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安一邊啃著饅頭,一邊暗罵,自己走錯了一條路,還搭上了一千兩,商人的嘴真的還是厲害呀,自己一晚上就被騙了一千兩了。
不過那人的眼淚應該是真的吧,哭的那麼慘,想到此,呂安又傻笑,搖了搖頭。
「還是儘快回家吧,已經耽誤了很長時間了。」呂安輕語道。
………
劍閣,劍山。
「你都到了那麼多天了,是不是該換換心情了,成天撐著個腦袋發呆。」一個充滿磁性的男性聲音說道。
蘇沐被這個聲音嚇了一跳,沒好氣的說道:「你這人怎麼突然冒出來呀,嚇了我一跳。」
「誰讓你天天發呆,帶你回來那麼多天了,成天也都不知道在做什麼。」小白說道。
「你怎麼也和那幾個老頭子一樣呀,管這管那。」蘇沐繼續撐著頭說道。
「還不是因為那幾個老頭子發牢騷發到我這裡了,否則我才不管你呢,還在想那個臭小子呀?」小白問道。
蘇沐頭一扭,回道:「瞎說,我可沒有,純粹就是不想動,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段時間,當然要好好休息了,急不來的。」
小白輕笑了兩聲,走到蘇沐的身邊,站在山巔,望著遠處的風景,說道:「這劍山的風景真的是美不勝收呀,換成我也要多看幾眼呀。」
蘇沐一把將小白拉到地上,兩個人盤膝而坐。
「那就好好待在這裡看一會,看這雲海,潮起潮落,看這落日,餘暉閃耀。」蘇沐笑著說道。
「這傳說中的劍山雲龍戲珠,可不是你想看就能看的,正常人一輩子都見不到幾次,你傻坐著這麼多天可看到了?」小白鄙視道。
蘇沐搖了搖頭,輕語道:「馬上就要日落了,我覺得今天我就能看到。」
小白聳了聳肩,定睛望著這雲海。
蘇沐小聲的嘆了一口氣,喃喃道:「太陽下山了。」
小白看了一眼蘇沐,瞄了一眼這平靜的雲海,暗罵道:「麻煩。」
蘇沐正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原本平靜的雲海,瞬間翻騰起來,猶如海浪一般,此起彼伏。
而已經快要沉入雲海的太陽,在這潮起潮落的瞬間又變得異常的耀眼,宛如一顆散發光芒的珠子。
蘇沐瞪大了雙眼,激動的說道:「快看,雲動了,落日竟然又浮起來了。」
那翻騰的雲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物體,在雲海中遊動,好似這翻騰的雲海都是被這個物體所攪動的。
蘇沐親眼所見,一個雲霧狀的身軀在裡面圍繞在落日的周圍翻騰旋轉。
「出,出,出現了,雲,雲龍。」蘇沐結巴的說道,雙眼直勾勾的望著遠方。
那雲龍圍繞著落日在雲海中一次又一次的盤旋著,巨大的身軀瞬間將整個雲海霸占,唯獨那龍頭還在雲海內沒有出現。
漸漸的,雲海趨於平靜,不在翻騰,只有那雲龍的身軀還定格在雲海之上。
而此刻落日即將要沉入雲海了,突然從平靜下來的雲海中露出了一個雲龍的腦袋,將雲海震散,耀眼的落日又浮現在蘇沐的眼前。
然後一瞬間雲龍的腦袋又撲向了那落日,張嘴直接將落日吞入了雲海。
蘇沐看著在慢慢恢復平靜的雲海,轉頭開心的對著身後的小白說道:「看見沒,我說了今天能看到吧。」
小白嘆了一口氣說道:「既然看到了,那明天可以開始修行了吧?」
蘇沐高興的點了點頭,說道:「沒問題,我會把之前浪費的2年時間補回來的。」
「既然這麼說了,可別輸給別人了,不然很丟臉的。」小白摸了摸蘇沐的頭說道。
「哦?誰?」蘇沐詫異的問道。
「好像是一個寧國的皇子叫什麼忘記了,據說是個擁有劍仙天賦年輕人,閣里的那幾個老癟三很看好,不過論天賦我們小沐沐可沒怕過誰哦。」小白笑著說道。
蘇沐哦了一聲,然後打掉了腦袋上的手,怒道:「別摸頭,髮型要亂了,又要重新梳頭了。」
小白乾笑了兩聲,望著蘇沐離去的方向,又回頭對視了一下那平靜而深邃的雲海。
………
呂安花了七天的時間,終於快到了,途中路過了好幾個小鎮,補充了幾次乾糧,除此之後,就是一直在趕路,還順道在路上還救了好幾個人。
呂安甩了甩手中還沾著血的劍,發現沒有甩乾淨,順勢蹲下身,在躺著的人上擦了擦。
「這一路上的毛賊有點多呀,而且都不按套路出牌,唉。」呂安看著地上躺的七八個人說道。
這幾天日子過得也算是豐富多彩,就不像前幾天從塞北城出來那麼無聊。
這一路過來,自從過了青水鎮之後,這些人就像蝗蟲一樣一直竄出來,一批又一批,不過好在人數都不多,少的兩三個,多的七八個,見到有十個以上的,呂安拔腿就跑。
相對於平靜的趕路,這種事情對於呂安來說還是平添了很多樂趣,但是對於這幫盜寇,絲毫沒有憐憫之心,一概殺之。
每當碰到這種事情的時候,呂安就會感嘆世道不安穩呀,就開始為自己那一千兩感到擔憂。
呂安拍了拍臉,繼續趕路,約莫估計再走個小半天應該就要到自己的家,茶縣。
茶縣,據說很久之前以產茶聞名,整個縣有幾百座茶山,而且品質極高。但是讓它真正出名的是,相傳三百年前,這裡出了一株仙茶,據稱為白玉仙茶。
據稱是一個老農在砍柴的時候,誤入了一個山澗,這個山澗終年雲霧繚繞,看不清深淺,老農進去之後,走了很久都沒有找到出路,亂轉結果就看到了一株不同尋常的茶樹。
茶葉,樹枝宛如白玉一樣晶瑩剔透,而且散發著潔淨的光芒,老人很是好奇,以為是個雕塑,接過觸摸之後發現,竟然還真是一棵茶樹。
一個茶農發現了如此不同尋常的茶樹,就認為這棵茶樹是茶樹之祖,立馬跪地磕了好幾個頭,發現上面只結了七八片茶葉,按耐不住自己的欲望,於是就小心翼翼的摘了三片茶葉,然後貼身保管。
之後老人又花了一天時間終於走了出來,回到家後,很是好奇,將一片茶葉泡了喝,結果到了第二天起來,整個人都年輕了十歲,鄉人驚訝不已,聽到老人說了這個故事,就開始紛紛去尋找這個可以讓人返老還童的仙茶,好像當時連皇帝都派人過來尋找。
隨後就是漫山遍野的尋找,成千上萬個人將這幾百座茶山都翻了個遍,到頭來竟沒有找到任何信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個事情就不了了之,後來那個老人也不見,與之消失的還有剩下的那兩片茶葉。
但是白玉仙茶這個茶,被人奉為世間珍寶。後來又人說,這個仙茶還在其他地方出現過,但也只是聽說。
呂安來到了一家有點熟悉的茶鋪前,坐了下來。
老闆馬上走了過來,笑問:「這位小哥,想喝點什麼?」
呂安聽到這話,隨即回道:「一碗青茶。」
「小哥很有眼光呀,我們這裡青茶是最有味道的茶,喝過的人都說好。」老闆聽到青茶兩字,對呂安報以欣賞的目光。
呂安點了點頭,在呂安的記憶中,青茶是茶縣這裡真正的招牌,如果說白玉仙茶是高高在上的傳說,那麼青茶就是茶縣平易近人的存在。
每年的產量可能就有好幾萬斤,遠銷各地,算是茶縣懶以生存的東西,這種茶,不光產量多,價格便宜,而且味道獨特,帶有一種獨特的青草香味,入口香氣直衝大腦,非常提神,細品之後又有一種清新的草香味,所以也被人稱為草茶。不過這茶有一個缺點,那就是有點澀,味重,所以眾人認為這種茶有點上不了台面。
老闆端著一壺青草放在了呂安的面前。
呂安給自己倒了一杯,放在鼻尖輕輕嗅了一下,然後抿了一口。
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還是原來的味道,原本已經趕路多日有點疲憊的身體,在這一口茶下去,頓時神清氣爽。
看著呂安表情的變化,老闆頓時開懷大笑起來,說道:「怎麼樣,這茶是不是很神奇,提神醒腦?」
呂安點了點頭。
茶鋪老闆繼續說道:「看小哥的樣子,風塵僕僕,應該是趕了很多路了呀,不知道是想去哪裡呀?」
呂安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風塵僕僕這四個字好像形容的恰到好處,自己這段時間一直在外面風餐露宿,原本這一身乾乾淨淨的衣服,此刻早已變得髒亂不已,仔細聞了一下,自己這個人身上好像還有一股臭味。
但是還好自己的這個臉梳洗的還可以,不然活脫脫的就是一個難民的模樣了,虧得這個老闆還能招待自己這個難民了,也是難為他了,不然這壺茶錢能不能拿到手還是有點懸念。
呂安尷尬的笑了一下,回道:「確實已經趕了十幾天的路,這路上自己都是風餐露宿的,所以讓老闆看笑話了。」
茶鋪老闆搖了搖頭說道:「年輕人,負劍遊學好事情,出去看看,不必在意這裡小節,俗話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我這輩子對於像小哥這樣的讀書人最是佩服……」
呂安聽著這個茶鋪老闆的這一席一席的話,有點難為情的打斷說道:「其實我就是為了想回家看看而已。」
茶鋪老闆一聽又馬上說道:「少年人年紀輕輕就衣錦還鄉,盡榮養之理,也算是盡孝了。」
呂安聽著這個老闆的話語竟然一下子不知道怎麼回好了,只能弱弱的說道:「老闆真是好文采。」
茶鋪老闆馬上擺擺手說道:「沒有沒有,我就是個老實人而已,哪有什麼文采可說。」
雖然嘴巴上這麼說,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是出賣了他,笑的真是滿足。
隨後呂安一人享受的喝完了這一壺茶,起來伸了個懶腰,然後掏出了五文錢放在了桌子上,自己就離開了。
茶鋪老闆過來收了錢,發現竟然有五文錢,說道:「孺子可教也。」
呂安按照記憶向前走著,終於花了一點時間,來到了自己熟悉的街道。
還是老樣子,包子鋪,燒餅店還是挨在一起,不知道這幾年他們還有沒有吵架搶生意嗎?
然後就是一家糧油店,再往前就是一家小酒樓,其餘四周破舊的房子還是繼續破舊著。
酒樓不遠處就是兩家小茶樓,在不遠處就是一家鐵匠鋪,還沒有走近就聽到噹噹當的打鐵聲。
剩下的就是一些水果鋪,糕點鋪,衣鋪等等不過這些對於小時候的呂安來說,就比較陌生了,買水果,糕點,或者買衣服,對於呂安來說都是奢侈的事情了。
呂安沒著急回家,在這條街上晃了一圈,好在這條街還是老樣子,絲毫沒有變化,還是很以前一樣。
不過晃了一圈,呂安發現並沒有人認出自己。
可能也是因為自己這幾年的變化太大了,以前矮矮小小瘦弱的小孩子,現在算是長大了,整個人長高了不少,人也變壯實好多,整個人的精氣神都變了不少,認不出來也算是情理之中。
呂安晃悠了一圈,發現了一切都還是如往常一樣。
隨即就朝著自己的家走去,走近了一條弄堂。
弄堂里,很多老婦人在坐著乘涼,看到呂安這麼一個陌生人來到了這個地方,都報以疑惑的樣子,不時的竊竊私語,而呂安對於她們都報以微笑回應。
原本在附近玩耍的小孩子,也被呂安這麼一個陌生人所吸引,跟在呂安的背後探頭探腦,一陣的好奇。
最後呂安越走越深,身後的議論聲以及跟著的小孩子也越來越少,因為這個地方的房子又老又舊,仿佛輕輕推一推,估計就要倒了。孩子被長輩約束著,從來都不會到這裡玩。也不會到這裡來找同伴玩,因為不是一類人。
因為這裡的同伴在這個年紀都已經上山砍柴,採茶採藥去了,操心養家了。
呂安走了幾步,神情黯然,按照以前,這個石墩上應該有一個老人,只要不下雨,從早到晚就在那裡坐著,眯著眼閉目養神,每次看見都會笑呵呵的打一聲招呼。
現在這個石墩卻已長滿了青苔。
繼續往前走了幾步,又是一陣黯然,呂安站在一間倒塌的房子前,這裡應該也是一個老人,以及呂安小時候一個的好朋友,此刻竟然連家都沒有了。
繼續往前,呂安沉悶的心情,終於稍微好了一點了。
整條破弄堂,有一個老頭子坐在了往常的位置。
呂安走到了他的面前,輕輕的蹲下身,看了他一眼。
老人睡得很安詳,呂安伸出手,輕輕抓了一下他的手,老人抽動了一下,然後抓緊了呂安的手摸了一下。
老人睜開了他那雙慘白的雙眼,對著呂安哇哇叫了兩聲。
呂安捏了捏他的手,表示是的。
老人繼續哇哇的叫了幾聲,神情都變得激動欣慰了起來。
呂安知道老人認出了自己,這一刻,呂安的眼睛一熱,竟然差點也直接哭了出來。
於是就這樣陪著老人,在那裡坐著,兩個人的手一直緊緊的握著。
過了一會兒,老人的手鬆開了,整個人又靜靜的睡著了。
呂安起身,看了兩眼這個老人。
沒想到到最後,所有人都沒有認出自己,唯獨這個又聾又啞又瞎的老人認出了自己。
從呂安有記憶開始,這個又聾又啞又瞎的老人就生活在這裡了,每天就這麼安靜的坐著,據說他也是一個老兵,後來殘廢了,又聾又啞,就退了下來,來到了這麼一個地方,結果待了幾年又瞎了,好在這個弄堂里的人比較念舊,雖然都很窮,但是多多少不會讓他餓死。
結果沒想到,熬到最後的人竟然是他,其他幾個老人都已經離去了,只有他還坐在自己這個位置上。
呂安深吸了一口氣,緩和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原本還算是比較有人氣的地方,現在竟然就剩下這麼一個人了。
呂安緩步向前,來到了一道門前。
三年了,終於回來了。
呂安望著這扇門,輕輕一推,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