麼要轉地勤，你不是很喜歡到處飛，到處玩嗎？」
趙清歡一直很努力，每年都是優秀員工，她以後會是非常合格，非常負責的乘務長。
羅曜握住她手腕，「是為了我嗎？」
趙清歡沉默許久，沒有說話。
羅曜看著她，「清歡，如果你累了，不想那麼辛苦，選擇不飛，我沒有意見，可如果你單純為了我，我不同意。」
趙清歡低著頭，「我只是想天天陪著你。」
他溫柔低笑，伸手摸摸她的頭，「公司有蒲卓和小鄭，你不在家的時候還有季叔，很多人照顧我，不用擔心。」
她眼睛有些濕潤，「可你還是摔了。」
羅曜輕撫她髮絲的手頓住，幾秒後，他把人摟進懷裡，「是我不小心，不是他們的錯。」
他輕拍她的背，「我答應你，以後都會小心，不讓自己受傷。」
趙清歡安靜趴在他懷裡。
羅曜捏捏她耳垂，「嗯？」
趙清歡悶悶的，「嗯。」
他嘴角微微揚了揚，「那還申請嗎。」
趙清歡抹了一下眼睛，「暫時先不申請了。」
羅曜把人從懷裡拉出來，「暫時？」
趙清歡有些臉紅，但還是說了，「以後我們結婚，要是有了小孩，我就不適合飛了，大概要在地面工作一兩年。」
羅曜長久望著她，「你想結婚嗎。」
趙清歡忐忑看著他，「你不跟我結婚嗎。」
以前趙清歡覺得結婚這個詞離自己很遠，曾經有那麼一兩年，同學和同齡的同事扎堆結婚，幾乎每個月都要參加婚禮，光伴娘就當了三次。
有人說清歡你不能再當伴娘了，超過三次會嫁不出去的。
那時她不當回事，還說封建迷信不可取。
後來遇見羅曜，她再也沒當過伴娘。
兩人感情穩定，年齡也到了，連比他們小那麼多的羅跡和許沐都搶先領了證。
結婚這件事確實應該提上日程。
羅曜重新將人摟進懷裡，低頭吻住她，結束這個話題。
婚當然要結，但不是現在。
他還沒有準備好。
六一那天下午，羅曜照常去醫院做康復治療。
治療過程艱難又痛苦，但再難熬，羅曜都咬牙挺著，沒有喊過一次停。
連他的康復醫生都有些不忍心，說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讓他不要心急。
中途休息時，小鄭遞過他的手機，有一個重要的電話需要回復。
孟遠過來看，聽到他用流利的英語跟對方講話。
孟遠坐在對面，放他面前一瓶水。
掛了電話，羅曜拿起那瓶水擰開喝了幾口。
孟遠說：「怎麼樣，還撐得住嗎。」
羅曜：「還好。」
孟遠看了眼不遠處的康復醫生，「你也別太拼，用力過猛傷了自己，對你的腿傷沒好處。」
羅曜嗯了聲，「知道。」
孟遠有些可惜，「早知現在，當初你就不應該放棄，那時多少人勸你，你不聽。」
羅曜拇指無意識地在手機邊沿摩挲，沒有說話。
其實當年他也曾做過康復治療，那段時間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時光，父親和白姨沒了，只有他活著。
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他每晚都在做噩夢，夢見車禍發生那個可怕的瞬間。
他的生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再光鮮，不再眾星捧月。
工作暫時停擺，在奶奶把羅跡接回家後，那些往日圍在他身邊的所謂朋友也逐漸疏遠他。
患難見人心。
他似乎成了一顆作廢的棋子。
有段時間他特別狂躁，摔東西，不愛吃飯，把自己封閉起來，拒絕接觸身邊所有人。
他不能離開輪椅，什麼都要靠別人，他不能去找自己喜歡的女孩，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再加上康復治療的效果並不理想。
他看不到希望。
現在回想起來，如果那時可以堅持下去，也許現在所有的境況都會不一樣。
起碼在重新遇到趙清歡那一刻，他會正視自己的心，不會選擇再次傷害她。
一旁的小鄭接了個電話，快步走過來，「羅總，蒲卓說趙小姐在公司，問您怎麼說。」
羅曜皺眉，今天他說晚上帶她去一個地方，約了快下班的時間在公司見，沒想到她來這麼早。
羅曜：「說我在開會，讓她在我辦公室等。」
小鄭跟對面說了。
接下來還有半小時的訓練時間，羅曜跟康復醫生請了假，很快趕回公司。
路上大概四十分鐘的車程，小鄭加快一些速度，半小時就到。
羅曜乘坐專用電梯上樓，到辦公室時，看到趙清歡側身躺在沙發上，已經睡著。
羅曜拿了裡間休息室的毯子給她蓋上，趙清歡沒有睡的很實，一碰就醒，她撐著身子坐起來，「開完會了？」
「嗯，怎麼不去裡面睡。」
他的辦公室裡面有套間，是專門的休息區，有床，以前加班太晚，他就直接睡在公司。
趙清歡抓了抓頭髮，「本來不困的，看了一會手機就困了。」
羅曜替她理了理頭髮，「不是說好下班過來嗎，怎麼這麼早。」
「我一個人在家沒意思，就來了，」她的手放在他膝間，「我沒打擾你吧。」
羅曜輕輕搖頭，「沒有，時間剛剛好，我們走吧。」
「去哪？」
他早上只說帶她去一個地方，沒說去哪。
羅曜說：「到了你就知道了。」
羅曜神神秘秘，趙清歡急得不行，他故意不說，先帶她去了一家以前沒去過的餐廳，餐廳在一棟高樓的頂層，是旋轉餐廳，可以看到整座城市。
趙清歡曾在天空無數次俯瞰這座城市，但從沒有任何一次像今天這樣開心。
以前的北京對她來說是繁華的首都，是他鄉，是奮鬥的目標，她喜歡這座歷史悠久的城市。
而現在的北京對她來說似乎又有了新的意義。
北京城裡有他。
每次飛機落地，她不再像以前一樣不慌不忙，磨蹭很久才想起開機。
她知道他很擔心，總是在第一時間開機給他發一條信息，或是打一個電話。
回到家也不再是冷冰冰的牆壁，有他氣息的房子總是很溫暖。
那一刻起，她才覺得北京有了一絲家的味道。
吃過飯後，羅曜沒有著急走，拖延時間，直到天都黑透，快要八點，兩人才從飯店出發。
車一路在繁華的街道行駛，直到停在一家小型遊樂場門口。
下車後，遊樂場的接待人員將二人引入園中，趙清歡看著眼前這一幕，整個人都有些懵。
園中所有遊樂設施都掛著充滿節日氣息的彩色燈飾，亮如白晝，旋轉木馬緩慢轉動，八音盒一樣浪漫的音樂縈繞在空中。
不遠處的摩天輪，每個小房子都被不同顏色的燈飾裝點，同樣在緩慢轉動。
旋轉木馬門口的信箱上綁了一堆繽紛顏色的氣球。
一切猶如在夢中。
羅曜捉住她的手。
趙清歡回過神，半蹲在他身邊，「羅曜——」
遊樂場早已過了關門時間，只可能是他的安排。
羅曜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條項鍊，小心替她戴好，「節日快樂。」
趙清歡下意識摸那條項鍊，低頭看過去，指尖一顆晶瑩的鑽石，精緻閃耀。
她怔了怔，聽到他問：「喜歡嗎？」
她有點意外，又有些開心，小聲說：「你給我過兒童節嗎？」
羅曜笑了笑，滿眼寵溺，摸摸她的頭髮，「白天人太多，我不方便來，包了夜場陪你玩。」
他俯身靠近她，輕輕吻了吻她的臉頰，柔聲說：「別家小朋友有的，我家的小朋友也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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