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送他回家

2024-09-06 07:40:05 作者: 三千風雪
  打了第一聲雷之後,第一滴雨啪嗒一聲落在地下。

  秦十五最怕下雨,他這一身衣服剛換的,還沒美上半小時呢,哪兒能淋濕啊?

  此人最要面子,性格遺傳了路潼那麼點兒意思,此刻見到下雨了,一蹦三跳,跑的比兔子還快,就蹦躂到了客廳里。

  秦初慢吞吞的往屋子裡走,秦十五還在孜孜不倦的給他洗腦:「爸,我真不騙你,我騙你這雷劈死我行嗎!」

  話音剛落,趙燕問道:「秦十五?你喊誰呢?」

  她疑惑地看著秦十五,趙燕分明聽到了「爸」這個字兒。

  「沒喊誰。」秦十五連忙改口。

  秦初往沙發上走,坐在沙發上開了電視打算看。

  秦十五見狀,狗腿無比地坐在了他身邊:「爸,我知道這個事實很難消化,但是你仔細想想,一個十五歲根正苗紅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誰會去認另外一個同齡人當爸爸呢?這不是搞笑呢!所以,我說的話是多麼值得信服,你說對吧?」

  秦十五小狗似的眼神無比殷切地盯著秦初,就差吐個舌頭賣萌了。他發誓,他十六年後就是給秦初當真兒子時,也沒這麼黏人過!

  秦初咔嚓咬了一口蘋果,眼睛盯著電視,沒理人。

  秦十五推心置腹,情真意切地開口:「你要是暫時不願意信我也可以,我就求您一件事兒,你能不能別跟何媛媛好?」

  得,說半天還是繞回何媛媛身上了。

  目前,此女是秦十五心口的一塊心病,一日不剔除,一日就寢食難安。

  秦初雖然懶得理秦十五的鬼話連篇,但是也沒趕走他。

  這一點,秦十五說的是對的。

  十七八歲的男孩,在這個年紀,誰沒有一個給同齡人做爸爸的偉大理想呢?

  秦十五是腦子進水了也好,不好使了也罷,叫他兩聲爸爸,他也沒吃虧。

  秦十五叫他「爸」叫順口了,眼見秦初依舊是那副拽的要死的撲克臉,認親失敗之後,索性曲線救國,不上趕著給人家當兒子了,開始引經據典地把何媛媛身上的毛病挑出來說了一個遍。

  他說完,總結道:「總而言之,這女的就不是一個好老婆的人選,她面相不好,她克夫!」

  秦初隨口回了一句:「那誰面向好?旺夫?」

  秦十五心道:我他媽怎麼知道!

  他一轉頭,路潼正好從二樓下來。

  秦十五一看:「這人面向就好!一看就旺夫!」

  主要好在哪裡……好就好在有那麼點兒像路潼。

  ——秦十五在氣頭上,腦子不清爽,猛地一下看用力了,還沒認出來這是他媽。

  秦初轉過頭,跟路潼四目相對。

  秦十五指著路潼的手軟綿綿地落了一下,看著秦初,又看著路潼,結結巴巴道:「他、他還挺像路潼的……」

  秦初頷首,對路潼道:「說你呢,長得像路潼,你覺得自己像嗎?」

  路潼:……

  秦初轉過頭,對秦十五道:「還旺夫嗎?」

  旺不旺夫不知道,秦十五覺得馬上就要「斷子」了。

  他這才反應過來,立刻從沙發上直起身體,姿勢標準,跟軍訓差不了多少了。

  他敢跟他爸沒大沒小,但是不敢跟路潼嬉笑打鬧。

  路潼看起來十分之高冷,秦十五最怕和高嶺之花打交道,他對這塊領域的了解為零。

  趙燕一出廚房,看到三人在客廳,大眼兒瞪小眼兒,問道:「剛才還聊的那麼熱鬧,怎麼我一來就沒聲兒了?說什麼呢?」

  秦初厚顏無恥,指著路潼:「說他旺夫。」

  路潼後槽牙咬在了一起,發出了咯吱咯吱地聲音:小狗崽子玩兒陰的是吧……

  趙燕瞪了秦初一眼,轉頭看著路潼:「他說話就這樣,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路潼擠出一個笑來:「沒關係。克妻的說話都沖。」

  趙燕:……

  你這「沒關係」三個字兒是火葬場裡撿回來湊字數的吧。

  秦十五道:「雖然現在說這話很不合時宜。」

  他湊到秦初邊上,哪怕身處險境,也不忘自己使命,每時每刻爭取自己的出生概率:「他旺夫,你克妻,你不覺得你們很配嗎?」


  秦初:「雙a配?配什麼?配鬥地主?」

  他挑眉:「你覺得我的巴掌跟你的臉配不配?」

  秦十五緩緩地站直身體:「我們讀書人,何必動刀動槍的,多不體面。有話好好說,不要動手。」

  秦初:「動腳呢?」

  秦十五誠懇無比:「建議您也不要。」

  路潼看了一眼手錶:「趙老師,時間差不多了,我先走了。」

  趙燕正愁沒話題聊,路潼先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了秦初,她鬆了口氣,隨即看向窗外:「那麼大雨,你怎麼走?帶傘了嗎?」

  路潼來的時候沒下雨,他也沒看天氣預報的概念,當然沒帶傘。

  這一窘狀,立刻被秦十五敏銳的捕捉到。

  眼看在秦初這個鐵面無私的親爹面前行不通路子,他立刻把注意打到路潼身上來——勸不動秦初追路潼?我還忽悠不了路潼來釣秦初嗎!

  秦十五浸淫《知音》、《故事匯》等多種兩性情感雜誌多年,有著豐富的戀愛儲備理論經驗,對於如何釣凱子有著深深的自我理解與參悟,並且,對於如何幫助路潼釣秦初這個凱子也有著深刻的心得。

  正所謂坑天坑地不如坑爹。

  況且路潼本來就是他老婆,秦十五隻是覺得路潼持崗上證的時間太晚,現在要讓路潼提前到達「秦初老婆」的崗位,所以,這也不能叫做坑爹。

  這叫做跟爹戰略相持!

  秦十五上前一步,正準備毛遂自薦送自己親媽回家。

  ——順便在路上袒露自己的真實來歷,希望偉大的母愛能夠戰勝科學發展觀,讓路潼的腦子被強烈的雌性激素給支配,無條件相信他就是路潼的兒子!

  「我有傘!」秦十五從書包里拿出一把傘,對著路潼狂搖小狗尾巴:「我送你回去吧!」

  「這樣好了,秦初送你回去算了。」

  於此同時,趙燕也開口了。

  秦十五:……

  趙燕頓了一下,看著秦十五,詫異道:「你有傘?這樣也好,那你跟路潼順便——」

  電光火石,秦十五猛地屈膝往傘杆子上一磕,這把小傘不堪重負,「咔嚓」一聲,斷成了兩截。

  他心平氣和,面不改色:「老師,太不巧了,我傘壞了。你還是讓秦初送路潼回家吧。」

  趙燕聽著傘骨折斷的聲音,聽得後槽牙疼。

  「你傘壞了怎麼回去,我讓秦初送你倆一塊——」

  秦十五做了一個「打住」的姿勢:「不必,趙老師。這麼點兒雨,我不能走回去嗎?革命先烈走兩萬里長征路都沒喊過一句苦,我淋點雨算什麼?我對得起我共青團團員的身份!」

  趙燕樂了一聲:「團員,你腿疼嗎?」

  秦十五道:「無可奉告,我是個不談政治的人。」

  他腿疼的厲害,要不是太多人在場,秦十五都想抱著腿滿地打滾了。

  但是一想到秦初能送路潼回家,這樣浪漫美麗的雨後雙人世界,能碰撞出無數愛情火花的天賜良機,什麼疼什麼苦都拋之腦後了。

  秦十五覺得值。

  誰知,天不隨人願,秦初道:「我不去。」

  趙燕開口:「我問過你的意見了嗎?人家給你補課,你送人家回去是理所當然的。」

  秦初開口:「你不是給錢了嗎?」

  「給錢是給錢,你送是你送,這麼大的雨,路潼怎麼回去?」

  秦初道:「車庫裡不是有自行車嗎,你讓他騎回去唄?」

  路潼:「趙老師,你給我一把傘吧。」

  「不行!」

  趙燕還沒拒絕,秦十五就先開口了。

  眾人齊刷刷望向他,秦十五道:「路潼不會騎自行車。」

  路潼詫異地看著他,秦十五心裡一跳,移開了視線。

  路潼確實是不會騎自行車,別說是自行車,只要是帶輪子他都騎不來。

  倒不是他不想學,是他沒時間學。

  在路之言的眼中,學車就是浪費時間,路潼從小就難管教,長得兩條腿都能跑沒影兒,跟土行孫似的帶出去一放地下人就沒了。要是讓他學會用倆輪子的代步工具,他父子倆就天人永隔再見不著面兒了!


  在路之言的反對下,路潼從來就沒碰過這種娛樂性質的「大型玩具」。

  別人在小升初騎著自行車滿世界跑的時候,路潼只能在少年宮彈鋼琴。

  他不會騎自行車這事兒沒告訴任何人。

  其一是有點丟人,畢竟會騎自行車是每一個優秀的青少年必備技能,要是能兩隻手不把龍頭的騎車,那都可以稱得上是一聲英雄豪傑了。

  其二是沒必要說,誰會閒得沒事兒來問他這個?而且路潼上下學都是坐地鐵的,也不需要騎車。

  秦十五現在能夠脫口而出這個事實,就說明他心裡是門清的。至於他怎麼知道的,就耐人尋味了?

  路潼的心眼兒多,留心了一次。

  秦十五心虛的背後冒汗,不敢多看路潼一眼,連忙對秦初說道:「爸,你就送他回去吧。你看他一個柔柔弱弱的美少年,你難道都不會心生惻隱嗎?」

  秦初冷酷道:「不會。」

  不過,路潼沒反駁秦十五,那就說明他真的不會騎。

  這挺好笑的,秦初想看他出醜,立刻改變主意答應了。

  「改變主意了,我送路潼。」他說。

  路潼本來想說不願意他送,但當著趙燕的面,他比秦初知分寸,忍下了這口氣,跟著秦初到了停車庫。

  停車庫是公用的,秦十五跟在兩人後面,一定要看他們上車了才肯回去。

  秦初在前面的地下車庫開鎖。

  路潼撐開傘,站在後面給秦十五遮住了雨。

  他離秦十五很近,印象中,秦十五從來沒有離路潼這麼近過。

  對方靠過來的時候,身上好聞的皂角味也鑽進了秦十五的鼻腔里。

  秦十五轉過看著路潼,呆呆地盯了一會兒。

  十六年後的路潼總是很忙,有拍不完的電影,跑不完的通告,就是沒有時間陪秦十五在家裡玩。

  秦十五對他的了解甚至比秦初還要少,一切的消息都是從網上看來的,又或者是在家裡聽小姑姑說的。

  他那時候覺得路潼就是個只管生不管養的混帳王八蛋,要是這麼不喜歡自己,為什麼又不經過自己同意,擅自把自己帶來這個人間?

  後來他發現這個王八蛋不止路潼一個,還得算上秦初一份,因此把兩個人都怨恨上了。

  以至於後來,他在學校里無法無天,搞出來的事情也一件比一件大,直到最後到了把同學胳膊打斷的程度。也正是因為事情鬧得這樣大,才終於引起了秦初和路潼的注意。

  不稱職的父母。

  秦十五在心裡評價道。

  路潼的母愛似乎很有限,取之立刻就盡,只短暫的愛了他幾年。

  可儘管如此,那幾年的時光,讓秦十五每回想起,依舊覺得彌足珍貴。

  「你盯著我的臉看什麼?」路潼開口。

  他的聲音把秦十五從放空的狀態給拉了回來,與此同時,秦初也把自行車的鎖開好了。

  秦十五沒回答路潼,心裡彆扭著移開了臉,視線落到這輛二八式復古女士自行車上。

  此坐騎——前有菜籃後沒座位,騎上去立刻可以splay六十年代下鄉女知青。

  秦十五指著自行車道:「這車沒后座?你怎麼帶路潼啊?」

  秦初靠在身後的摩托車上,「誰說我要騎車帶他?他自己騎。」

  他拍了拍自己靠著的黑色摩托:「我騎這個,在後面護送你們回家。」

  秦初仰著臉,挑釁地看著路潼。

  路潼面癱臉看不出什麼表情,但心裡總是再罵他狗崽子就對了。

  一時間,三人都沉默了。

  秦十五上前兩步,壓低了聲音,恨鐵不成鋼道:「爸,你有毒吧!上級領導吩咐的任務不完成了是不是?你不要現在搞個人主義。你要知道,你就是那社會主義的螺絲帽,路潼就是那社會主義的螺絲釘,你要緊緊的和他聯繫在一起,聯繫要深,要密切!你現在怎麼聯繫的?」

  他話音剛落,三人面前,忽然停下了一輛黑色的奧迪。

  車窗落下,裡面露出了一張男人的臉,似乎是路潼的熟人。

  路潼詫異道:「遠哥。」

  任遠野顯然是沒想到能偶遇路潼,驚訝道:「小路,你怎麼在這兒?下那麼大雨站著幹什麼?我送你回去,上車?」

  路潼看了秦初對面那輛二八式帶菜籃的復古坐騎,沒有絲毫猶豫的坐上了任遠野的車。

  秦初看了眼秦十五一臉崩潰的神情,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開口:「你的社會主義螺絲釘被別人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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