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1
香港,大雨漸歇,黑霧籠罩。
濕漉漉的地面映著霓虹的流光,稀疏的車輛駛過積水的路面撩開一陣水汽。
雨夜的街頭不是很喧鬧,遠處繁華鬧市傳來的歌聲也顯得隱隱約約。
此時,一輛黑色的保姆車驟然剎車停在路邊,氣流猛烈地被劈開!
在靜謐的街頭有幾分突兀。
很快地,保姆車的引擎再次猛然發動,飛速地倒車,後面的保險槓撞到了護欄發出劇烈的撞擊聲,然後在濕滑的柏油路面打了一個誇張到幾乎不可思議的半圓,輪胎與地面的摩擦聲刺耳到令人毛骨悚然!
保姆車笨重的車身以炫目的加速度開始奔馳!
「老大,你現在沒有駕照!我還是處男我不想死啊!」佐佐木大喊了一聲。
前一秒他還在用手機看島國新出的愛情動作電影,跟Ray交流著觀影心得,後一秒這群從來不知道系安全帶的男人們就飛了出去,狠狠地撞在座椅上!
崔昌秀的額頭撞得青紫,老雷和Francis跌到了座位底下,剛剛正在開車忽然被顧爵拎起來丟在副駕駛上的陳德愷直接被擋風玻璃撞得狂流鼻血。
起因是一分鐘前,顧爵接的一通電話。
樂隊其餘幾個男人也隱約聽見了電話的內容,所以此刻除了惜命的25歲處男佐佐木根本沒有人敢發出聲音。
了解顧爵的人肯定知道,他的女人被打了,這絕對是特種部隊來了也擋不住他的節奏。
那可是顧爵的底線啊!他一個陸特退伍的大男人,自己女人被人打了還有什麼好商量的!
所有人全都乖乖閉嘴,免得被誤傷……
坐在駕駛座上的那個男人……此刻簡直已經不像是個人類了!
顧爵剛剛跟B.M.樂隊的人聚在一起吃完宵夜,就上車打算各自回家,顧爵要去醫院見米雅和老米,結果剛上車就接到了許蘊華的電話。
「喂!顧爵!你快來!米雅剛剛被打了,在地下停車場後腦勺挨了一記悶棍,當場就暈過去了現在還沒醒……我們已經在醫院了,醫生說只是輕微腦震盪等下就會醒,可是到底是誰做的呢?點算啊!」Betty姐當經紀人這麼久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暴力的事件,金牌經紀人的范兒已經蕩然無存,電話那端傳來的聲音還帶著哭腔。
顧爵再次確認米雅的身體沒有大礙之後,第一反應是……
開玩笑,居然有人膽兒大到敢動他的女人?
「你再說一遍,說清楚。」顧爵深深蹙著眉說道,讓許蘊華再講清楚一點。
「嗚,Miya剛剛在賣場的地下停車場被打了,幸好有位季先生路過救了她,不然不知道會被打成什麼樣,估計就不是輕微腦震盪了……我現在要不要報警?」Betty姐小心翼翼地重複了一遍。
「哪家醫院?」顧爵斂著眸冷酷道:「先不要報警,我來處理。」
交給警察?呵呵,警察能查出來個鬼,就算查到了誰動的手他難道還要請律師?跟丫聊人生聊理想,進行深刻的思想教育嗎?
誰打了他的米小雅誰死無葬身之地好嘛?!
37.2
顧爵狠踩油門,一腳到底。
轟!保姆車厚重的車體向前猛衝,車裡的所有人腎上腺素都在暴漲狂飆,喉嚨里的驚呼聲已經憋得走音,因為瘋狂的車速而扭曲變調,卡在每次千鈞一髮就要發生車禍的瞬間。
窗外是飛速移動的霓虹夜景,連闖了五個紅燈,差點和九輛車撞到一起,超車更是已經數不過來了!
三分鐘後,一輛警用摩托出現在B.M.樂隊的車屁股後面。
陳德愷此時做出了決斷,等下了車他一定要辭職!
跟著顧爵混實在太容易橫屍街頭了……
陳經紀人還沒來得及想好遺言要說些什麼,保姆車靈活穿梭在車流里,已經火速地開到了某家醫院大門口,橫檔在眼前的升降護杆近在咫尺!
毫無意外地,顧爵猛踩油門撞了上去……
「咣」的一聲巨大的撞擊聲,顧爵開進了醫院的小廣場,擦著歐式噴泉的水池壁,狠狠地在將要撞到醫院大廳前的台階時,驟然猛剎。
保姆車停穩當熄火的時候,五個男人都有一種絕境逢生,死過一次的感覺。
黑色保姆車的車門打開,顧爵剛剛下車落腳,車後的交通警察已經攔住了他的去路。
「跟我去警局!你鬧市區超速!引起了一場巨大的交通事故!」警察用粵語說道。
眼前身高188的男人,垂下眼睛看著他,小警察頓時覺得渾身冒冷汗……
從來沒見過這種眼神啊,說是像眼睛裡燃燒著熊熊烈火顯然不對,更像是一堆剛燃盡一場大火的灰燼,小火苗還沒熄滅,但是那一點火苗是透著猛烈的殺氣和死意的,像是從地獄來的鬼火……
「離遠點兒,有事兒找我經紀人。」顧爵懶得理會他,邁開長腿往醫院大廳走。
香港警察真的好敬業,他默默地去找車裡剩下的幾個人去了。
此時,慢吞吞開門下車的其他四個樂隊成員們全都腿發軟地癱在地上開始大吐特吐,陳德愷開始尋思著到底要不要直接去看急診,就被警察給攔住了……
根據許經紀人告訴他的病房號,顧爵坐電梯來到了這間私立醫院的7樓走廊。
他遠遠就看見了滿眼潔白,充斥著消毒水和藥水氣味的走廊盡頭,在病房門口正在四處張望,滿臉焦灼,還掛著淚痕的許蘊華,顧爵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
「顧爵!你來了,米雅還沒醒……」許蘊華一看見顧爵的身影,立刻覺得鬆了一口氣。
雖然這個男人很不好伺候,她也最不擅長跟他周旋,但是Betty姐覺得他一到場就莫名有安全感!
顧爵沒有理會Betty姐和一旁坐在走廊長椅上待命的小張司機,飛快地徑直走到病房的門口,急不可耐地打開了門。
37.3
香港夜幕里又開始落下一陣淒迷冷雨,這個夜晚顯得更加粘稠漆黑,有種肅殺的感覺。
病房裡的味道很乾淨,是純到極致的清新空氣,床頭還放著綠色植物,燈幽幽綽綽地被調節成很適宜深睡眠的亮度,映照著潔白的病床上蓋著被子的米雅,畫面顯得很靜謐。
她額頭上纏著繃帶,但沒有血跡,睡得很沉,呼吸均勻有力,只是臉色有些蒼白。
顧爵向著米雅的病床走過去幾步站定,伸出手摸了摸米雅的臉,然後他沒有了別的動作,因為他發現病房裡,還有一個正在靜靜看著自己的男人。
病房的落地窗前是一張白色的布藝沙發,那個高挑削瘦的輪廓被燈影抹上了幾許冷色。
「你這麼一喘氣兒的活物坐在這兒幹什麼呢?」顧爵蹙著眉,微微狹著眼睛冷聲問道,然後他走去門邊「啪」的一聲打開了病房的頂燈,打算好好看看這個人鬼莫辨的男人到底是何方妖孽。
那個翹著腿坐在沙發上,穿著黑色呢大衣的男人線條修長,腰身挺拔,涼薄而又形狀好看的唇角勾著笑意,肌膚白得像是高貴白釉的瓷器,是一種香艷的冷色系。
五官英俊,眼神銳利。
他倚著沙發背,翹著一雙穿著深灰色西褲的長腿,手心裡正在有一搭沒一搭地在沙發扶手上玩兒著一個銀色的小東西。
「晚上好。」那個男人笑著說道,抬眼看著站在眼前的顧爵:「我就是今晚救了米小姐的人,當然,我只是恰好路過,如果我沒有路過,米小姐就不只是腦震盪了。」
如果說顧爵的聲線是砂礫的質地,粗冷而有顆粒感,那麼這個男人的聲線就是絲綢摩擦的窸窣,撩著人的耳廓。
「你又不是醫生,坐這兒乾瞪眼算怎麼回事兒?」顧爵冷聲說道,然後給他打開了病房的門:「滾吧。」
「免貴姓季,季風時。」那個男人慢悠悠地從沙發上站起來,還禮貌地報上名字,右手把他那個銀色的物件塞進他的大衣口袋,左手遞了過來:「我的確也是個醫生,不過,我是法醫。」
他遞給顧爵的是左手,顯然是個左撇子。
「我讓你做自我介紹了嗎?」顧爵根本看不懂這個男人想做什麼,他滿肚子的怒火正沒處發泄,就聽見他的下一句話。
季風時皺皺眉,然後淺笑著說道:「我的確不想在這裡浪費時間,但是米小姐的睡臉實在是太可愛了,我忍不住就耽擱了一晚上駐足欣賞……」
顧爵猛然攥住了季風時黑色的大衣衣領,一把把他拉近。
「今兒晚上我沒空招待情敵,明天咱倆私聊。」顧爵忍住了一記勁拳砸爛這張滿臉欠扁的俊臉的衝動。
「你放心,我不是任何人的情敵,我只是在欣賞好看的女人……」季風時說完,斂去笑意,微微正色道:「不過,你要小心,美麗的米小姐她已經被惡人盯上了。」
顧爵蹙眉:「什麼意思?」
季風時從口袋裡掏出手機,輕佻地搖了搖:「調出來的停車場監控錄像,你要看嗎?」
顧爵鬆開了攥著他衣領的手,拿過他的手機。
這段視頻很短,前後不到兩分鐘,顧爵在看到米雅被打了一悶棍之後,整個人的氣壓低到最低值,周身的氣流都在醞釀著一場風暴……
那兩個男人明顯就是上午襲擊樂壇小妖精的那兩個混蛋!
欺負未成年還敢襲擊米雅……
不過他同時也很疑惑,這兩個男人有槍還有鐵棍,身手看起來很厲害,季風時是怎麼對付的?視頻被截到他救米雅之前,他到底做了什麼讓那兩個男人停手。
「你到底是誰?你是怎麼擺平那兩個男人的?」顧爵根本不打算跟他迂迴了,直截了當地問道。
季風時坐在沙發上,右手臂隨意搭在沙發背上,左手伸出一根食指搖了搖:「不不不,我討厭暴力。在這個世界上,活人和死人都是有實體的,有實體就有弱點,有弱點就是棋子……當然也包括你,顧先生。」
他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透著上流貴族般的優雅,但是狹長的鳳眸里的笑意總有些鬼畜惡毒的意味,銳利得能把人灼傷,涼薄好看的唇里吐出的字句也很刻薄。
顧爵口袋裡的手機開始了震動……
季風時一臉「看吧,我告訴過你」的表情,指了指他的口袋示意他接電話,然後他慢慢地站起來,側過身跟顧爵道別:「我告辭了,有緣再見啊,顧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