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倒是一愣。
琥珀的目光卻很快從那丫鬟的臉上轉移開。
「若是當真如此,倒是老三的福氣。」
作為國公府出身的探花,迎娶皇家郡主,這也是很好的婚事了。
這樣出身顯赫的媳婦,就算是老太太也是挑不出什麼毛病來。見唐國公夫人笑著點頭,她便指著她說道,「是誰的主意,我就託付給誰。難為你想著老三,我如今精神也短了,這些事就托給你。若是這婚事當真能成,我親自謝你。」
她對唐國公夫人十分信任的樣子,唐國公夫人便笑著說道,「我這好管閒事的性子總是這樣。只是何必老太太謝我。都是一家人,三弟若是能有好姻緣也是好的。」
這家族之中的族人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唐三爺能高中探花,也是唐國公府的榮耀。
唐國公夫人樂意為小叔子奔走,自然也是因喜歡錦上添花。
與宋王府的郡主做妯娌,日後也是極體面的事。
唐國公夫人想到若是與宋王府聯姻,日後自己膝下的兒女也能與宋王府往來,眼底不由多了幾分笑意。
她對這婚事樂見其成,此刻與老太太賀喜,就忙著去管理家事,告辭而去。
老太太此刻心情極好,只是想著兒子還不回來,因此十分急迫。
雲舒站在琥珀的身後,一時也沒了主意。
若是說起來,小丫鬟上了茶是不能留在老太太的面前的,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就算是從前鶯兒時常侍奉,也不過是說著好聽,大多只不過是跑腿兒而已。
如今她這站在琥珀的身後一副不願意出去的樣子,總是看著不像話。
不過在老太太面前她不能多說什麼,安靜地當壁花。倒是老太太身邊正給她捶腿的那個清秀的丫鬟揚起了頭來。
她與琥珀穿戴都差不多,都是老太太面前得寵得信任的大丫鬟的樣子,只是烏黑的髮髻之中卻插著一隻十分鮮嫩的紅花,越發顯出了幾分鮮艷,嬌滴滴的。
正是花一樣兒的年紀,這丫鬟也生得跟花朵兒一樣水靈秀氣,白皙溫婉。
「奴婢還沒有恭喜老太太,也沒有恭喜三爺。十年寒窗,三爺如今也是修成正果了。」她笑著說道。
「可不是。好好兒的勛貴子弟,天生的富貴榮華,偏他自己要強,日日苦讀,看過的書不知多少,磨壞了的墨也不知多少。」老太太便嘆氣說道。
這丫鬟水眸之中閃過一抹流光,仿佛含著幾分歡喜,又似乎藏著幾分傾慕,一邊給老太太捶腿一邊笑著說道,「可不是。大夫人說一舉成名天下知,可是誰又知道三爺在背後付出了多少呢?一遭台前顯赫,後頭的苦功不知多少。」
她聲音溫柔,顯然也是一個十分溫柔的女子,老太太聽了也忍不住點頭,叫她起來不必再給自己捶腿,對她叮囑說道,「如今老三已經中了探花,恐怕馬上就要入朝為官。他的荷包還有鞋襪,你都要細細地準備好了。」
「奴婢明白。」
「你的針線出眾,務必要在老三的這些針線上用心。」
「是。」這丫鬟急忙應了。
見她應了,老太太這才笑了,看了看天色,有些急了,只是因知道外頭兒子高中一時是回不來的,就轉頭對琥珀說道,「叫廚房給做幾樣兒精緻的菜色來,老三喜歡的那幾樣兒也都預備著。再溫些酒,等著給老三用。」
她一側頭跟琥珀說話,就看見琥珀身後站著的雲舒,不由一愣笑著說道,「這是哪兒來的齊整的丫頭,從前沒有見過。」她待身邊的丫鬟也都十分溫煦,見雲舒穿著的是三等丫鬟的服飾,叫到自己的面前來端詳了一會兒說道,「瞧著眼生。你是哪房的。」
「您沒見過她。她也是前些時候補到咱們這兒的,叫小雲。」琥珀看了雲舒一眼,在老太太的耳邊帶著幾分笑意說道,「是個極本分的。管著茶水間。就當真認真地管著。也不出來走動,是個實心眼兒的丫頭。」
她見雲舒的小臉兒微紅,因知道老太太一向是喜歡漂亮的女孩兒在自己面前服侍的,便對老太太說道,「她生得好看,我才在茶水間裡看見她都一愣。只是是個鑽牛角尖的,說一句做事,就不肯在外亂晃。人家都去領賞了,她倒還在茶水間裡枯坐著。」
「這倒是個眼底有活兒的。」老太太微微點頭,帶了幾分喜歡。
雲舒卻急忙給老太太福了福說道,「並不是實心眼兒。賞錢奴婢已經求了同屋的翠柳給領了,因不耐煩走動,因此……」
「好了。小小的女孩兒,你能坐得住,倒是個沉穩能幹的。」老太太見雲舒穿著三等丫鬟的粗布衣裳,雖然身上全然沒有半點首飾,一把頭髮也梳成了一個紋絲不亂的小小的髮髻,頭上沒花兒沒首飾的,倒不似素日裡自己瞧見的那些喜歡打扮得花枝招展,瞧著不像樣兒的丫鬟。
且雲舒不爭不搶,神態平和,又不像是個喜歡搶別人的風頭的性子,老太太微微點頭說道,「難為了你。」
「奴婢瞧她來了這院子這麼久,都沒有來老太太的屋兒里服侍過,因此帶了她來。」
「我這屋裡也不叫許多人進來,若是那不知輕重的,只知道掐尖要強的,反倒亂了我的屋子。這丫頭倒是懂事,你的眼光極好,日後多帶帶她。」
老太太頓了頓,見雲舒的身上什麼首飾都沒有,緩緩地說道,「今日是極喜慶的事。這丫頭趕著老三的喜事兒來我這屋兒里,倒像是個報喜鳥。」她一邊說一邊幾個大丫鬟都笑了,雲舒的臉有些泛紅,有些不安,卻見琥珀已經直起身,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
雲舒便不再多說什麼。
「別的小丫頭子我都見過,她反倒靠後了。只是她來得巧。你一會兒替我賞她。」老太太說道。
「怎敢與老太太討賞呢?」
「賞的是你的吉利。這紅衣裳穿得應景兒。」老太太今日喜氣盈門,自然也喜歡身邊的丫鬟喜慶,雲舒今日穿了紅衣,瞧著就似乎是在賀喜了。
因見她喜歡,雲舒便不再多說什麼掃興,與老太太謝過,叫琥珀招手給帶到了一旁的側屋裡去。雖然說是側間兒,可是這屋子不小,與雲舒住的那大通鋪的屋子都仿佛了。琥珀進了側間就不再多看雲舒一眼,仿佛剛在在老太太面前的笑意都是錯覺似的。
她徑直走到了對面一個紅木的架子上,從上頭搬下來了一大個匣子,放在一旁的一個小桌子上,對雲舒說道,「你過來。」
雲舒走到她的身邊,見她從自己的荷包里摸出了一把精緻的小鑰匙,打開了這匣子的鎖。
雲舒就知道琥珀在老太太屋裡的位置了。
這是能掌管老太太一部分財物的大丫鬟,在國公府中也算是位高權重了。
琥珀卻不知雲舒正在心底對自己在老太太的面前有幾分瞭然。臉色淡淡地打開了這個紅木包金的匣子,翻開,頓時雲舒只覺得眼前一片金光璀璨。
待金光散去,面前的匣子裡的珠寶首飾都露了出來。金簪戒指鐲子還有珠鏈都糾纏在一塊兒,雖然看起來樣式尋常,不過卻都是金銀之物。她只覺得眼睛被刺得有點發疼,一旁的琥珀已經淡淡地說道,「老太太說要賞你,只是我不知你喜歡什麼。你自己挑。」
「姐姐隨意賞我什麼都是好的。」雲舒沒有想到唐國公府說是富貴,可是竟富貴顯赫到這個地步,隨意賞人的竟然都是金玉首飾,珠寶華彩。
不說別的,只這其中的首飾全都是赤金,金子值錢,說不得一個最簡陋的小金戒指都是她一個月的月錢了。
雖然老太太說她是報喜鳥,想著賞賜自己,可是雲舒卻並沒有想得到多少厚重的賞賜。
她有些緊張,琥珀哼了一聲,帶了幾分冷淡。
「我不耐煩猜別人的心思。你自己挑吧。」她有些不悅,雲舒自然是不敢衝撞自己的頂頭上司的,猶豫了一下,才伸出細細白白的手指在這匣子裡輕輕地翻找了起來。
這匣子裡大多都是金鑲玉,金鑲寶石,金鑲珍珠,素麵兒的首飾幾乎沒有。雖然都是賞人用的,然而無功不受祿,雲舒到底挑了一隻赤金紅寶石的戒指,拿給琥珀看低聲說道。「多謝姐姐讓我自己挑。已經挑好了。」
這枚戒指是匣子裡最簡單的一枚,雖然上頭一顆小小的紅寶石剔透晶瑩值錢了些,可是卻已經是雲舒能挑出來的最不值錢的了。
更何況紅寶石又暗合今日老太太屋裡的喜氣,也勉強算是賞賜了一樁喜事。
琥珀見她捧著這小小的細細的紅寶石赤金戒指仰頭看著自己,一雙眼睛逆著窗外的陽光剔透乾淨,垂了垂眼睛,從裡頭又挑出了三枚差不多的寶石戒指塞進她的手裡。
想了想,她又皺了皺眉,把一個雙龍搶珠的絞絲金鐲子也丟給她。
這鐲子做工精巧,雖然是絞絲分量不重,可是金子卻是實打實的,別的也就算了,只中間的那枚渾圓的珍珠潤白細膩,就已經價值非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