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外頭時,已是過了正午,有人專門去買了外賣送過來,拿到手時雖說只是有些溫熱,但大家坐在土垛旁一起吃著盒飯的感覺還是不錯的,好像也沒有那麼冷了。
顧言然尋找著溫言之的身影,他一個人靠在車門上,吸著煙,她終於知道大家說的他的老習慣是什麼了。
他的目光不知注視著什麼,手中的煙在燃著,漸漸燒成灰燼,他也沒有再放到嘴邊過,整個人顯得無比落寞。
「瞧什麼呢?」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頭。
言然皺了皺眉,巧妙地側了身躲開了他的手,見是聶俞安,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他不怒反笑,但在看到她的右臉時,驚愕地收起笑容,「你的臉……怎麼了?」
剛剛進墓的時候,各樣裝備都很齊全,她臉上的傷痕早就被遮住了。
「沒什麼。」顧言然朝他看了看,故作輕鬆,「一場小意外而已。」
看出了她的不自然,聶俞安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立馬轉移了話題,「剛剛在問你,你在看什麼呢?」他又變得一副痞子模樣。
好像剛看到那邊的溫言之一樣,他故作驚訝,「那不是老大嗎?」然後一臉壞笑地轉向言然,「小妹妹,你也喜歡他這種類型啊,嘖嘖嘖,現在的女人都什麼眼光,本少爺活生生一個陽光帥氣的青年才俊不要,都喜歡貼他那樣的冷臉。」
顧言然懶得理他,扔下他一個人逕自離開。
「哎,哎。」聽到背後的叫聲,她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小顧。」她聽到有人叫她,轉頭一看,是劉導。
「下午還有很多工作,你也累了,我和小溫說過了,你去他車上睡一覺,這裡條件不好,只能將就一下了。」劉導看顧言然有些慘白的臉,有些擔心。
「不用不用,劉導,我不累。」一聽是去溫言之車上,她就更加排斥了,如今對他避之不及,怕被他看出端倪,哪裡還有勇氣去他車上。
「小溫。」言然一聽劉導的這聲呼喚,頓時暗叫不好,低著頭緊緊攥著衣角。
「過去吧,沒人打擾,我也有其他事情。」溫言之說完便直直看著言然,後背如同被他盯出了個窟窿一般,一股無形的壓迫感讓她無法邁開腿逃離這裡。
溫言之抬腳走向車那頭,劉導示意她跟上。
無奈,言然只能跟著他向著車挪動步伐。
他突然停下腳步,反應不及時的她差點撞上去,險險收入了腳,他看了眼她,打開副駕駛座車門。
「後備箱放滿東西了,後排沒法調整座位,只能副駕駛了,沒意見吧?」他頭也不回地低頭調整座椅,那語氣完全容不得別人有意見。
敢有意見嗎?言然小聲嘀咕一句,回答他一個「嗯。」
他抽出身,讓她坐進去,言然試著躺了躺,這個高度不偏不倚剛剛好,他沒有將門關死,只是輕輕扣上,留了條縫。
正當她閉上眼睛,想躲開那灼熱的視線時,突然車身一沉,繼而是一聲關門聲。
言然驚坐起來,看著坐在駕駛座上的溫言「你……你進來做……做什麼?」
「這是我的車,我進來還能幹什麼?」溫言之看了一眼有點驚慌的她,嘴角抿起一抹笑。
「沒……沒什麼,不好意思。」突然覺得這麼問有些不太合理,言然繼續躺下,轉過身背對著他,又稍稍移向車門。
她知道此時溫言之一直看著她,兩個人就這樣一直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不說話,氣氛有些尷尬。
「你拿那東西做什麼?」突然身後傳來他的聲音。
她一時間有些慌亂,不知所措,怎麼辦?還是被他看到了。
這時候最明智地做法便是裝睡,而她也這麼做了。
久久沒有聽到溫言之說話,他的呼吸也勻稱起來,或許他見她沒有反應便也睡過去了。
言然悄悄挪動著身子,看看他是不是睡著了,抬起頭時,卻看到那深邃不可見底的雙眸直勾勾盯著她。
她驚嚇了一下,連忙向後靠去,卻忘了車門是虛掩著的,半個身子往外倒去時,有一雙手比她還快,勾住她的腰身將她拉了過來。
後怕和緊張的情緒交織,她弱弱地說了句「謝謝。」
「我要聽的不是這個。」他的聲音依舊不夾雜著任何情感。
她心中一緊,知道他在等她的回答。
「我……我有一朋友對古玉有所研究,她早些時候就想研究一下糖玉,我見這玉成色好,應該……應該對她的研究大有裨益,就……」她緊咬著嘴唇,支支吾吾。
「就私藏著了?」他的臉上看不出是什麼表情,「就看了那麼一會兒就能分辨是糖玉,你可真是厲害啊。」
他手伸出來擺在她面前,示意她拿出來。
「我……我對玉的挺感興趣的,對這方面有有研究,所以……」言然不敢看他,心中又猶豫著,但這玉本就是她的,本就是物歸原主,可如今卻讓她交上去,她又不甘心。
突然他俯身過來,他溫熱的氣息打在她的臉上,那麼近,讓她亂了心跳,「你……你做什麼?」
「不願給,我只好自己搜了。」他說罷,就抬手向她口袋中伸去。
「我給,給你不就成了。」言然又氣又急,從袋子中取出用玉。
「希望沒有下次。」他停頓了一下,「不屬於你的終究不屬於你。」
不屬於你的終究不屬於你……這句話常常縈繞在她的耳畔,母親和她說過,劉楚玉也和她說過,看著手中的玉轉入他的手中,心中的酸楚全數翻湧上來。
這是言之送給劉楚佩的,她又給弄沒了。
可她是劉楚佩又能怎樣,劉楚佩已經不在了,在一千五百年前的那個夜晚已經深埋於土,現在的自己不過是顧言然。
她的執念很深,有關於言之的一切都是她的執念。那麼多年來,她一直心心念念著他,就算他不在了,留著玉做個念想也是好的。
不管眼前的溫言之究竟是不是她的言之,這一刻,她心裡都是對他是有怨恨的。
等她回過神發現,她已默默下了車,臉上早已濕潤一片,淚水迷茫了雙眼,只剩模糊不清的視野。
而車裡的溫言之看著不聲不響走下車的顧言然,看著她落寞的背影,又看了眼手中的玉,有些心煩意亂。
他強迫自己不去看她,閉上眼睛,手中摩挲著那塊玉,上面還帶著她的體溫。
他緊緊握著手中的玉,靠在座椅上,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