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十五那天晚上沒見到路潼，搞的他一個晚上都很失落。
他趁還沒上早自習，脫下校服混在了走讀生的隊伍里，溜到了校門外面。
一中有走讀和住校兩種，秦十五住校的，早安都統一在食堂裡面解決。校門口支的早餐攤子，輪不到他吃。
而且，他今天有心事，出門時滿面愁容。
這心事算得上是一件大事。
路潼和秦初在一起的速度比他想像的更早，按照兩人百分百的適配度，萬一擦槍走火搞出點兒什麼人命的事情，那還得了。
再一個，就是路潼了。
不難看出，路潼是個心思極其敏感的人，並且還十分細緻。秦十五和他相處的越久，就越能察覺對方細微的試探。
儘管穿越這件事看起來非常不靠譜，但是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之後，剩下唯一的可能，就是真相。
秦十五買了杯豆漿，無精打采地坐在小攤上面喝。
校門口的早餐攤子都是隨地支起來的，一個桌子四張凳子，拼在一起就是一個攤子。
秦十五沒吃多久，就看見對面桌上發生著一幕霸凌行為。
他盯著看了會兒，忽然手一伸，把林小綿從另一張桌子拽過來。
她手裡還緊緊攥著一些零花錢。
幾個男同學一看到秦十五，原本要發作的怒火忽然沒了，各自沒說話就走了。
秦十五吐槽道：「我怎麼總是撞到你被欺負。」
林小綿低頭：「謝謝……」
秦十五喝著豆漿，隨口問道：「他們問你要錢啊？」
十六年前，這種高年級問低年級要錢的行為，好像還挺多的。
林小綿點點頭。
秦十五：「他們問你要你就給啊？你錢真多。」
林小綿：「不給的話，會被他們揍的。」
秦十五：「你怎麼招惹上他們的？」
不問別人要錢，光欺負你？
林小綿不好意思：「不是我主動招惹的。他們就是這樣……」
在學校裡面找一圈，看到誰好欺負，就去欺負誰。
以前是秦十五，現在就是林小綿。
秦十五從沒想過自己被要錢是什麼滋味兒，他：「你怎麼不跟你父母說？」
林小綿糾結了一下：「我爸媽不管我。」
秦十五「啊」了一聲，忽然生出了一股同病相憐的感覺，跟林小綿這麼面對面坐著，仿佛同是天涯淪落人。
說到了他的心事，秦十五沒聲了。
林小綿喝完粥，問他：「要進去嗎？再不進去，就來不及早自習了。」
秦十五壓低聲音：「林小綿，我問你，你相信穿越嗎？」
林小綿的智商已經是非常高了，畢竟是在高一年級考第一的。
乍一聽秦十五這神神叨叨的發言也沒笑，認真道：「不相信。」
秦十五鬆了口氣：「為什麼？」
林小綿：「沒有問什麼，你相信穿越嗎？」
秦十五心道：這不廢話嗎，我本人就是穿越過來的！
他轉念想道，連林小綿都不相信的事情，路潼應該更不會相信了吧。
秦十五豁然開朗：「走！你作業寫了沒，借我抄抄。」
林小綿：「語文作業是翻譯文言文，你來不及抄的。」
秦十五：「那你幫我抄點兒。」
林小綿嘆氣：「你這樣怎麼考大學啊……」
秦十五壓根就沒想過考大學。他沒把自己當做這個時代的人，並且認為自己早晚會回去，只不過什麼時候回去，是個難題。
在林小綿這裡試探一番之後，他有了幾分把握，認為路潼不太會相信這些怪力亂神的事情，於是興高采烈去找對方。
路潼這幾天也因為學校的事情忙的暈頭轉向，那晚上問完秦初之後，也沒有結果。
說來扯淡，這事兒完全是他的憑空臆想，算不得數。
秦十五又恢復了以前的樣子，粘著路潼上下課。
只不過路潼讀高二下班學期之後，比以前更加忙。別說是秦十五，就連秦初都見不了幾面。
明明是談戀愛，但是想要抽時間約會，比登天還難。
時間一晃，到了期中考。
一中這回跟別的學校達成了合作，進行了一次模擬高考的行為。
期中考試考試按照抽取考號的模式分配到其他學校，秦初他們抽到了三中，一大早就要爬起來坐學校大巴過去。
紀讓為此很不滿意，早起的時候，眼角還掛著眼淚：「我說校長是不是腦子有病啊，高考跟我們現在又沒關係，要去安排高二高三去就好了。我們去幹嘛。」
他拿著考號看了會兒，轉頭問秦十五：「你考號多少？」
秦十五的考號挨著秦初，兩人很可能是一個班的。
「秦初，你考號呢？」秦十五問他。
秦初心不在焉地趴在桌上，他這個狀態有一段時間了，秦十五又問：「你最近幹嘛啦？」
他壓低聲音：「是不是和路潼吵架了？」
秦初枕著自手臂：「沒有。」
秦十五嘀咕：「沒有？沒有你怎麼一副被甩的樣子。」
他回憶了下這段時間，路潼好像沒什麼異常的。
只是比起上半學期，他下課的更晚，也上課的更早。
跟秦初談戀愛，都是百忙之中抽出空來的，哪裡還有時間吵架。
他翻了兩頁試卷，秦十五靈機一動，回頭問道：「是不是你們的感情出現了破裂？」
秦初：「找死啊？」
秦十五真誠道：「我是關心你好不好！」
他這句話是發自內心的，關係父母感情，可不就是關心自己的出生嗎。
秦初像是被他戳中了，不願意說話，悶悶地趴在桌上。
要說他們之間真的出了什麼問題，到也沒有。路潼和之前一樣，沒什麼區別，該吃吃，該睡睡，除了剛在一起的前幾天之外，後面他完全感受不到對方有多喜歡他。
秦初鬱悶了很久，想去問又覺得開不了口。
萬一去問了，人家說：對，你問的好，索性分手吧。
這才談多久啊！
秦初奔著畢業結婚去呢，結果還沒訂婚，關係就變得不咸不淡起來。
是路潼本來的性格就是那樣，還是他答應和自己在一起，根本就是哄自己玩兒的。
因為被纏的不耐煩了，又需要信息素，乾脆就遂了他的願。
說起來，最近一個月，路潼根本就沒有問他要信息素。
這一點，也是讓秦初感到最疑惑的。
按照何醫生的說法，他對其他alpha的信息素會產生排異，應該很需要自己才是。
現在看來，又不是這麼一回事。
秦十五看
到秦初這模樣，心道自己不會猜中了吧。
他猶豫了一下：「你們真鬧彆扭了啊？」
秦初：「沒有。」
秦十五心裡想道：沒道理會鬧彆扭啊。
印象中，他父母的感情一直不錯，別說是鬧彆扭了，就是拌嘴也沒有這回事。
當天放學，秦十五還記掛著秦初這件事。
他從四樓跑下來，不打算去食堂吃飯，準備溜到校外去找餐館吃。剛到了樓下，就被路潼給抓了個正著。
對方抱著一刀試卷，問他：「你去哪兒？」
秦十五連忙湊過來：「我想出去吃飯！」
路潼：「怎麼沒跟秦初在一起？」
秦十五：「他上聲樂房練琴去了。」
路潼對他說：「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塊兒出去。」
秦十五求之不得，乖乖站在樓梯口等了一會兒。
路潼選的餐廳正好就在學校對面，來回方便。
他給秦十五叫了一碗麵，又囑咐他等涼了之後再吃。
面吃到一半，路潼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兩下：「秦十五，這周末你家有人嗎？」
秦十五：「沒人。怎麼了？」
他吸溜了一口面，抬起頭。
路潼：「我想來你家看看。」
秦十五的手一頓，含糊道：「我家沒什麼可看的。就一個保姆和我。」
路潼：「沒有其他人了嗎？」
秦十五趕緊點頭。
路潼詢問的語氣一如往常，看不出什麼破綻。
秦十五開口：「再說了，那個家也配叫做家嗎。」
他改口：「我媽……」
說的是原來那位「秦十五」的媽媽。
「她一年到頭都不在家，我是一個人住的。」
路潼隱約知道一點，但是秦十五從來不和他細說，所以這還是第一次聽他提起自己的家庭。
秦十五現在這個家沒什麼好提的，左右不是自己的家。
他：「你要來的話，叫上秦初吧。」
叫上秦初過來，那才叫自己家呢。
路潼：「好啊。」
秦十五乘勝追擊：「路潼，你是不是跟秦初吵架了？」
路潼反問他：「為什麼這麼問？」
秦十五：「我看他表情猜的，你們不是在談戀愛嗎，怎麼完全沒有熱戀期。」
路潼：「不是每一個戀愛都要談的生離死別的。」
秦十五：「可是你這也太冷淡了，難道你不想抱他嗎？」
路潼頓了下，開口：「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秦十五嘀咕：「我有什麼不懂得，我只知道，我要是喜歡一個人，我一定會天天想和她在一起，不顧一切的去喜歡她。」
路潼：「吃你的面吧。」
他若有所思的望著窗外，嘆了口氣。
晚上回宿舍，剛進門就被秦初抱住了。
路潼拍了下他的手：「鬆開。」
秦初：「抱會兒。」
路潼：「這周末去秦十五家裡。」
秦初挑眉：「你去他家？」
「還有你。他讓我帶上你一塊兒。」
「算他有良心。你最近忙什麼，為什麼每天都回來的這麼晚？」
路潼坐下：「還能忙什麼，就考試那點事。」
秦初看著他的背影，覺得自己這個戀愛談的七上八下，患得患失，毫無安全感。
路潼怎麼也不像是沉溺在感情中的模樣，他像個理智的旁觀者，仿佛就在等著秦初玩膩的那一刻，然後毫髮無傷的抽身而出。
秦初坐在他身邊，按住他的筆。
路潼抬眼看他：「怎麼了？」
秦初開口：「路潼，我標記你吧。」
路潼：「我沒到發情期。」
秦初：「我知道。我是說，我需要你，我想要標記你。」
路潼摸了摸後頸，他腺體處的牙印已經完全消失了。
秦初現在是他男朋友，好像標記一下也無妨，只是……
「改天吧，我還沒做好準備。」
秦初心裡落空了一瞬，仿佛有個聲音在說：果然。
他下意識問出口：「你不是喜歡我嗎，為什麼不想有進一步發展。」
路潼：「這樣就足夠了。」
喜歡你，只要在一起就足夠了，人要是貪得無厭，想要更多的東西，就勢必要付出一些代價。
不料，秦初忽然發難，將他從凳子上拽起來，猛地扔到床上。
國際部宿舍的床軟，扔下去砸出了一個柔軟的凹陷，路潼還沒來得及爬起來，秦初俯身壓下。
alpha的信息素瞬間在房間裡炸開，鋪天蓋地的壓迫感，逼得路潼渾身都軟成了一灘水，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路潼額頭出了點冷汗：「秦初，你幹什麼？」
秦初眼神有些暗：「我如果非要標記你呢。」
路潼：「臨時標記？」
秦初：「你覺得我要的是這個嗎？」
那就是終生的標記了。
秦初把他校服外套給扒了下來，露出裡面柔軟的身體。
路潼的鎖骨像只振翅欲飛的蝴蝶，落在了他眼裡。
秦初低下頭吻了他一下，路潼在他的信息素下毫無抵抗力，他老實的在秦初懷裡等了片刻，對方發完了瘋，清醒了。
「對不起。」秦初開口。
路潼：「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秦初搖頭：「沒有。」
路潼好像又變回了那個沉著理智的人，秦初既能感覺到他喜歡自己，又能察覺到這一份喜歡的短暫保質期。
他從床上坐起來，大約覺得氣氛太尷尬，於是開口：「秦初，等你想好了，再決定要不要標記我。」
「我早就想好了。」秦初從後面抱著他，埋在他肩頸里。
路潼的信息素和他的人一樣，有些冷，卻並沒有讓秦初的腦袋清醒多少。
他越抱越緊，終於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跟路潼的感情出了點問題。
他沒談過戀愛，不知道別人在感情里是怎麼處理自己的情緒的，他只是覺得路潼的處理方式不對。
隔天，秦初沒精打采走到了教室。
秦十五開口：「早啊，秦初。」
秦初拉開凳子坐下，嘆了口氣。
秦十五：「寡婦似的，誰惹你啦？」
秦初懶得理他。
紀讓提議；「要不下午出去玩兒，去小街怎麼樣？」
小街，省一中邊上的一條窄窄的巷子。
雖然窄，但是巷子裡五臟俱全，什麼蒼蠅館子都有。
化妝品店、首飾店、服裝店，賣的都不貴，又好看，擺明了是衝著賺學生錢來的。
秦初去逛過一次，沒什麼興趣。
紀讓：「我女朋友說小街里來了個算牌的，特別准。」
秦十五吐槽：「你封建迷信啊！」
「是真的好不好！」紀讓說：「上周我不是水逆嗎，結果去算了一下，老闆給了我一個紫水晶，我這周的運氣立刻就上來了！」
秦十五：「無中生有！」
顧遲探過頭來：「你說的那家，是不是手機店邊上的。」
紀讓：「就那個。」
顧遲：「原來是這個，我說論壇上怎麼都在討論。
曲慕瑤上回還拉著我去算感情。」
紀讓：「算出什麼了？」
顧遲樂道：「算出咱倆搞aa戀不合適，她差點兒把人店給拆了。」
紀讓錘了他一拳：「你丫還得寸進尺上了？跟我炫耀呢？」
一直趴著的秦初耳朵一動，抬起頭，漫不經心道：「它還算感情啊？」
「算啊，論壇上好多小情侶都發帖證明了，是算的蠻準的。玄學吧，我還看到有分手複合的。」
秦十五長大嘴巴：「這麼牛逼。不過這店也就女孩子去吧。」
紀讓點頭：「是啊，反正我才不去，擠在一圈妹子裡太丟人了。」
秦十五想起秦初跟路潼最近感情不順，於是問他：「你要去嗎？」
秦初：「當然不去。」
他不合時宜的中二病又發作了：「要是感情都靠這種算牌的來算，那還談個屁的戀愛，都算牌去好了。」他薄涼道：「我自己的感情，當然是我自己做主。」
決定自己做主自己感情的秦初，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帶著墨鏡出現在了算牌小店的門口。
果然是妹子如雲，秦初壓低了鴨舌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我就算一次。」秦初若有所思：「先算算路潼這個渣男為什麼要這麼玩弄本人的感情。」
他在外面排了一會兒隊，耳聽八方，眼觀四面，從身邊嘰嘰喳喳女生的討論聲音中得知，這家小店算的還真是挺准。
秦初原本的疑慮被打消了，在這種神秘氣氛的烘托下，不由自主的也進入了狀態，開始有點兒小緊張。
輪到他時，他推門而入。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炸開：「歡迎光臨。」
秦初腳步一頓，抬頭看去。
何醫生穿著一件迷惑性極強的風衣，笑的滿面春風。
「同學，想算什麼。左邊是塔羅牌，右邊是八卦陣。塔羅牌五十，八卦陣七十，中西合璧混合制算法需要多加十塊錢。」
……這是一家神棍店。
秦初面無表情的站在店裡，無比確信地得出了這個結論。
何醫生「咦」了一聲：「你是秦初？」
秦初摘下墨鏡。
何醫生恍然大悟：「原來是熟人，熟人打八折，坐。少年，你有什麼感情上的煩心事，可以說說給我聽聽。」
秦初諷刺道：「你不去醫院了？」
何醫生笑眯眯：「今天輪休，出來賺點外快。」
秦初坐了片刻，心中就冒出了一個念頭：我真是個傻逼。
居然真的相信這種算牌店，更加讓他覺得自己是個傻逼的原因，是遇到了眼前這位多才多藝的何醫生！
他抬腳就走。
何醫生連忙道：「你還沒算，走什麼。是跟路潼有關的吧。」
秦初腳步一頓：「你怎麼知道。」
何醫生嬉皮笑臉：「我算的咯？」
「砰」的一聲。
何醫生捂著眼睛，從地上爬起來。
嚴肅著臉色，正經溫和的開口：「我仔細想了下，是這樣，前段時間路潼來找過我。」
他眼圈紅了一塊，儼然是被揍得。
秦初這一拳，把他身上的神棍氣質打散了不少。
「他問我拿了藥。」何醫生說。
秦初問他：「什麼藥。」
何醫生：「這藥的學名叫做多卡因，用來抑制信息素的。」
秦初愣住：「不是抑制劑嗎？」
何醫生：「和抑制劑有所不同。抑制劑在大街上就能買到，多卡因是為了做手術服用的。理論上要提前服用一年，對身體的傷害很大。」
秦初問他：「什麼手術？」
何醫生嘆息道：「摘除腺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