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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傀儡

2024-09-06 09:30:02 作者: 今夕故年
  瓊玉門這場道侶大典的兩位主角,一個是瓊玉真人的弟子薛馮之,另一個則是琦玉真人的弟子連茹。

  兩人都是很早就拜入師門,自小一塊兒修煉,感情深厚,有這麼一場這場道侶大典是水到渠成。

  離道侶大典還有一日多的時間,薛馮之在自個兒屋裡來來回回地走了幾圈,平日的沉穩盡數不見,毛躁得像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

  他灌了一杯冷茶,勉強壓了壓心底的躁動。

  快了,快了,很快就能見到阿茹了……再往後他們就能日夜相守,從此一體,永不分離。

  他還在念叨著心上人,門外忽然有人敲了敲門,他回過神:「誰?」

  是個頗耳熟的聲音,像是哪個小師妹:「薛師兄薛師兄!」

  聲音很急切,薛馮之一邊去開門,一邊揚聲:「怎麼了?」

  門一開,小師妹神色焦急而惶恐:「薛師兄!連師姐那邊好像遇著麻煩了!」

  提及連茹,薛馮之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發生什麼了?」他一邊說一邊急急跨出門去,「這時候還能出什麼麻煩,要緊嗎?」

  小師妹神情慌亂地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清楚,方才我剛好路過連師姐的房間,就聽見裡面連師姐忽然尖叫了一聲,把我嚇了一跳,趕緊問怎麼了——連師姐沒開門,只一疊聲讓我來請薛師兄過去。」

  薛馮之這會兒也認出來這小師妹是誰了,是連茹曾誇讚過天賦的一個小師妹。他被小師妹催得急,出事的又是連茹,不疑有他,道了聲謝,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小師妹只跟著他走了幾步,見他全然沒有留意自己,便漸漸地緩了腳步,最終立在原地不動了。

  她目光幽幽地看著薛馮之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嘴角一扯,露出來一個僵硬的笑容,然後她抬目望四周,大概是仔細辨認了一番,又換了個方向而去。

  卻說薛馮之一路往連茹那兒去,一路上撞見了許多人,都來不及打招呼,只急急忙忙趕過去。

  連茹的房門緊閉著,他連著敲了幾下,又喚了幾聲連茹的名字,都沒有人應。

  薛馮之一咬牙,推了推門——沒推動,裡頭落了門閂,連茹應該是在屋裡的。

  可她為什麼不回應?

  薛馮之不及多想,靈力涌動,直接震碎了門閂,推開門,大步走近屋裡去——「阿茹?」

  側身坐在床榻上的女子像是發呆中被乍然驚醒,恍惚著轉過頭來:「馮之?你怎麼來了?」

  薛馮之看她看著挺正常,沒什麼大事的樣子,高高提起的心放下來一半,打起笑容來:「你那小師妹過來說你遇著麻煩了,要找我,怎麼啦這是?」

  他打量了一下連茹的面容,覺得對方的臉色似乎有些蒼白。他擔憂道:「是身子不舒服?怎麼臉色這麼差?」

  連茹微微動了動,將身子轉正來。

  不知是否薛馮之的錯覺,他覺得連茹動作很僵硬,有種說不出的古怪。

  「我心口有點疼……」連茹抬手捂住胸口,臉色越發蒼白,仔細瞧瞧,這蒼白里還透著一股淡淡的死氣。

  薛馮之察覺出一點不妙來,他上前兩步,一雙眼緊緊地盯著連茹:「怎麼無端端的心頭疼?」

  「就是疼啊……」連茹咬著唇,淒悽然地看著他,忽然抬手抓住衣領,狠狠一扯!

  撕拉一聲,是錦帛碎裂的聲音,薛馮之錯愕之下還來不及轉頭避開,就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連茹搖搖欲墜的身體,薛馮之衝過去一把將她抱住,幾乎要被嚇得魂飛魄散。這一抱,薛馮之才覺懷裡人輕飄飄的,好像就剩下一具骨架般,全無生氣,而那胸膛處……

  空蕩蕩的一個大洞。

  透過那個洞,甚至還能瞧見他托在連茹背後的手。

  「阿茹!阿茹!」

  他顫著聲大喊,靈力不要命地渡過去,但連茹的身體一瞬間就冰冷下來了,眼眸空洞洞灰濛濛的,顯然是死去已久,一縷黑氣從她指尖,趁著薛馮之不注意,悄悄地就溜走了。

  薛馮之僵直著面對著面前的這一切,眼底全是不可置信。乍逢驚變,大喜之下陡變大悲,他無法承受,靈力混亂著沖盪著筋脈,叫他嘴一張,噴出一口血來。

  「呵……」

  一聲帶著嘲諷的低沉笑聲從屏風後傳來,薛馮之轉頭望去,恰好看見一張他曾在幻象石里見過的面容,緊接著,那黑衣人輕輕一躍,就從大開的窗戶里躍了出去,幾個起落,就不見了影。


  正此時,被小師妹同樣以「連茹出事了」為理由引來的琦玉真人並一眾弟子恰好趕到,於是剛站穩,大家便聽見屋裡傳來一聲撕心裂肺恨意滿滿地怒吼:「晏瑾——!」

  琦玉真人臉色大變,一把扣住旁邊弟子的手腕,厲聲道:「速請掌門去禁室!」

  ……

  禁室里,仍舊是寂靜一片,只有那沒有五官的黑衣人在說著話。

  沒有嘴巴,黑衣人的聲音像是從腹部發出來的,悶悶沉沉的,雖然不太好聽,但能明顯地感受到他在學晏瑾的腔調和語氣。

  「師尊,好久不見。」

  沈知弦微微眯了眯眼:「我只有一個徒兒,你是哪裡來的怪物,也敢隨口亂叫?」

  黑衣人不理他的話,自顧自悶聲道:「師尊,徒兒來救你了……」

  他往旁邊挪了挪,讓出路來。

  沈知弦略略一感應,發現這禁室的禁制,雖然還沒被完全解開,但那關聯著通訊的禁制,卻是被斷掉了——也就是說,他們就算是現在暴力拆了這禁制,也不會被別人知道。

  沈知弦心念微動,還沒來得及做出決定,那黑衣人就仿佛聽到了什麼訊號,忽然轉身,把腿就跑!

  他看起來木頭人一般木訥,跑起來卻很快,又似乎對這裡頗為熟悉,幾下就沒了影。

  沈知弦輕哼一聲,毫不猶豫地握著晏瑾的手,就著晏瑾的手將他的長劍一拔,冷冽的劍氣將禁制破開一道口子,他衣袂獵獵,飛快地追了上去。

  他們前腳剛離開,後腳瓊玉真人便帶著人來到了禁室,看著破爛不堪的禁制,瓊玉真人臉色難看到極點,咬牙切齒地逼出來兩個字:「——晏瑾!」

  他厲聲:「此仇不共戴天,我瓊玉門,與你勢不兩立!」

  禁室里的動靜,沈知弦兩人並不知道,他們倆追著黑衣人,跟著他東拐西繞,不知不覺中,竟然就繞著小路離開了瓊玉門的地盤,追到了一處頗為偏僻的地方。

  沈知弦隱約覺得不對勁了,他止住腳步,深吸一口氣:「阿瑾劈他!」

  晏瑾對沈知弦的命令從來都是動作快過思考,沈知弦一出聲,他便毫不遲疑地拔劍,以足以碎裂巨石的力道朝不遠處的黑衣人狠狠一劈!

  那不遠不近始終超過他們三丈距離的黑衣人驟然停住了,片刻後譁然碎成齏粉。

  沈知弦:「……」

  這一劈……也劈太狠了點。

  他幾步走過去,鼻端隱約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沈知弦神色微微凝重了些,半蹲下身,折下一片草葉。

  原本碧油油的草葉,此時覆蓋了一層細碎的粉末,和早些日子追蹤「阿藺」的那片葉子上沾染的灰燼一般,出自同一樣東西。

  「傀儡木……」沈知弦咬了咬牙,「怕是上當了,調虎離山。」

  有人用傀儡木捏了假人來騙他們離開瓊玉門,那麼瓊玉門必定是發生什麼大事了,或許又有什麼新禍事要被栽贓到他們頭上……

  沈知弦正要說什麼,晏瑾忽然神色一凝,抬手懸空一抓,一縷手指粗細、從往黑黝黝的泥巴里拱的黑氣就被抓了起來,像離了水的魚,死命地掙扎著。

  沈知弦想也不想地掐訣彈在黑氣身上:「溯本歸源!」

  一道微弱的白芒被融入黑氣中,晏瑾鬆了手,那黑氣便一溜煙地朝著某個方向跑去了。

  他們也是巧,那黑氣的源頭就在不遠處,不過一刻鐘就找著了——黑氣剛歡快地撲到了那頂著晏瑾面容的黑衣人身上,沈知弦直直地就和這黑衣人對了個正著。

  沈知弦道:「阿瑾再劈一次!等等,劈小力點兒——」

  黑衣人聽見他的聲音,渾身一震,頓時轉身就跑,速度要比方才更快了。

  然而他再快,也快不過晏瑾的劍。

  晏瑾一劍阻了他去路,兩劍逼他轉了身,第三劍……沈知弦劈手奪了他的劍,毫不留情地朝黑衣人臉上一劈:「不敢見人的鼠輩,怎敢頂著這張面容!」

  鮮血四濺,精心捏造的面具被劈作輕煙,四散開去,露出一張久久未曾見過的面容。

  「——嚴深?」沈知弦微微錯愕,「你竟還沒死的嗎?」

  那頂著晏瑾面容的黑衣人,赫然便是在試劍大會上被晏瑾斷了筋脈的嚴深!

  沈知弦都快要忘記這號人物了,他知道嚴深手腳不太乾淨,做過的那些事裡,八成還有藏得更深的人在推波助瀾,但他一直以為,被斷了靈根再無利用價值的嚴深,該是被捨棄了才對——不對。


  嚴深這跑得飛快的模樣,可不像是靈根皆廢、全無靈力的模樣啊?

  沈知弦喚出自己的長劍霜回,斜斜朝嚴深一指。劍身微微顫著,顯然是感知到了近在咫尺的魔氣,在不住地興奮著。

  ——他入魔了。

  嚴深臉上鮮血淋漓,無數傷口橫亘其上,有新有舊,重重疊疊在一起,可他沒有管,只嘶聲道:「師尊,好久不見,您就是這樣對待徒兒嗎?」

  沈知弦望著他,冷然道:「你早已被我逐出門下,這一聲師尊,我擔待不起。我只有一個徒兒,他名晏瑾。」

  嚴深看著他,古怪地笑了笑,笑時牽動了臉上的傷疤,讓他看起來極為可怖:「師尊對晏師兄真好。只是不知道這份好,是出於慈師對高徒呢,還是出於什麼骯髒而無法出口的緣故呢?」

  他眼底滿滿的全是惡意,似乎在想盡辦法要在兩人之間創造一些隔閡和創傷,他惡毒地開口,吐出來一把把刀子:「師尊啊,你曾風光霽月,眼下也要同晏瑾這骯髒地溝里出來的惡臭老鼠同流合污了嗎?」

  晏瑾的氣勢一瞬間沉了下來。沈知弦本來不打算同他廢話的,感受到身邊人不同尋常的低氣壓,他挑了挑眉,霜回在地上輕輕一點。

  一股冰冷的劍氣倏地纏上嚴深全身,飛快地侵蝕進他的血脈里,將流淌的鮮血一瞬間凍成了冰。

  嚴深痛苦地嘶聲尖叫了一聲,旋即喉嚨也被凍住了無法出聲,他只能帶著恨意與瘋狂,惡狠狠地盯著沈知弦。

  沈知弦毫不迴避地回視過去,慢條斯理地開口:「本來呢,我是懶得同你廢話,但既然你誤解這般深……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與你說一說。」

  他微微俯身,眼底波光流轉,語調輕柔:「我很好,晏瑾也很好,沒有什麼骯髒而無法出口的緣故,這該是非常美好又真摯的感情,我們彼此很珍惜。可惜你這輩子永遠也沒法擁有——有些可憐,但你活該。」

  沈知弦淡淡道:「嚴深,你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就像蜷縮在角落裡的臭蟲,狼狽極了。」

  沈知弦很少用這種充滿嘲諷的語氣說話,實在是嚴深的話太難聽了,別說晏瑾聽了難受,他聽了都覺意難平,忍不住就要拿話堵回去。

  他本來就覺得晏瑾在這段感情里太容易患得患失,或許是因為晏瑾小時候經歷太苦。他一直都很注意晏瑾的情緒,好不容易才哄著晏瑾開心點,要是又讓嚴深這臭蟲給破壞了……

  沈知弦覺得他可能會想破一下殺戒。

  嚴深顯然是沒料到沈知弦會連掩飾都不屑,就這樣坦白地說出來這一切,他嗬嗬地喘著粗氣,覺得肺腑里一片冰涼,不甘與厭憎席捲了他全身,他艱難地掙扎著,用盡了力氣,終於發出來一點粗嘎破碎的聲音:「呸……呸!他……他算什麼好……」

  嚴深嗆出來一口帶著冰碴子的血沫,音線仍舊難聽,但話總算是流暢些了:「師尊,我出身平庸,所以再努力也得不了你的青睞,可……咳咳……」

  「可你不知道,晏瑾他也只是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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