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初剛起床,信息素一點兒也不知道收斂,哪怕關上了門,信息素都關不住,令路潼站立難安。
他退後了幾步,來回晃了一圈,周身那股玫瑰的冷香才淡化了些。還好早上出門之前噴過了抑制劑,但他到底是ega,容易被alpha的信息素影響。對方的信息素好聞的過分了,路潼隔著衣服都能感受到這些信息素再往他身體裡鑽。
路潼被這一波擾得心煩意亂,本來就冷冰冰的氣場變得更加難以接近,都快把氣氛給凍住了。他心眼兒比針尖還小,吃了這個悶虧,暗自狠狠地給秦初記了一筆,發誓早晚要討回來。
秦初清醒了一會兒,再開門,就看見路潼在老趙的院子裡來回遊盪,跟遊魂似的。
路潼聽到聲音,抬頭看著秦初——他表情本來就很難看,現在對秦初更沒有什麼好臉色。
他不給秦初好臉色,就更別指望秦初冷臉貼熱屁股——他又不是天生趕著犯賤的。
兩人在學校本來就相看生厭,此刻瞧著,愈發覺得對方跟自己從頭髮絲到腳趾頭都不對盤。
「傻逼。」秦初心裡想。
「狗崽子。」路潼不動聲色的罵。
秦初什麼也沒說,門開著,自己大搖大擺地轉過身回二樓了。
趙燕抱著小囡就這時候回來的,老遠的看到路潼,喜道:「路潼,來這麼早,吃飯了嗎?」
路潼轉過頭:「趙老師早。」他猶豫了一下:「找我補課的那個學生是秦初嗎?」
趙燕放下小囡,小囡剛學會走路,一下子就抱住了路潼的大腿,路潼被她抱得踉蹌了一下,趙燕連忙扯開小囡:「不要去打擾哥哥。對,是秦初。路潼,你身體不舒服?」
被個小女生抱一抱,他就搖晃了一下。
這實在不符合常理。
趙燕心細如髮,觀察到這一點,隨口問了一句。
路潼身體健康,一年去不了一次醫院,去一次那就是陪著他媽去的,哪兒有什麼不舒服的。
他暈這一下,完全是受到了秦初信息素的影響,但是這事兒能跟趙燕說嗎。
當然不行。
「沒事。」路潼心裡打起了退堂鼓,在看到秦初之後,就打算婉拒趙燕——他要是知道是秦初,昨晚上就直接拒絕了!
誰知道趙燕並不給他把拒絕說出口的機會,拽著路潼就把他拉到了屋裡。
「原本是打算在書房上課的,但是這兩天書房的窗簾壞了我還沒來得及裝修,上午太陽一出來就照到書房裡面,熱死人。今天就先到秦初房間裡補課。」
路潼跟著趙燕上了二樓,秦初的房間在二樓的樓梯口邊,推開門,裡面是一個套間。
左邊是書房,地上鋪著日式的榻榻米,窗簾果然壞了,陽光透過書房的玻璃門一直照到二樓走廊上。從臥室門口進去,右手邊是一個衣帽間,衣帽間穿過去應該還有一個衛生間,隱隱有水聲傳來,大約是秦初在裡面洗澡。
床在左邊,一扇落地窗靠著牆,牆上掛著一架小提琴,邊上是書桌。
書桌上沒有書也沒有筆,只有幾個看起來像恐龍的手辦,一盞檯燈,一部手機和一個psp。
凳子上掛著一件省一中的校服,還有一個空蕩蕩的書包。一塊一米多長的滑板靠在凳子上,上面有幾個腳印,有破損,不新,應該是經常使用。桌洞下面還有一個足球,滾到了裡面去,路潼便看不清了。
秦初的臥室中,玫瑰的冷香似乎更加強烈,雖然沒有剛才初遇秦初那一刻令路潼暈眩,但是待在他房間裡忍受溫水煮青蛙的甜膩折磨,也不好受。
電視開著,正在播放一部日本的動漫,一隻穿著機械的恐龍正在對天噴火,趙燕一進來就給他的電視關了。
她敲了敲衣帽間的門,提醒他路潼已經在臥室等他了,叫秦初快點兒洗完。
「秦初,給你找的老師來的,老實寫試卷聽到沒有。」
秦初沒回話。
趙燕提醒道:「你幾歲了還看動畫片?丟不丟人?一天到晚就看這一部,你不嫌煩我都煩了,洗完澡出來就上課別磨蹭。」
出門時,又跟路潼打招呼,說一會兒送點兒水果上來吃。
路潼坐在了趙燕另外找來的凳子上,心中權量了一下霸王龍和秦初的地位,最終,霸王龍模型以壓倒性的優勢戰勝了秦初,路潼鬆了口氣,暗道:忍受秦初也不是一件難事,只要他別來招惹我。
他豎著耳朵,聽到趙燕的腳步聲越走越遠,到了樓下,路潼才從書包里拿出抑制劑噴霧,對著自己短促地噴了兩下。
身後的門「咔噠」一聲響了,嚇得路潼手裡的抑制劑差點兒沒拿穩。他儘量不顯出刻意的樣子,把抑制劑放進包里。
路潼二次分化的體檢報告藏在自己房間裡,他沒告訴自己父母自己二次分化成了ega,出於一種自我保護機制,他挺不願意別人對著他評頭論足,所以乾脆把二次分化的事情給藏起來了。
不然,按照路之言的個性,一定把他管的更加嚴。
二次分化的案例雖然不常見,但也不是沒有,生理課上也科普過,並不會引起太大的轟動。只不過,分化成ega,總給人一種很柔弱的姿態,路潼自尊心極強,最恨別人把他當弱者看,又是青春期鬧彆扭的這幾年,就更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的第二性別了。
況且,他現在還是在秦初房間裡,對方是個a,他就是不爭饅頭也要爭口氣,怎麼可能被他發現?
路潼動作藏得再快,收尾也沒收乾淨。
秦初推門出來,就看到他往包里塞著什麼東西。
香水?
他挑眉。
龜毛。
他吐槽。
秦初看了眼自己的電視,被趙海關了。
他到房間是,那股玫瑰的冷香味更濃,氣息壓迫地路潼呼吸都有點不順暢。好在他剛才噴過抑制劑,現在才不至於雙腿發軟,跌坐到地上。
秦初拉開椅子,身上的水汽幾乎立刻就沾染到了路潼身上。
他沒理路潼,而是徑直拿起psp開始打遊戲。
該慶幸他還算是有點兒尊重路潼嗎?至少耳機線沒插上。
沒試卷沒書,路潼在他桌上什麼都沒看到。
只有那個穿著機甲的恐龍手辦。
既然答應了趙燕給秦初補課,路潼大人有大量,決定打破這個誰也不鳥誰的僵局,心中念了一句「阿彌陀佛,我佛不渡傻逼我來渡傻逼」,遂心平氣和地找了個勉強是共同愛好的話題開口。
他指著秦初桌上的那隻機甲恐龍:「你也喜歡恐龍嗎?」
……無比小學生的對話。
路潼說出來時就後悔了,但是說都說了,又不能吞回去。
就這話題,鬼才會回答他!
秦初鬼上身,竟然出乎意料的回答了:「不喜歡。」頓了一下,秦初糾正道:「它不是恐龍,是暴龍獸。」
他回答完了之後,房間裡又沒聲音了。
如果這兩句話放到校園論壇上去——別說是相信了,就是編也編不出這麼離譜的事情。
h市那個校園論壇裡面混著整個市區高校的學生,活躍人數有將近七八萬。路潼跟秦初兩個人的名字因為經常在論壇區屠版的緣故,所以還算是校園論壇的兩個名人。
裡面還有他倆各自的粉絲帖子,也有各自喜歡他們的女o男o一天到晚閒的沒事兒做在論壇上互相掐架,一個瞧不起秦初,一個瞧不起路潼,掐的熱火朝天。
儘管論壇里掐了都快三個月了,其實掐架中心的兩位主人公甚至都沒見過面。
這次出了何媛媛的事情,秦初和路潼在論壇裡面被提起的頻率就更加高,兩男爭一女,校草和校霸同時看上了一個女的,這話題還不足夠眾人吃瓜樂道嗎?
那個論壇里幫秦初和路潼想了無數個見面方式,通常以問候對方祖宗十八代作為開頭,拳腳相加打的難分難捨做結尾。
總之,無論是哪個,都不可能以這個「你也喜歡恐龍啊?」開頭,以「不喜歡,它是暴龍獸。」做結尾。
路潼臉都跟著白了。
這算什麼?
還被將了一軍!
現在好了,自己什麼都還沒問到,第一回合就輸了,更羞恥的是還被秦初知道了自己喜歡恐龍這事兒。
他到底是怎麼想不開要在那句話上加個「也」字?!
路潼面子上掛不住,就想找回來一點兒面子,於是搬出了補課老師的架勢:「你書呢?」
秦初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你有病吧?還真給我補課?」
路潼聽他說話夾槍帶棒,不由真的犯了點火氣:「我來就是給你補課的。」
秦初道:「你就這兒坐兩小時回去吧,老趙錢照給。」
他說這話的時候,專心致志地打著遊戲,翹著二郎腿,很有點紈絝子弟的架勢。
秦初本來就是個富二代,說話不自覺的帶上了一點瞧不上人和趾高氣揚的模樣。他實在是懶得理路潼,主要是兩人中間還夾著一個何媛媛,不尷不尬,叫秦初看了他就心煩。
他雖然對何媛媛無感——但是他對路潼更沒有好感。
路潼扯著嘴冷笑了一聲,從書包里拿出試捲來,「啪」地一聲拍在桌上。
他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勸慰自己:秦初這個兔崽子現在才十六歲,四捨五入也還差兩年才成年,而自己還差三個月就成年了,現在殺了他要負刑事法律責任,冷靜,不划算。我用得著跟他置氣嗎?
路潼這人,雖然年紀不大,但是思想特別老成。自從自己快成年之後,看誰都是一副小兔崽子的模樣,唯自己最穩重,現在又給秦初當了老師,因此很有點兒為人師表的悟性。
忍氣吞聲的次數多了,路潼覺得自己都快成為忍者神龜了。
秦初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老實說,路潼長得非常好看,再過幾年等他長開了,這長相就是放到娛樂圈裡面也能領跑。
只可惜,是個a。
「你幹什麼?」秦初看了眼試卷。
路潼薄涼地吐出兩個字:「講題。」
秦初看了一眼試卷,沒興趣。
路潼深知這種半大的狗崽子最經不起刺激,好好跟他說話是不會聽的,但是跟他對著幹,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你做不來?」
果然,秦初聽到這話,就不樂意了:「誰做不出來?」
他說話有點兒臭屁,酷酷地,房間裡玫瑰的冷香立刻軟了下來,成了一股甜甜的,帶著奶味兒的香,像是還沒開花的花苞。
路潼道:「做的出來能找我補課?」
秦初放下了psp,一把拽過試卷,盯著它。
看了一會兒,還真做不來。
他從小在國外長大,漢語會說,但是要一個字兒一個字兒認出來,有點兒難。秦初向來都是看偏旁認字的,為了不暴露自己這個短板,他通常都不愛說話,裝的高深莫測。
路潼體諒他是國外轉學回來的,剛才從書包里特意找出了一張壓在最底下的初中數學試卷。
上面就兩個題型,一個是一元一次方程,一個是一元二次方程,基礎的令人髮指。
秦初咬著筆桿盯了半天的一元二次方程,路潼扳回了一局,心情不錯,皮笑肉不笑道:「怎麼不做。」
他那題上,就只有一個「解」字,「解」完了之後,再沒下文了。
路潼:「六年級的小學生都會解一元二次方程,你不會?」
秦初道:「太簡單了,不屑做。我做這個難的。」
他冷哼的一聲,目光落在了二元一次方程上,看了半天,眉頭都要擰在一起去了。
秦初咬著牙,盯了半天,不願意在路潼面前丟這個丑。
他心裡認同道:不愧是二元一次的方程,就是比一塊錢一次的難,果然它貴……也有貴的道理。
正低頭天馬行空地思考時,一縷奇異的香味飄進了他的鼻腔中。
秦初愣了一下,這香味,又冷又甜,像ega的信息素。
他轉過頭,路潼正低著頭全神貫注地研究手中的英語單詞本,後頸露出白嫩的一截,如同羊脂玉一樣光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