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紹修忙完工作上的事,緊急從國外飛回來了,馬不停蹄地回到家。
「爸爸不是不回來了嗎?」陸初初撲進爸爸懷裡,好一通撒嬌。
陸紹修把女兒抱起來,原地打了個轉,「今天初初第一天上幼兒園,聽說你很乖,沒有胡鬧,爸爸回來看看是不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初初今天很乖,不信你問媽媽。」陸初初驕傲地揚起下巴,乾淨漂亮的眼珠像被泉水洗過,澄澈甜美。
陸紹修笑了笑:「媽媽當然會誇你。」
「那你問劉阿姨!」
「劉阿姨把你當寶貝一樣,她的話我也不信。」陸紹修故意這樣說。
陸初初鼓起臉,表情憂鬱,她很想發脾氣,又覺得爸爸說的話有幾分道理。
爸爸真是的,就不能稍微讓著她一點嗎?
畢竟她只是一隻幼崽呢。
怎麼辦好呢……
陸初初咬著手指頭,眼珠亂轉,突然站在一邊,面無表情的陳峻。
就決定是你了!
「問他,陳峻哥哥和我一個班!他可以為初初作證!」
陸初初怕他不配合,歪著頭沖他眨眨眼睛,鬢邊自然捲曲的長髮讓她看上去就像只精緻的洋娃娃。
陳峻幼小的生命忽然陷入糾結。
他媽媽說過,他和其他小孩不太一樣,特別安靜,喜歡一個人待著,有時候會比較糾結。
媽媽也說過,小孩子是不可以撒謊的。
陸初初今天的表現算乖嗎?
她在幼兒園沒哭沒鬧,比大部分小孩的表現都要好,還得到了老師發的小紅花。
可是回到家裡胡鬧過好幾次了。
她在他換鞋子的時候推倒了他;
在拼圖的時候胡亂拼;
剛才還非要贏……
可是,他是一名小男子漢,剛才已經答應過她了。
陳峻略顯沉重地開口:「初初今天很乖,我作證。」
天使般的小女孩微微一怔,原本有些緊張的臉上綻放笑容,她越發摟緊了爸爸的脖子,邀功一般揮舞著小拳頭,「看吧,我要獎勵!」
陸紹修無奈地搖搖頭,變魔法一般變出顆糖果,偷偷放進女兒口袋裡。
他低聲說:「藏好,別被媽媽發現了。」
陸初初點頭如搗蒜,伸出小拇指,和爸爸拉勾勾。
這是他們之間的秘密。
陸紹修放下女兒,上前幾步摟住宋螢,湊到耳邊說了句什麼。
宋螢微微臉紅,不大高興地用力推他,「孩子面前說什麼呢……」
「他們又聽不見。」
「胡鬧,天才剛黑呢,你就這一會兒都等不了嗎?」宋螢又推了陸紹修一下,這次用了些力。
陸紹修捏住妻子的手,「今晚讓初初跟劉阿姨睡……」
宋螢半推半就地跟著他上樓。
陸初初扒在樓梯口,短短胖胖的手指摳著牆壁,抓心撓肝地。
爸爸媽媽剛才到底在說什麼悄悄話啊。
像在對暗號似的,她一句也聽不懂。
什麼一會兒都等不了,離婚嗎?
一定是的,他們一定是要商量離婚的事,太可惡了,就連這一會兒也等不了嗎?
作為這個家裡的小主人,陸初初不能坐視不理。
「峻峻哥哥,過來。」她勾勾小指頭,陳峻皺眉,頓了頓,還是慢條斯理地走過去。
他在想,如果不聽陸初初的話,她可能會哭。
不,是一定會哭。
陸初初的眼睛很神奇,笑起來的時候像乾淨的玻璃珠子,一瞬間就能下雨,打雷帶閃電的那種。
如果哭了會很麻煩。
「什麼事?」陳峻問。
陸初初握緊小拳頭,眼裡透出異常亢奮的光:「我們成立一個糟心父母小分隊吧!」
「……這個分隊是做什麼的?」
「為了阻止不省心的爸爸媽媽離婚!小朋友們必須團結起來!」陸初初鬥志昂揚,臉鼓成個小包子。
陳峻慢吞吞地說:「你爸爸媽媽不像是要離婚的樣子。」
陸初初沉浸在自己的計劃里,置若罔聞。
她決定要做的事沒有任何人能阻止她。
「我的計劃很簡單,」陸初初霸氣叉腰,指著樓上,「從現在開始,我去纏著爸爸,你去纏著我媽媽,我們分頭行動,絕對不能讓他們有單獨相處的機會。」
陳峻:「……」
不行,這太傻了。
他冷淡地搖搖頭,後退一步,不想被陸初初的傻瓜傳染,即便是小孩子也不可以這麼無理取鬧。
「我拒絕,對不起。」
陸初初睜大了眼睛,那抹明亮的光在她眼中閃爍,逐漸暗淡,女孩輕輕嘟起嘴唇,仿佛受到極大打擊。
「我還以為你是我的朋友,「陸初初眼睛裡蓄滿淚水,委屈地轉過身,「算了,我自己去。」
又哭了嗎……
陳峻盯著她慢慢離開的背影,有些猶豫。
女孩扶著牆,一步步走得緩慢,身形時而搖晃,小短腿走出秋風蕭瑟的淒涼感。
她抬手抹臉,肩膀一抖一抖的。
這樣忍著不發出聲音的哭法,比那種號啕大哭更讓人在意,陸初初的背影仿佛寫著三個字。
小可憐。
服了服了,怕了怕了。
陳峻愁眉苦臉地攔住陸初初,不得不投降:「好吧,你說要怎麼辦吧。」
小女孩刷地一下亮起雙眸,笑著抓住陳峻的手:「我就知道我們是好朋友!」
陳峻紅了耳朵,狼狽地躲開:「不要、不要動手動腳的。」
陸初初一本正經地說:「初初只動了手,沒有動腳。」
「……」隨便吧。
他幼小的心靈世界已經開始搖搖欲墜了。
二樓。
兩小隻躡手躡腳地走到爸爸媽媽房門外,裡頭很安靜。
陸初初張開肉乎乎的小手,給隊友陳峻打手勢,讓他站到房間門口。
陳峻不為所動。
「小仙女呼叫隊友佩奇,小仙女呼叫隊友佩奇,佩奇請回答,over。」
「……」話說回來為什麼他是佩奇,陳峻忍不住提醒,「佩奇是女孩子。」
陸初初知錯就改,「那就喬治,小仙女呼叫隊友喬治……」
她一本正經把那段話重複一遍。
魔音貫耳。
知道了知道了,他照做就是了。
陳峻放輕腳步走到房門口,按照剛才的計劃,敲響房門。
裡頭沒聲音。
「再敲!」陸初初握起拳頭給隊友加油。
陳峻再敲了兩下,陸初初看不慣他慢吞吞的樣子,她是個急性子,噼里啪啦地在門上猛敲一通,嘴裡高喊著:「爸爸媽媽你們快出來大事不好啦!」
裡頭這才有動靜。
陳峻默默退後兩步,深深覺得陸初初以後有去演戲的天賦。
房門終於打開。
宋螢穿著睡衣,神色有些慌張,臉還紅紅的,像是發燒的樣子。
這一幕看得陸初初心裡一緊。
爸爸媽媽一定是吵架了吧,媽媽眼睛也是紅的,肯定是哭過了。
陸初初不允許任何人欺負媽媽,就算是爸爸也不行!
「怎麼了峻峻?哪裡不舒服嗎?」宋螢攏緊衣服,蹲下來摸了摸小男孩的頭。
陳峻艱難地開口:「我……肚子痛。」
宋螢皺著眉,擔憂地摸了摸他的小肚皮,「是吃壞肚子了?糟糕,難道是我做的晚飯有問題……」
陸初初從旁邊蹦出來:「峻峻哥哥你說錯啦,不是肚子痛,是你想媽媽!」
真笨,連這麼簡單的台詞都會背錯。
還好有她這個隊長在旁邊監督。
「想媽媽了?小可憐的,」宋螢心疼地抱抱乾兒子,又問陸初初,「不是讓你好好陪哥哥玩嗎?」
陸初初眼睛一轉,機智道:「我有重要的事要找爸爸!我很忙!你陪哥哥玩!」
不等媽媽說話,陸初初跟只小貓似的溜進房間,像只小皮球一樣彈射到陸紹修身上。
「爸爸!你這個懶豬怎麼這麼早就睡覺!」
陸初初在爸爸媽媽的大床上跳來跳去,高分貝的聲音更是喊得人頭疼。
咦……爸爸的表情怎麼有點不對勁。
好像是生氣了?
不會的不會的,爸爸從來不會生初初的氣。
「你進來幹什麼?有事去找你劉阿姨。」陸紹修頭疼地揉著眉心,拿這個小不點沒辦法。
早知道,就該晚兩年要孩子,他和宋螢的二人生活還沒過夠。
當時要不是出了意外,也不會有陸初初吧……
陸初初支著下巴趴在被子上,小短腿一晃一晃地,「我有很重要的問題要問爸爸。」
陸紹修一隻手把女兒拎起來:「有事明天再問。」
陸初初哼唧著,兩腳亂蹬,拼命掙扎:「不嘛,我現在就要問爸爸,現在就要問!」
換了別人,在這種時候打攪他,還這麼死纏爛打地耍小性子,早被陸紹修丟出去了。
偏偏是這小傢伙。
陸初初腦袋上梳著髮髻,因為活潑愛動頭髮有些鬆散,白皮膚大眼睛,唇紅齒白的,眼神稚嫩天真,眼鏡和嘴巴都像宋螢,鼻子長得像他。
一看就是兩人的結晶品。
算了,自己造出來的小傢伙,也只好這麼寵著了。
「想問什麼?」陸紹修穿好衣服,把小人撈起來。
陸初初眨巴著一雙大眼睛,奶聲奶氣地問:「爸爸,我想知道,我是從哪裡來的啊?」
「……」陸紹修表情頓了頓,「等你長大就知道了。」
「不要敷衍我!不要說什麼胳肢窩長出來的!」陸初初哼地一聲,踩到爸爸大腿上,忽然想到什麼,瞳孔晃動,難過地說,「難道初初真的是買衛生紙送的,或者沖話費送的嗎?」
陸紹修:「……」
今夜註定無眠了。
兩隻小崽子,一隻拖走了宋螢,一隻專門和陸紹修較勁,陸紹修碰上這個難纏的主兒,花了好些功夫才安撫好,又是講故事又是玩遊戲,直到陸初初自己困得眼睛睜不開了才消停。
陸紹修抱女兒回寶寶房睡覺,這邊宋螢也剛把陳峻哄睡著。
兩人無奈地對視一眼。
陸紹修在宋螢臉上輕啄一口:「陸初初這小傢伙太麻煩了,把她送到陳家去算了。」
陸初初在被子裡猛地睜開眼睛。
原來……
爸爸媽媽不是要離婚……
而是打算拋棄她這隻幼崽……
等陸紹修和宋螢離開,陸初初靈巧地從床上翻下來,晃醒陳峻。
「佩奇,別睡了,拯救小仙女計劃即將開始!」
陳峻:這個世界還是毀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