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跡篇004
自從知道許沐懷孕，天涯他們就商量想搬出去住。
在北京這幾年，他們跟著羅跡一起創業工作，沒有租房的壓力，已經比其他人輕鬆太多，而且跟朋友們一起住也熱鬧舒服，一切都沒有變，好像還在大學時，大家在寢室打打鬧鬧。
但現在許沐有了寶寶，他們幾個男生在家有時確實不是很方便，他們也想給兩人留一些私人空間。
羅跡暫時沒有同意。
其實他知道，隨著大家年歲漸長，各自有了另一半，以後也都會成家，大家早晚要分開，不可能永遠住在一起，可他依舊想讓這樣的時光晚一點結束，許沐也不想大家分開。
到了許沐孕後期，羅跡暫時帶她搬到了三環附近的一套公寓裡住。
郊區那邊的房子離產檢的醫院太遠，每天上下樓也不太方便。
搬過去沒多久，趙美雲請了長假來北京照顧她。
趙美雲怎麼都得過來，她既不放心別人照顧許沐，又惦記趙清歡那邊。
其實過了前五個月，孕後期是可以有夫妻生活的，但羅跡怎樣都不放心，不願意讓許沐有一點不適和危險，他不想跟她分房睡，又怕兩人一起睡擠著她，索性在地上鋪了個薄床墊，就睡在她旁邊，這樣許沐晚上起夜，他也可以馬上醒來。
許沐側著身，看著地上熟睡的羅跡。
他最近事多，非常忙，可還是堅持每天按時回家陪她，趙美雲白天辛苦一天，給許沐做飯，帶她散步，到了晚上，羅跡把所有活兒都攬在自己身上，讓她去休息。
許沐撐著身子坐起來，還沒有動，羅跡一下睜開眼睛，「要喝水嗎？
還是去衛生間？」
他跟著坐起來，手放在床邊她的腿上。
房間裡沒有開燈，有月光落進來，兩人可以看清彼此的臉。
最近許沐一直覺得房間很悶，晚上睡覺時就沒有拉窗簾，好在對面沒有其他建築物，私密性比較好。
許沐拉住他兩根手指，「你上來睡吧，地上涼。」
羅跡說：「沒關係，不冷，你是不是又睡不著？」
他起身坐在床邊，溫柔把人摟進懷裡，輕拍她的肩，「難受要說，知道嗎。」
許沐在他懷裡靠了一會，小聲說：「對不起。」
羅跡低頭看了看她，伸手摸摸她的臉，「怎麼忽然說這個。」
許沐忍不住掉眼淚，「那會我不是有意跟你吵，你不要生氣，」她往他懷裡縮了縮，「我也不知道最近是怎麼了，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晚上羅跡回家後，因為一點小事，許沐跟他生了氣。
不是羅跡的錯，但他一句辯解的話都沒有，只哄著她，不讓她動氣，連趙美雲都看不下去了，羅跡對許沐真是一點脾氣都沒有。
見她哭了，羅跡趕緊替她擦眼淚，覺得又好笑又心疼，「你快生了，這個時候情緒波動大是很正常的事，不用道歉，我以後注意，不惹你生氣。」
她最近很焦慮，總是愛胡思亂想，她沒有生過寶寶，對即將到來的分娩有些緊張，又很害怕。
這是正常現象，羅跡只會心疼她。
女人生孩子，是拿自己的命去換，誰都沒資格說什麼。
羅跡吻了吻她嘴角，低聲哄了很久，許沐才好一些。
過了會，許沐忽然「哎呀」一聲。
羅跡緊張起來，「怎麼了？」
「寶寶踢我。」
羅跡伸手輕撫在她圓滾滾的肚子上，仔細感受了一會，肚子裡的寶寶似乎有感知，又動了一下。
羅跡笑了，又佯裝生氣，「小東西，還沒出來就這麼調皮，快點睡覺，不許折騰媽媽。」
許沐說：「你別那麼凶，寶寶聽得到。」
現在還不知道寶寶是男孩還是女孩，他們也沒有去查，小衣服和嬰兒用品買的都是男女通用的款式，溫淡清新的色系，看著很舒服。
在這方面，羅跡一點都不含糊，有段時間他每天跟許沐擠在一起翻看網上的母嬰店，選的很仔細，也去過實體店，小寶寶的用品一箱箱往家送。
他專門整理出一整面牆的壁櫥，把小衣服，小被子，尿不濕，奶嘴奶瓶，奶粉之類的東西分門別類放進去，擺放整齊。
他抱著肩膀站在壁櫥面前觀賞的時候，特別滿足。
羅跡扶著許沐躺好，許沐拉著他的手不願鬆開，「你上來睡吧，沒事的。」
他工作一天已經很累，回家還要照顧她。
起初羅跡不願意，但架不住許沐磨他，只好答應，「那我今晚上來睡。」
他把地上的被子和枕頭抱起來，繞到床的另一側躺上去，他離許沐很遠，只占用一小半地方，怕睡著後會下意識去抱她，壓到她的肚子。
他摸到許沐身側，牽住她的手，「睡吧。」
羅跡的手又大又暖，許沐很快進入夢鄉。
許沐生寶寶那天，羅跡在工作室忙。
接到趙美雲的電話，他放下滑鼠拿了車鑰匙就跑，天涯他們幾個也急忙跟過去，怕有什麼事需要幫忙。
許沐的預產期還有幾天，剛剛她正在家和趙美雲收拾要帶去醫院的東西，肚子忽然疼起來。
趙美雲沒有慌，一邊安撫許沐，帶她下樓叫車，一邊給羅跡打電話讓他直接去醫院。
羅跡離的比較遠，趕到醫院時許沐正要被推進產房。
還沒看到羅跡，她心慌的不行，問能不能再等等，護士說馬上就得進去。
就在這時，電梯門開了，羅跡從裡面衝出來，跑到產房門口，看到許沐，他立刻俯身摸她的臉，「小沐，我來了。」
許沐眼淚流個不停，額間全是汗，「老公。」
羅跡低頭親了親她額頭，「別怕，我在外面等你。」
許沐哽咽著，「嗯。」
護士催促，許沐已經被推進去一半，羅跡站在門外，兩人的眼神一秒都沒有離開對方，他又說了句：「我在這等你，別怕。」
產房的門被關上。
羅跡靠在旁邊的牆壁上，整個人都有些虛，他垂著頭，胸口起伏不定，還在喘。
剛剛跑的太快了。
天涯沈瑜和大陸蔣旭都來了，前兩天就趕到北京住著等許沐生寶寶的羅老太太也來了，大家安靜站在門口等。
趙清歡月份大，不方便過來，羅曜在家陪她，等著電話里的消息。
趙美雲說：「我來的急，住院的東西都沒帶。」
天涯立刻接口，「我回去拿。」
羅跡沒有抬頭，摸出車鑰匙扔給天涯，天涯接了，「東西在哪，客廳嗎？」
趙美雲說是，「客廳的小箱子裡，再把餐桌上的袋子放進去就行。」
裡面放著餐具和吸管，還有一些小零碎。
天涯說知道了，轉身就走，大陸跟他一起回去。
蔣旭拿著兩人的證件和卡去辦剩下的住院手續。
羅跡站在門旁近兩個小時沒有動，期間偶爾有護士匆匆出入，大門打開一回他的心就顫一回，他目不轉睛看向門裡，可只看到長長的走廊，一瞬間後，連走廊都看不到了。
沈瑜讓他去旁邊的椅子上坐一會，休息一下。
只有三五步的距離，他也不肯走，就站在門口不妨礙護士出入的地方等。
羅跡承認，在許沐被推進產房的那一刻，他慌了，也後悔。
孩子是他先提出想要，可辛苦遭罪的人是她。
許沐懷孕前期妊娠反應特別強烈，每天吐，直到沒什麼可吐，後來又腰酸，怕冷，又愛睡覺。
所有反應都感受個遍，一樣不落。
他恨不能替她難受，替她疼。
他想不通，怎麼會有人忍心凶自己的老婆，凶那個用生命孕育他們孩子的女人。
又過了不知多久，可能只有十分鐘，也可能一個小時，羅跡已經沒有力氣去思考時間，只盼著她快些平安出來。
產房大門打開，寶寶先被護士姐姐抱出來，「許沐家屬在不在？」
眾人忙圍過去。
護士把寶寶遞給趙美雲，「是個女寶寶，六斤八兩，13點23分出來的……」
趙美雲接過寶寶，「大人怎麼樣？」
羅老太太也問：「我孫媳婦呢？」
而眾人之外的羅跡早已走到緊跟在後的許沐床邊，她是清醒的，十分虛弱，額間的頭髮已被汗水浸濕，嘴唇有些蒼白。
第一眼便看到羅跡，許沐只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她看到羅跡哭了。
羅跡紅著眼睛，吻她嘴角，臉頰輕輕貼著她的臉，「老婆，辛苦了。」
許沐嗓音虛弱，「是個女兒，你看了嗎？」
羅跡俯身推著床，「嗯，女兒好，像你一樣漂亮。」
許沐乾涸的唇瓣微微揚起，笑的很甜。
羅跡覺得，這個時候的她，最美。
許沐一出來就被眾人圍住，看到她沒事，大家都放了心，剛剛護士說，許沐是順產，母女平安，可大家還是在見到她那一刻才真正放心。
趙美雲把寶寶抱給羅跡，讓他好好看看。
剛剛羅跡只匆匆看過一眼，便轉去後面看許沐。
羅跡不會抱孩子，不敢接，只安靜望著她那張小臉。
好神奇。
這是他和許沐的寶寶。
一個嶄新的小生命，是他和許沐生命的延續。
結婚到現在，他們依舊像在熱戀中，甚至有時羅跡早上醒來，會有些恍惚，好像如今的一切都是大夢一場，夢醒了，他和許沐沒有分過手，他們依舊在那年的青蔥歲月中。
她是他的初戀，也是他此生信仰。
可現在，一個真真切切的小生命就在眼前。
羅跡忽然有了一絲真實感，同時也覺得肩上多了一層重擔，往後餘生，他不止要對許沐負責，還要對他們的女兒負責。
他會是一個好爸爸。
一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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